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第三年
第81章
小兩口在結(jié)婚第三年,仍然沒能辦成婚禮。
但其實在婚后第二年,宋彥城已經(jīng)籌備過一次。黎枝本性低調(diào),肯定不會大操大辦。所以宋彥城連問都沒問,只決定去大溪地辦一場小型的,邀請孟惟悉幾位至交做見證人。
不管怎樣,也算是給黎枝一個儀式感。
一切都準(zhǔn)備妥,可最后還是沒去成。因為黎枝在劇組拍攝最后一場戲的時候,威亞斷裂,人直接從七米高的瀑布口掉了下去。幸而下面是深潭,黎枝跟流星墜落似的,噗通扎進(jìn)了水里。
那一刻,片場大亂,迅速救人。因為高度落差,對她造成了巨大的沖擊力,黎枝從水里撈起時,人已經(jīng)昏死過去。送去三十公里外的縣城醫(yī)院,她沒有任何知覺。毛飛瑜從來沒這么怕過,即使是當(dāng)年身敗名裂,也不曾像此刻這樣絕望。
救護(hù)車飛馳,他握緊黎枝的手,“死丫頭,你給我爭氣點!我他媽……求你了。”
黎枝沒有任何外傷,但昏死過去,臉色如白紙,渾身濕透,像一個女鬼。拖到醫(yī)院照了CT,醫(yī)生說腦震蕩,頭部有淤血,如果情況不好,可能得手術(shù)。
毛飛瑜嚇懵了,握著手機(jī)的手都在發(fā)抖,問:“怎么樣才叫情況不好?”
醫(yī)生說:“昏迷不醒,就像現(xiàn)在這樣。”
毛飛瑜腦子里瞬間冒出“植物人”三個字。他額頭冷汗直冒,發(fā)虛發(fā)寒,不敢再耽誤,要打電話給宋彥城。
宋彥城正在蘇州出差,接得快,對毛姓經(jīng)紀(jì)人猶如敵人,語氣不耐,“怎么又是你?”
毛飛瑜那句“你媳婦兒可能要手術(shù)”剛要說出口,黎枝就醒了。
她轉(zhuǎn)院回海市,宋彥城立即返回,從車?yán)锵聛恚B滾帶爬地跑進(jìn)醫(yī)院。見到黎枝的時候,她剛做完治療,除了臉色差了些,沒有任何異樣。
宋彥城站在病房門口,定定不敢邁步。
黎枝望向他,眼神迷惑茫然,“你找誰?”
宋彥城:“……”
黎枝微微歪了歪腦袋,睫毛輕眨,“我們認(rèn)識嗎?”
宋彥城如晴天霹靂,她這是失憶了?
黎枝將這個男人的臨場表情細(xì)細(xì)品味了一遍,這才心滿意足地笑起來,眼神煥然一新,全無方才的懵懂無知,只剩壞意。
宋彥城反應(yīng)過來是被她作弄,所謂大悲大喜,讓他頭暈?zāi)垦!?br/>
他走過來,蹲在地上,輕輕握著黎枝的手。
黎枝低眉垂眼于他手背。
宋彥城卻把臉埋在兩人手掌之中,再抬頭時,眼睛紅得全是血絲兒。
這是黎枝第二次見這個男人掉眼淚。
后來去調(diào)查,才知道黎枝有多幸運。如果再往左偏那么五厘米,黎枝的腦袋就直接撞上水中的暗礁,不死也殘,可能就真成植物人了。
這事根本壓不住,當(dāng)天就上了微博頭條。事發(fā)時的視頻一清二楚,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種窒息驚險。這兩年,黎枝的名字也頻頻活躍媒體,但一出現(xiàn),都是帶著作品和成績來的。
網(wǎng)友們紛紛表示:“嗚嗚嗚,姐姐好慘。”
“不希望以這樣的方式見到你的新聞。”
“太可怕了!這劇組不是去拍戲,是去送命的啊!”
劇組不堪輿論壓力,一時腦熱竟然買水軍壓熱搜,本來沒什么事的果梨橙們,瞬間就炸了。做錯事還要當(dāng)縮頭烏龜?簡直有夠極品!
