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吉不吉利
張杏珍見閑燕滿臉不高興地一動不動,半點沒有去排隊的意思,便著急地推了推她。
“傻丫頭,還愣著干什么?聽娘的話,趕緊過去排隊,這種大好機(jī)會錯過就可惜了。”
閑燕癟著嘴,故作扭捏地撒嬌道,“娘,我還小呢,不想嫁人。”
“還???娘跟你這般大的時候,都已經(jīng)……”猛然瞥見閑志土臉色陡然陰沉下來,張杏珍立即改口道,“唉,還是娘親自陪你過去?!?/p>
望著張杏珍一臉憧憬的模樣,閑燕噗哧一笑,不由地調(diào)侃道,“娘,這也算是白日做夢吧?”
張杏珍橫了閑燕一眼,壓低聲音附在她耳邊嘀咕道,“那也是能成真的白日夢,不比那些沒福氣的人?!?/p>
“嘿嘿,”閑燕咧開小嘴笑得歡快,“娘,這話你該對姐姐說才是?!?/p>
“她?”
不等滿嘴不屑的張杏珍回過神來,閑燕轉(zhuǎn)對閑志土道,“爹,不逗你們啦,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其實,姐姐的白日夢已經(jīng)做成真了?!?/p>
“怎么可能?”閑志土與張杏珍異口同聲,張杏珍壓根兒不信,但閑志土疲憊的臉上,夾帶著一絲期冀的奢念。
“我親眼所見,怎會有假?那花家大少已經(jīng)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姐姐離開江湖樓回花家了?!?/p>
自己的女兒什么時候說真話,什么時候說假話,張杏珍一目了然,此時此刻,因為逐漸相信了閑燕的話而心情復(fù)雜,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閑詩能嫁給比杜有好上千萬倍的富庶人家,閑家拮據(jù)的生活便能得到更大的改善,尤其是酒坊的生意,再不會經(jīng)常陷于低糜。
但是,因為深知花流云的身家與家室,尤其是花流云的年輕與俊朗,張杏珍的心里便頗為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若是被花流云選中的姑娘是她的燕兒,該有多好!
只怪她的燕兒心思太單純,定是被閑詩哄騙出隊,因而失去了絕佳的機(jī)會,否則,哪里輪得上那死丫頭?
閑志土疲憊的雙眼逐漸迸發(fā)出興高采烈的光芒,微顫著身軀走到閑燕近前,確認(rèn)地問,“真的?”
閑燕重重點了點頭,故意傻呼呼地問道,“爹,你該不會去立即通知杜老板把姐姐搶回來吧?”
“別瞎說。”閑志土想了想,心中立即有了決斷,吩咐身旁的張杏珍道,“事不宜遲,你趕緊把聘金拿去杜家退了。”
張杏珍訥訥地點了點頭,繼而一臉為難,“退聘金倒是容易,但若是他們問我為什么退,這該怎么說才好?畢竟……畢竟是我們主動提了聘金,也是我們主動定下了這門親事。”
閑志土毫不遲疑地回答,“詩兒沒嫁出去之前,一切變卦皆情有可原,不犯什么王法,你就跟他們實話實話,難不成他小小的杜家還能跟花家抗衡?”
聞言,閑燕偷偷地吐了吐舌頭,對閑志土表示強(qiáng)烈的鄙夷。
在今日之前,每次姐姐反對跟杜家的婚事,爹娘總是時刻不忘宣揚杜家的“家大業(yè)大”,可今日,因為一個花家,杜家居然被他們鄙夷成了小家。
見風(fēng)使舵、勢利眼說的便是這種人吧!
唉!
可悲可嘆吶!
江湖樓距離花家說遠(yuǎn)不遠(yuǎn),說近卻也不近,這不短不長的路,花流云故意舍棄了可以代步的轎子與馬車,只當(dāng)自己抱著的是一團(tuán)軟軟的棉花,大步行去好不自在!
期間,兩人的交流卻少得可憐。
“家住哪兒?”
“父母姓甚名誰?”
