034、擊鼓鳴冤
溫父帶來的噩耗,讓宋家陰云密布。
晚飯已經(jīng)上了桌,卻無人動筷。
宋婆子哭得聲嘶力竭,宋芳在一邊勸著她娘,自己也偷偷抹眼淚。
溫父已經(jīng)顧不得清理一下身上的黃泥漿,蹲坐在外頭墻邊,面愁心焦。
溫婉看向宋巍,見他皺緊了眉頭,臉色十分難看。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明明能預(yù)感,卻預(yù)感不到公公會出事。
難道說,除了自己和宋巍,其他親近之人有點(diǎn)什么不好的,她都沒辦法看到嗎?
半晌,宋巍看向溫父,“岳父逃出來的時候,礦山那邊官府的衙差退了沒?”
溫父趕緊道:“還沒呢,估摸著也嚇得夠嗆,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人回去報(bào)信了,如今就看官府怎么給那么多被埋的工人家眷一個交代。”
宋巍無法坐以待斃,站起身來,“我去趟大環(huán)山。”
不親眼看到他爹的尸身,他接受不了生父已死的事實(shí)。
“三郎。”溫父勸他,“這會兒外面還在下大雨,礦山坍塌厲害,隨時都會有危險(xiǎn),天色已經(jīng)晚了,你就這么去,我們不放心。”
宋巍轉(zhuǎn)頭看了一眼他娘。
宋婆子像是短短半個時辰內(nèi)就蒼老了幾十歲,雙眼紅腫,面容憔悴,坐在凳子上像個木雕泥塑,聽到宋巍和他岳父的談話,也只是掀開眼皮看了宋巍一眼,什么都沒說,活似掉了魂。
宋芳淚眼婆娑地看著宋巍,“三哥,你實(shí)在要去的話,讓二哥陪你去,多個人我們也放心。”
——
隔壁院。
二郎媳婦聽說公公沒了,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之前公公去煤礦掙錢沒叫上二郎,她還為此埋怨上婆婆,出門進(jìn)門總叨咕當(dāng)婆婆的黑心爛肝,有好處從來不想著他們二房。
誰能料到,這才短短兩個月就出事了!
正當(dāng)二郎媳婦不知道是該慶幸二郎沒去還是該傷心公公沒了的時候,宋二郎大步走進(jìn)來,跟她說準(zhǔn)備陪宋巍去大環(huán)山看看。
二郎媳婦當(dāng)即回過神來,一把拽住宋二郎的手不讓他走。
“你干啥呢?松開!”宋二郎瞅她一眼。
“你不能去!”二郎媳婦態(tài)度堅(jiān)決,“二郎你聽我說,三郎他就是個煞星,還有他剛?cè)⒌哪莻€啞巴媳婦兒,更是個喪門星,爹就是被他們倆給克死的,你今兒要是走出這道門,保不齊趕明兒我就得守寡。”
別的事情上,宋二郎都能容忍他媳婦兒胡咧咧,可眼下他爹沒了,這個女人還在一邊說風(fēng)涼話詛咒他,宋二郎心底的怒火蹭蹭蹭就往頭頂冒,當(dāng)即甩了她媳婦兒一巴掌,“田素芬,你再敢胡說八道一句,信不信我還抽你?”
二郎媳婦剛開始被打蒙,但隨即反應(yīng)過來,火氣比宋二郎還大,一把推開他,沖出去把門帶上,從外面上了鎖,又在窗邊卡了幾根粗木棍,鐵了心不讓宋二郎出去。
宋二郎推門門不動,拉窗窗不響,只能焦急地在屋里罵娘。
——
宋二郎去不了,不用猜都知道是二嫂的主意了,宋巍并沒覺得多意外。
溫父不放心宋巍一個人,讓溫婉多準(zhǔn)備了一盞油燈,打算陪他一塊兒。
眼下又是打雷又是下雨,外面還烏漆嘛黑的,溫婉更不放心翁婿倆,表示自己也要跟著去。
宋巍頭一個就不同意,“婉婉,你留在家里照顧娘,我和岳父去就行了。”
溫婉滿臉焦急。
自家相公是個倒霉體質(zhì),不小心喝口涼水都能給嗆死的那種,她若是不跟著去,這么惡劣的天氣,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然而在宋巍眼里,她只是個嬌弱需要人仔細(xì)呵護(hù)的小丫頭而已,跟著去的話,他還得分心照顧她,這么一來,路更難走。
溫婉顧不上別的,拉著宋巍去書房,快速地研了墨,拿起筆來在草紙上寫:帶上我,你有危險(xiǎn),我能提前看到。
宋巍的目光落在草紙上,那幾個字雖說不算工整,但好歹能一眼看清楚哪個字念什么。
可組合在一塊兒,就讓人費(fèi)解了。
像是擔(dān)心她寫錯了什么,宋巍出聲問:“我要是有危險(xiǎn),你能提前看到?”
嗯!
溫婉鄭重點(diǎn)頭,一雙漂亮的眼睛里全是祈求,祈求他相信自己。
正如溫婉抵抗不了宋巍身上成熟男人的魅力。
宋巍每每面對小嬌妻,原本硬如磐石的抵抗力也會有所下降。
所以最終,他到底是點(diǎn)了頭。
穿上蓑衣,溫父在前頭開路,宋巍在后面提燈照明,翁婿倆把溫婉護(hù)在中間。
雨天夜路相當(dāng)難走,到大環(huán)山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油燈能照亮的地方,全是被暴雨沖垮的山石土塊,原本開礦的痕跡,早就被埋得一干二凈,半個人影也沒有。
溫父見狀,不由得破口大罵,“當(dāng)官這幫狗日的,竟然第一時間就撤了,沒想著把人刨出來,這一旦過了夜,尸體只會越埋越深,要想找人,怕是難了。”
宋巍看著眼前的破敗慘狀,眼底一片沉涼,四處逡巡了一圈,他已經(jīng)確定憑自己三人的力量不可能把這些坍塌的地方刨開并挖出他爹的尸身。
提著油燈的手指攥緊,忽明忽暗的燈光照出他手背上猙獰可怖的青筋。
宋巍沉聲道:“明日一早,我去縣衙擊鼓鳴冤。”
眼下,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三人無功而返。
到家時堂屋里還亮著燈,宋婆子和宋芳母女倆都沒睡。
聽到開門的動靜,宋婆子趕緊出來,迎頭就問,“三郎,咋樣了,有沒有找到你爹?”
宋巍緊抿著唇,片刻,搖頭。
宋婆子身形顛顫,眼眶里含著淚,哭聲因?yàn)樯ぷ由硢《鴶鄶嗬m(xù)續(xù)。
宋巍看向宋芳,“送娘回房休息。”
宋芳一臉無奈,要是能送,她早送了。
發(fā)生這么大的事兒,別說娘,她自己個兒都睡不著。
宋巍揉了揉太陽穴,對一旁的溫婉道:“婉婉回去睡吧!”
溫婉不肯,堅(jiān)決要陪著宋巍。
宋巍勸不動,于是幾人就這么呆坐著。
不肯讓岳父再勞心勞力,公雞打鳴的時候,宋巍瞧著外頭雨停了,勸溫父回去,溫父坐著不動,說陪他去趟縣衙。
宋巍道:“岳父昨天剛從礦山回來就直奔我們家,岳母和小舅子想必都擔(dān)心壞了,您該回去報(bào)個平安。”
溫父嘆口氣,說了句讓他多加保重就起身回去了。
沒心情吃早飯,溫婉打盆冷水洗了把臉就跟著宋巍去縣衙擊鼓鳴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