向來與世無爭的黎枝粉絲后援會,當(dāng)晚發(fā)長微博,標(biāo)題醒目――【劇組你沒有心!】
這條微博由小周親自操刀潤色,行文辛辣,文筆鋒利,字字句句打擊痛點,不辱小周清華之名。八問劇組,質(zhì)疑演員安全措施,質(zhì)問事后其處理態(tài)度。最后收尾:
“我們不惹事,但也從不怕事。我們不會雪上加霜,但也絕不忍氣吞聲。我們只求公理正義,只求事實真相。唯愿我們喜歡的人,一生平安。”
這條微博很快萬轉(zhuǎn),在當(dāng)時議論程度頗高。
甚至有很多公關(guān)公司都聯(lián)系小周,想撬他墻角。
最后,劇組方老老實實地出來道歉挨打。宋彥城也一度要告他們,但被黎枝攔了下來。她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自己躲過一劫,就當(dāng)是擋了一難,換取以后歲歲平安。
宋彥城的怒火沒這么容易消,早就對外放了話,說要告到他們破產(chǎn)。那一瞬,他的眼神,讓黎枝似曾相識。像極了初相識時,那個厭世冷漠的宋彥城。
黎枝走過來,從后面輕輕抱住他,貼著背撒嬌說:“你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帥了。”
溫言軟語拉回宋彥城在失控邊緣的理智。
黎枝笑嘻嘻地說:“你過來啊,我給你看點東西。”
宋彥城在氣頭上,根本無心理會。只轉(zhuǎn)過身回抱她,然后沉默地去了書房。第二天,毛飛瑜到家里來看黎枝,不湊巧,黎枝正睡覺。他便和宋彥城在客廳坐了會兒。
宋彥城給他開了瓶果汁,遞過去,“我現(xiàn)在看到你就有心理陰影,每次你給我打電話,或者是來找我,都沒好事。”
毛飛瑜嫌棄道:“你以為我想找你?你沒好事,我還全是事兒呢!”
宋彥城坐他對面,重重陷進(jìn)去,翹起二郎腿點燃一支煙。
毛飛瑜問:“你真要告那劇組?”
宋彥城蹙眉,對這件事是真的介意。
毛飛瑜也不勸,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袋遞過去,“給你看點東西。”
宋彥城沒馬上接,煙抽得又兇又急,半支煙燃盡后,他拿起打開,愣住。
竟是一沓商業(yè)保險的合同,從三年前到現(xiàn)在,每一個時間段幾乎都有。他稍稍對了兩個日期,恍悟,這都是黎枝每次進(jìn)組拍戲的時間。
毛飛瑜說:“別看她光鮮,拍拍戲搞搞代言,賺得多。其實每次進(jìn)組,就是把自個兒給豁出去了。反季節(jié)、日夜顛倒這都不算什么。遇到的意外和危險多著呢,那都是她不告訴你。所以,她每一次進(jìn)組之前,都會買一份高額保險,受益人填的是你。她說了,她想跟你有很多個明天,但萬一出了意外,她的明天沒了,但你的明天還在。這也算是,她給你的退路。”
語畢,宋彥城沉著臉,久久未說話。
毛飛瑜走時,真心實意道:“這姑娘是真的敬你、愛你。”
宋彥城在書房坐了好久,然后去到臥室。
黎枝還沒醒,他在她耳邊啞聲說:“聽你的,我不告了。以后我什么都聽你的。”
黎枝這次意外雖沒傷筋動骨,但腦子不是小事,宋彥城那段時間幾乎推掉了所有工作陪她。雖然醫(yī)生說她腦部的淤血已經(jīng)自行吸收,沒有大礙,但宋彥城仍不放心,陪她去了一趟上海。由他在清華的唐師兄引薦,由幾位權(quán)威專家診斷,確認(rèn)沒事之后,宋彥城才真正放下心。
他原是從不過問黎枝拍戲的細(xì)節(jié),自那以后,黎枝接的每一部戲,宋彥城都會細(xì)細(xì)追問。
有沒有打斗情節(jié)?
要不要吊威亞?
是不是又在懸崖瀑布邊取景?
久而久之,他一度萌生進(jìn)軍電影行業(yè)的念頭。自己掏錢給老婆拍戲,換誰他都不放心。孟惟悉笑他神經(jīng)質(zhì),說那只是萬中出一的意外。
宋彥城眼神一剎冷下來,“萬分之一我也承受不起。”
癡情兩個字開不起任何玩笑。孟惟悉嘆氣,問:“如果出事了怎么辦?”