花流云問了這兩個問題,閑詩一一作答。
之后,花流云斜睨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周泰,待周泰心領(lǐng)神會地疾步先行離開,這才道,“在你我拜堂之前,聘禮會及時送去你家,進(jìn)程雖有些混亂,但該有的皆不會少?!?/p>
言外之意,花家絕對不會虧待了閑家,也不會讓她閑詩的名譽受到損害。
花流云難得說句正經(jīng)話,閑詩還當(dāng)他說得是玩笑話,但當(dāng)她瞥見男人一臉認(rèn)真的神情時,一時間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路旁圍觀者已經(jīng)愈來愈少,她的臉早就從他的懷中探出,這會兒感受著男人的內(nèi)心并不像他外觀表現(xiàn)得那般散漫不羈,不由感激地張了張嘴,最終卻什么都沒說。
其實她想慷慨地說,她們家不需要花家的聘禮之類。
他愿意娶她為妻,她已經(jīng)謝天謝地、感激涕零,哪里還會奢望更多?
但是,一想到自家爹娘那既疲憊又貪婪的嘴臉,還有閑燕望見別的姑娘穿著漂亮衣裙時那一眼不眨的羨慕模樣,她沒有再跟自己逞強(qiáng)。
這是花流云自己承諾的,并不是她厚顏無:恥求來的,是以,來則受之沒什么不對。
待花流云抱著閑詩踏進(jìn)花家大門,提前得到消息的花家已經(jīng)忙活開,只等賓客齊聚、吉時到來,便可舉行拜堂儀式。
其實,花流云的父母皆反對他以那種荒謬的方法擇妻,但是,為了讓花流云答應(yīng)娶妻,只能任由他胡來,否則,依照花流云的性子,即便他們把姑娘娶進(jìn)來,他也斷不肯跟姑娘拜堂。
人的容忍度皆是有限的,他們的寶貝兒子因孝心已經(jīng)容忍了他們五次安排,絕對不會再容忍第六次。
第一個迎面急匆匆沖趕來的是花流云的奶娘,乃花家唯一一個無條件寵溺他的長輩。
奶娘手里甩拿著一塊大紅色的鴛鴦喜帕,奔跑著的時候,喜帕像是一朵有生命的花兒,一會兒綻開,一會兒閉攏,間或露出鴛鴦圖案,動靜相宜,煞是漂亮。
乍一站定腳步,奶娘便將整塊喜帕蒙到了閑詩的頭上,將她的臉完全遮蓋,嘴上又氣喘吁吁道,“阿呦呦,趕緊遮起來,新娘子在拜堂之前可不能隨便被人看到?!?/p>
花流云不悅地蹙眉,繼而立即俯首,一口咬在喜帕上,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位置隔著喜帕正好對準(zhǔn)了閑詩的嘴唇,甚至若有若無地咬到了些許,惹得喜帕后的閑詩瞬間臉紅如霞,暗罵他可惡。
然而,花流云似乎并不是為了調(diào)嬉閑詩,咬住喜帕瞬間的瞬間,他便使力使喜帕脫離了閑詩的臉蛋,將喜帕無聲地朝著旁邊一口吐去。
奶娘雖滿臉嗔怪,但好在眼疾手快,迅速將往地上掉落的喜帕接了個正著。
不等奶娘開口,花流云便一臉不贊同道,“又不是丑八怪,為何不能隨便給人看到?莫非,不吉利?”
奶娘張了張嘴,沒有吐出只言片語,卻似乎在以這種方式表示默認(rèn)。
“呵,”花流云冷笑一聲,“奶娘難道忘了,我那五任前妻皆是頂著喜帕進(jìn)門的,可結(jié)果,吉利嗎?”
一句話,成功將奶娘給問住了。
奶娘面色極為難堪,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勸說。
“吉利不吉利,不是喜帕這些外在的東西能夠決定的,而是要看……”花流云一邊說著,一邊將眸光移至閑詩泛紅的臉上,頓了頓,沉沉地吐出最后一個似有千斤重的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