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2)
沒有開車,凌驀然直接穿過馬路,進了街對面的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便利店。
深夜的便利店,燈火通明,幾盞大功率的日光吊在天花板上明晃晃的亮著。沒有什么客人光顧,值班的服務員,正趴在柜臺上一頓一頓的打著瞌睡。凌驀然推門進來的時候,電子感應器發(fā)出一串悅耳的音樂,那個服務員慌忙清醒過來,揉著眼睛,問他需要些什么。轉(zhuǎn)了一圈,凌驀然挑了兩罐咖啡和一包煙,結(jié)帳出了門,順著馬路緩緩的往前走去。
午夜已經(jīng)過了大半,風已經(jīng)沒有先前的那樣大,只是微微的拂過發(fā)梢。四周一片寂靜,凌驀然聽見自己的皮鞋在水泥路面上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摩擦聲。
走過一個十字路口,又轉(zhuǎn)了一個彎,眼前依稀出現(xiàn)了一片小花圃。夜色晦暗,看不清究竟種了些什么。凌驀然下意識的伸出手,輕輕摸過去。花枝凌亂,雜草叢生,感覺出很久都沒有打理過了。突然有尖利的刺劃過手掌,他彎下腰,憑著感覺,在黑暗中抓住了一抹淡淡的嫣紅,攤開,手心里是一朵嬌小的玫瑰花蕾。
都有些枯萎了,葉片的邊兒打著小卷,花托失了水分,干干的有些硬,梗部更是纖細的仿佛一折就斷。這美麗的花,正待含苞欲放之時,卻生命早逝,永遠都無法再盛開了。
一陣微風吹過,花枝在手上輕輕的顫動。
凌驀然怔怔的看著花蕾,伸出手,輕輕的彈了彈上面的灰,然后折下,插在襯衫胸前的口袋中,直起身子,大步的繼續(xù)向前。
走了許久,直到眼前出現(xiàn)一個開闊的廣場,凌驀然才停下來。廣場中心是巨大的音樂噴泉,只是早已因為深夜的緣故停止了運行,只剩下一排排的弧形噴水口留在地面上。實在是走的累了,凌驀然就直接坐了下來。
咖啡已經(jīng)喝掉了一罐,凌驀然又將另一罐也打開來。一仰頭,冰涼的褐色液體就徑直的流入嘴里。他把手中的小鐵罐拿到眼前,就著手表上的點點熒光,仔細的辨認著,原來是拿鐵。以前最不喜歡喝這種口味了,總覺的是小女生的特飲。可是現(xiàn)在,喝到嘴里,只覺的口感柔滑,奶香醇厚,連喉嚨也覺的十分舒服。正想著好好的再品嘗一下,可滿口的馨香轉(zhuǎn)瞬即逝,唇齒之間只留下了淡淡的苦澀。
一口氣喝完,然后丟到一邊,“咣啷”的一聲輕響,咖啡罐滾出去很遠。凌驀然掏出那盒在便利店買的香煙,看著慢慢停下來的咖啡罐,順手點燃了一支。
就這么一根接著一根的抽起來。沒有間隙,沒有停頓,凌驀然只是動作機械的點煙,然后大口大口的吸,快抽完的時候,把煙頭在腳底捻滅。鉛色的煙灰直落落的從嘴邊掉下去,帶著點零星細碎的小火花,順著襯衫的領口,撒了一地。風一吹,粉塵一般的飄散開去。
整整一包煙抽完,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凌驀然從地上站起來,隨手拍了拍西褲上的灰塵。走到對面街角,那里已經(jīng)停靠了出早班的出租車,凌驀然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清晨的城市街道,暢通無阻,出租車一路疾馳。回到家中,剛剛六點過十分。上臺階的時候,凌驀然一邊走,一邊下意識的整理襯衫,又伸手撫平略微凌亂的頭發(fā)。然后打開門,進了前廳。
偌大的客廳里一個人都沒有,靜悄悄的,只有一人半高的落地座鐘的鐘擺在“咔噠咔噠”的晃動著。家具擺設一塵不染,窗明幾凈的幾乎像是高級酒店的套間。凌驀然突然覺的累,眼睛酸痛的睜不開,嘴里又麻又澀。他走到沙發(fā)前,放松身體的倒下去,下一秒就直接干脆的掉進了軟綿的睡夢中。
模模糊糊的又回到了以前,又回到了三年多前的那些日子。無數(shù)次了,無數(shù)次的夢見這些熟悉的場景,仿佛是銘刻在他的心里和腦海中一樣,這樣的清晰,這樣的真。看著那時候的自己,美好的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可為什么心中始終有一個聲音在輕輕的提醒著自己,悄悄的說,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凌驀然,這不是真的。
凌驀然,這不是真的。
凌驀然…
突然的睜開了眼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氣喘吁吁的躺在地板上,強烈的陽光從落地玻璃窗直射進來,明晃晃的刺入眼睛,手邊是一只打翻的煙灰缸。凌驀然用手背拭擦額頭,密密麻麻的滿是汗水。然后撐起來挪動著,背靠著沙發(fā),伸手將煙灰缸撿起重新的放回紅木茶幾上。
急促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來,在這空曠的大房子里顯的格外刺耳。凌驀然愣了一下,慢慢的站起來,走過去接。
“喂喂,凌驀然嗎?是你嗎?”蔣孟飛的聲音大刺刺的傳來。
凌驀然喉嚨有點疼,含糊的“噢”了一聲,就問他什么事情。
蔣孟飛一聽就沒好氣的說他,“你還真是無所謂啊,你早上走那會兒,怎么不開車啊?我都擔心死了,早知道這樣我就親自把你送回去了。”
“在外面喝了點酒,不能開車了。就打出租車回來的。”不知道為什么,凌驀然撒了慌。
“哎,得了,沒事就好。你趕緊好好休息吧。對了,她已經(jīng)醒了,剛剛我叫司機送她回去了。”蔣孟飛有點小心翼翼的的說。
“知道了”凌驀然語調(diào)平穩(wěn),恢復了冰冷的語氣。“我沒事,你昨晚也沒休息好吧?你趕緊睡會兒吧。明天找你。”
“嘿嘿,知我者凌大公子也。睡去了啊。沒事就別打過來了。”蔣孟飛哼著小曲掛了電話。
凌驀然離開前廳,繞過一扇鑲嵌象牙與珠貝的雕花紅木屏風,來到長長的回廊上。隔著雙層的真空玻璃,看著花園里的花草樹木。
盡管這棟房子里永遠是四季如春,可是外面的世界卻是熱浪逼人。已經(jīng)立秋了,陽光依然毒辣,絲毫沒有半點秋風送爽的味道。
真正的秋天,什么時候才能來呢?
正想的出神之際,就聽見前廳里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凌驀然一回頭,就看見一個端莊文雅的身影向他走來,他慌忙挺直了身子體,頓了頓嗓子,“媽,您怎么回來了?”(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