宋彥城似是早已考慮過這個問題,表情無波無瀾,堅定答:“她瘸了瞎了昏迷不醒了,我就照顧她一輩子。她若死了,我就這么過吧,等著下去跟她團(tuán)圓。”
宋彥城說起這些時,眼里有克制的隱忍,英勇且無畏。
黎枝那一傷,休整了半年沒再接戲。
毛飛瑜好像也改變了,不再似從前那般給她排滿工作。七成工作量,讓她游刃有余。黎枝在家時間多起來,但跟拍的狗仔真不少。她住濱江花園的事兒已不是秘密,早八百年前就曝光了。
毛飛瑜曾問她要不要搬家?
黎枝懶得動,說:“搬了家他們遲早也會知道的。算了吧,他們拍幾天也就不會拍了。”
宋彥城不持異議,但次日,就把家里的窗簾全換成特殊防偷拍材質(zhì)的。一拉上,跟黑透了的天似的。黎枝嫌這窗簾丑,宋彥城哦了聲,“我可不想跟你做的時候被人錄成小視頻。”
黎枝:“……”
那您可真體貼啊。
這一年,宋彥城的公司運行順利,駿業(yè)日新。他做自己擅長的基建項目,倚靠多年積攢的人脈,創(chuàng)業(yè)之路走得還算順利。他有從頭再來的勇氣,亦有不負(fù)眾望的決心。
婚后第二年時,宋彥城爭取了好久的一塊地最終沒有拿下。他情緒低落,招標(biāo)結(jié)束后,回家倒頭就睡。手機(jī)是關(guān)機(jī)的,季左打了八百個也沒人接。
季左越想越不對勁,便跟黎枝打了個電話。
黎枝正在拍攝五大刊的雜志內(nèi)封,這邊剛完工,她放下后續(xù)工作,立刻往家里趕。
宋彥城忙這個案子幾天沒睡,人還是懵的,“你怎么回來了?”
他沒事,黎枝松了口氣,給季左回了條平安信息后,就挨著床邊坐下。她看著他,目光其實有那么幾分調(diào)侃的意味。宋彥城起先還能云淡風(fēng)輕,注視沒幾秒,就敗下陣來。筆趣閣
他煩躁地捋了把頭發(fā):“項目丟了。”
黎枝斷然不會說出類似于“丟了就丟了唄”“有什么了不起”的話。無論是誰,在付出努力這件事上,都值得被重視和尊重。輕描淡寫不是安慰,某種程度上,是一種蔑視。
黎枝什么都沒說,伸手抱住宋彥城,她摸了摸男人的后腦勺,“想哭就哭吧。”
宋彥城笑了起來,顫抖的熱氣在她脖頸間游離,他沉聲說:“那倒不至于。”
情緒說開,正視結(jié)果,那這心理負(fù)擔(dān)便卸下一半了。宋彥城眉目之間淡淡愁緒,“我只是覺得有點遺憾。”
黎枝握著他的手說:“我之前在劇本里讀到過一句臺詞,它說,男人志存高遠(yuǎn),不局限于眼前。你的兇狠勁兒,得用于江湖深遠(yuǎn),而不是作繭自縛,糾結(jié)這一時成敗。”
宋彥城笑笑,“知道了,黎老師。”
守業(yè)比創(chuàng)業(yè)難,宋彥城不算個性格完美的男人,他有尖銳的棱角,也有明目張膽的功利心,雖然自制力一流,但內(nèi)心的煎熬和偶爾失衡時鉆的牛角尖,仍磨他心智。但黎枝時不時地拉他一把,讓他慢下腳步,這些年,倒也學(xué)會了兼收并蓄這項技能。
宋彥城在創(chuàng)業(yè)第二年,一舉拿下省班子重點項目,攬承新建民用機(jī)場的基建施工。這一新聞,在商圈引起轟動。他像一頭蟄伏的獸,耐得住嚴(yán)寒酷暑,受得了冷眼嘲諷,終會獵食成功。
事業(yè)蓬勃揚(yáng)帆。
那日季左匯報完工作后順嘴提了一句,“嗝集團(tuán)最近出了點事。”
宋彥城抬眸看向他,靜無言。
季左說:“內(nèi)部管理有分歧,鬧得厲害,說是昨兒在會上差點動起手來。”
宋彥城微微皺眉。
嗝這么大一公司,簡直讓人看笑話。
季左說:“宋銳堯上位后,并不省心。管理成拉幫結(jié)派,沒少反他。但他自己的決策也有很大問題,激進(jìn)、張狂、冒險。和他們對著干。”
再提及舊人,宋彥城毫無波瀾。
他留意過嗝的季度報表,不盡人意,這三年顯而易見的下坡路。
兩個月后,嗝集團(tuán)突發(fā)公告,股票停牌。加之流言傳聞,股民心理恐慌,網(wǎng)上聲討之聲浩大。宋彥城心里有數(shù),這爛攤子,估計已經(jīng)兜不住了。
他的直覺很靈,周五下午,數(shù)年不再交集的人忽然登門。
宋興東年事已高,但仍精神健碩,拄著拐杖也自成一派威嚴(yán)。宋彥城見到他時,那聲“爺爺”沒叫出口,倒是先低頭笑起來。
他自嘲道:“您‘病’了這么多年,掐著點在這個時候‘好’起來。我是該高興,還是該跟您學(xué)學(xué)這境界?”
一月前,宋興東就對外放漏消息,說自己在美國一年的治療有效,已慢慢康復(fù),近日預(yù)備回國。
那時起,宋彥城就料到會有這一天。
他們談了一下午,會議室緊閉,任何人不許打擾。
宋興東高傲強(qiáng)勢了一輩子,從未如此低聲相求。嗝集團(tuán)不復(fù)從前,內(nèi)亂勾心斗角,對外業(yè)務(wù)也逐年下滑。宋銳堯是勇者無謀,宋興東花三十余載栽培的接班人,三年才看清,他并非良將。
宋興東幾近央求,讓宋彥城回去重振家業(yè)。
料想這個孫兒不會同意,他說:“只要你回嗝任董事長,我讓你母親,入宋家族譜,供牌位去宋家祠堂。讓她名正言順。”
宋興東這個承諾,香甜誘人,直擊宋彥城這十多年的心癥。
宋彥城眼神沉靜,定在原地跟雕像一般。
宋興東瞧他這反應(yīng),有了十拿九穩(wěn)的信心。
但宋彥城卻忽然笑起來,從容舒眉,低聲說:“爺爺,從我十七歲第一次見您,您一直沒變。”
宋興東愣了愣。
“您永遠(yuǎn)自恃清高,您所謂的‘病’,不過是提早發(fā)現(xiàn)宋銳堯吃里扒外,您自作聰明,索性一‘病’了之,想聲東擊西,看看集團(tuán)背后,到底還有哪些陽奉陰違的人,之后再一并算賬。您多疑、自負(fù),認(rèn)為一切盡在掌握。卻獨獨沒想到,我比您更早收集到宋銳堯的犯罪證據(jù)。”
宋彥城語氣平靜:“親情與家人,對你來說不值一提。唯有面子和家業(yè),才是你一生所求。你要名要利,為了這些,你可以不擇手段,甚至可以將錯就錯。我以前一直認(rèn)為,您性格堅毅寡情,才能成就這番事業(yè)。現(xiàn)在我總算明白,不是您有能力,而是您沒原則。您圓滑善變,可以為權(quán)利讓步,卻不會為感情折腰。”
宋彥城拒絕得干干脆脆,人走后,他在辦公室里一直坐到夜幕降臨。
晚上九點,季左不放心,正欲敲門。
門恰好開了。宋彥城單手拎著西裝,裹著淡淡煙味走出來,他平靜說:“下班。”
――
冬至這日,宋彥城和黎枝一起去到小周家包餃子。
這個boy又換了一套別墅,搞了個中式風(fēng)的裝修,設(shè)計成農(nóng)家小院的路數(shù),門口甚至還有一大片瓜果園林。一進(jìn)門,小魚兒興奮招手,“偶像!”
認(rèn)識這么多年了,這個稱呼一直改不掉。黎枝笑嘻嘻地走過去,捻起一片青黃瓜吃,“好甜!”
小周端著一盆兒櫻桃從屋里走出,“我偶像能不甜嗎?她不應(yīng)該當(dāng)演員,應(yīng)該在淘寶上架。”
“Why?”
“因為她是寶貝啊哈哈哈哈!”
宋彥城皺眉,“你怎么回事,越活越幼稚了。”
“幼稚有什么不好?”小周說起這個就憂愁,“我準(zhǔn)備考研了。”
宋彥城奇怪:“上次你不是說直接工作?”
“別提了。”小周說:“我爸媽不同意,讓我回去繼承家產(chǎn)。我不想去國外,就說還要考研,先熬過這幾年再說吧。”
宋彥城:“……”
OK,不好好上學(xué),就要回去繼承巨額財產(chǎn)警告!
“偶像,你嘗嘗這個,我自己做的鮮花餅。”小魚兒的甜品店下個月開業(yè),她籌備了好久,終于要實現(xiàn)夢想。
黎枝贊不絕口,問:“你身體吃得消嗎?”
“可以的。”小魚兒笑著說:“我定期檢查,結(jié)果很好。店里也招了幫手,我有分寸,不會讓自己太累。”
黎枝會心一笑,指著右手邊的蛋糕,“這個好看,我嘗嘗。”
冬至夜,四個人自己搟面包餃子。
男同胞們基本是打醬油的,小周拿面粉去抹宋彥城的臉,宋彥城直接把他的頭摁進(jìn)桌上的面粉堆里。白面粉四飛,一片狼藉。
小周躲去黎枝身后,大聲告狀:“偶像!姐夫打我!”
黎枝哦了聲,往旁邊一閃,“打得好。”
小周:“?”
宋彥城拎著他衣領(lǐng)往后撥開,“亂躲什么?你媳婦兒在那兒呢。”
小魚兒低下頭,忍不住紅了臉。
吃完餃子,宋彥城和黎枝回濱江花園的路上,下雪了。
這是海市入冬的第一場雪。
黎枝開窗,興奮地伸出手去接,冰涼一碰掌心,便化成水。她開心道:“宋彥城!明天我們可以堆雪人啦!”
宋彥城笑著說:“這才多大一點雪,估計堆不了。”
黎枝仰著頭,看天空像小篩子似的抖下雪子。她不服氣,“跟你打賭,晚上一定是大雪。”
“賭什么?”
“賭一毛錢。”
“……”
這一晚,關(guān)著窗戶,都能聽見外面雪花簌簌落下的聲音。黎枝在宋彥城懷里洋洋得意,“是吧是吧,我贏了!”
宋彥城如看孩童似的,笑意與擁抱一樣溫柔,“好好好,馬上把一毛錢轉(zhuǎn)給你。”
靜靜相擁了很久。
宋彥城忽問:“你有沒有聞到燒焦的味道?”
“沒有啊!”黎枝頓時緊張,四處嗅。
“那是我的心在為你燃燒。”
黎枝:“……”
宋彥城哈哈大笑,男人的惡趣味如此拙劣。黎枝無奈至極,仰頭捏住他的鼻子,“三十歲的人了,幼不幼稚啊!”
宋彥城在她脖頸間深深呼吸,低聲說:“三十歲還是很愛你。”
黎枝心一軟,輕輕捏了捏他的耳朵尖,乖乖應(yīng)了一聲:“哦!知道了!”
宋彥城被她的語氣逗笑,“睡吧,明早起來堆雪人。”
黎枝甜甜應(yīng)聲:“遵命,老公大人。”
次日清晨,格外明亮,窗外銀裝素裹,世界煥然一新。
宋彥城第三遍叫黎枝,“還堆不堆雪人啊媳婦兒?”
黎枝翻了個身,腦子說著要!身體卻起不來。她癱在床上,委屈巴巴地說:“我好困哦,我不想起床,但我想看雪人。”
宋彥城:“……”
黎枝的腳伸出被窩,腳趾勾了勾他的褲腿,“宋彥城,我想看雪人~~看呀看雪人~~”
宋彥城拿遙控器按開窗簾,實在拿她沒辦法。
窗外,雪還在下。
宋彥城穿著黑色羽絨服,在院子里鏟雪、揉球,忙來忙去。金毛無比興奮,傻乎乎地在雪地里翻滾,把自己弄得一身雪。
隔著玻璃,黎枝的笑容掛在嘴角。
宋彥城堆好半個雪人身子時,黎枝掀開被毯下床。
她從抽屜里拿出之前早就買好的東西,一個人進(jìn)了衛(wèi)生間。不太熟練的操作成功后,她便放在一旁,一邊洗漱一邊等待。
十分鐘后,她出來,重新站在窗戶邊。
太陽已經(jīng)升起了些,透過玻璃窗,陽光伴著落雪,如世間最和諧的鳴奏曲。窗外,金毛活潑蹦躍,把宋彥城剛堆好的雪人身體給推倒。
宋彥城一臉無語,狗子坐在地上N瑟地?fù)u尾巴。
父子情深徹底破裂,宋彥城揉了個雪團(tuán)就往它身上砸。金毛不甘示弱,屁股對著他、狗腿開始瘋狂刨地,濺了宋彥城一身雪。
黎枝的笑意一直未散,和窗戶外的陽光一樣。
冬天雖嚴(yán)寒,但新生命正被醞釀。
結(jié)婚第三年,黎枝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