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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漆黑的目光里盛著挑逗和蠢蠢欲動,身上的汗味兒漸漸隨風(fēng)而逝。余聲將視線慢慢往下移,他的喉結(jié)輕輕動了下,她一羞又將臉埋在他的胸前。
梁敘垂下眼無聲的笑大了。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來,余聲乖乖的由他拉著手往回走。說起項鏈,猜著或許是陳皮搞的鬼,不過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路邊干涸的水渠里有亮盈盈的微光,她掙脫開他的手好奇的蹲在草叢邊往渠里瞄。
“那是什么?”她問。
梁敘眼角掃過去:“螢火蟲。”
日子已經(jīng)進(jìn)了十月,還能遇見早該冬眠的它們實在難得。那是余聲第一次見到螢火蟲,梁敘看她一臉的欣喜直接跳進(jìn)渠里捉了一只出來。
“小心點,它咬人。”
不說還好,一說余聲嚇了一大跳,梁敘剛放進(jìn)她手心的那只被她嘩的甩了出去。余聲原地蹦跶了好幾下,梁敘都被她逗笑了。
螢火蟲不知道已經(jīng)飛去哪里。
他走過去又拉起她的手,倆人沿著那條羊腸小路慢慢的走了回去。他的手很大很溫暖,可以將她小小的整只都握在手里。
十六年來余聲破天荒的有了安全感。
村里有路燈亮著,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他們到家門口的時候,一個女生從屋子里剛走出來,看見了倆人纏在一起的手。
“余聲。”梁敘說,“叫鏡子姐。”
一天之內(nèi)的幾次見面,這是許鏡頭一次正視她。余聲莫名的覺察到一絲不太舒服的感覺,卻也是聽他的話乖乖的喊了聲。
“我就說怎么一回來就見不著你人。”許鏡又看向他,“明天早上我就走了,要不要送送我啊?”
“這活一直是許叔的。”梁敘懶散一笑,“我哪能跟他搶。”
余聲覺得自己在跟前有點礙事,打著上廁所的幌子先溜了。她前腳一走,許鏡臉色就淡了下來。讀大二忙的難得回趟家,好不容易等到十一推了所有兼職從上海跑回來兩天,這小子又被弄得五迷三道。
“比你以前那個丁雪乖多了。”許鏡說。
梁敘只是玩味的笑了聲,沒吭氣。
房間里余聲和爺爺梁雨在看中央臺,老漢卷著旱煙不時地問她兩句。梁敘沒多久就進(jìn)來了,他在余聲旁邊坐下,女孩子眼睛盯著屏幕看的比梁雨專注。
后來各自回去睡覺。
梁雨打著哈欠吧唧著嘴巴先回了屋,余聲走在后頭感覺手被他拽了下。她一回頭梁敘就拉過她抵在墻上,余聲差點叫出來。
爺爺?shù)姆孔右呀?jīng)拉了燈,院子里就他們倆人。
她屏著呼吸抬眼看他,不禁咬住嘴唇。他慢慢靠近她,余聲怕驚醒梁雨,在他還沒湊近時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然后趁他愣怔著推開他就跑進(jìn)了屋。
梁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笑了。
他們是第二天中午回的小涼莊,當(dāng)天下午沈秀要給幾個小飯館送菜,梁敘剛到家還沒歇就攬了差事去了。梁雨抱怨自己的雙眼皮今天變成了單的,余聲坐了會兒就走了。
外公正在屋頂曬玉米。
那個下午余聲和外婆在一起待著,老太太一面繡花一面問她去青草坪玩的是否還好。余聲滿面紅潤的笑,電視上漂亮姑娘嫁給了青梅竹馬。
晚上她睡不著等天快亮。
收假后的學(xué)校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余聲第二日一到教室就看見桌子上鋪滿了競賽批改完的試卷。成績單從全班傳了個遍到她手里,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過來。
余聲看了一眼就翻開了書。
早上兩節(jié)課一下有二十分鐘的休息,梁敘從理科樓過來找她。余聲的同桌識時務(wù)的跑遠(yuǎn),梁敘坐在她邊上撐著腦袋掃了一眼她桌上貼的課程表。
“你們后兩節(jié)作文?”他問。
余聲‘嗯’了下,擰了擰眉頭似乎在想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分開的太早,梁敘一大早好像就有些坐不住了,不過現(xiàn)在看情況她比他想象中要淡定的多。
“你什么時候帶我收菜?”她問。
“……”梁敘哭笑不得,抬眉裝的嚴(yán)肅了點,“這次考的怎么樣?”
余聲想了一秒:“還行。”
直到那天晚自習(xí)下她跑來地下室等他一起走,梁敘才知道她早晨嘴里說著‘還行’到底是個什么程度。當(dāng)時陳皮和李謂比他過來得早,好像剛說完什么比賽的事兒讓他別放心上。
余聲剛推門進(jìn)來李謂眼神就轉(zhuǎn)溜開。
“咱校第一的位子換人了你知道么。”陳皮拉著梁敘熱火朝天的換了話題,“好像是哪個女生,分很高啊。”
李謂:“余聲。”
“聽說超了理科第一好幾十分。”陳皮還在津津樂道。
李謂:“余聲。”
那會兒她還站在門口沒進(jìn)來,梁敘背對著她聽陳皮嘮叨耳朵都膩了,沒聽見李謂說什么,陳皮卻忽然朝身后的李謂皺眉。
“我和梁敘說話呢,你老余聲干什么。”
“你說的那個‘超了理科第一好幾十分的女生’,”李謂平靜的敘述到一半,指了指門口的方向,“是余聲。”
那倆:“?!”
陳皮無比震驚的慢慢將腦袋轉(zhuǎn)向門口,余聲微笑著和他們點頭。梁敘無聲的摸了摸鼻子,從沙發(fā)上撿起外套走過去拉上她就上了一層,后頭的男生早已經(jīng)石化。
事實上梁敘并不比陳皮好多少。
倆人走出了有一段路,他還一直沉默著,只能從手掌心感覺到她的溫度。校園的林蔭道上人早走光了,校門口的小吃攤上圍著三三兩兩的男女。
“你怎么不說話?”她微仰頭看他。
“我正在思考人生。”梁敘說,“作為學(xué)校第一的男朋友的感覺以及……”他頓了一下,目光深深,“作為倒數(shù)第一的女朋友的感覺。”
“那你思考出什么了?”她忍著笑。
梁敘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咱倆是不是得先商量一下你那自行車的事兒?”
“和車子有什么關(guān)系?”她被她繞暈了。
“難不成你要一個人走?”梁敘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腦門說,“看來成績好不代表智商就高。”
余聲:“……”
她咬牙掐了一下他的胳膊,梁敘疼的‘嘶’了聲。他抬眼無奈的看她,余聲直樂。那晚回去她就和兩個老人說了以后和同學(xué)步行去學(xué)校,一個是天氣轉(zhuǎn)涼騎車太冷,另一個就是梁敘每天要車接車送了。
小涼莊的夜晚變得比以往漫長起來。
余聲每天清晨從家里出來,他已經(jīng)早早的等在巷口。到了晚上他會來教室等她,很多時候都是她去地下室找他一起走。一路上他會開玩笑逗她,余聲會趁他不注意戳他后背。這時候車頭會故意歪歪扭扭嚇得她揪著他的衣服不敢放,梁敘則哈哈大笑。
自競賽之后,學(xué)校在十一月成立了沖刺班。
各科成績排名前五十的學(xué)生每個晚自習(xí)可以不用上,自由選擇去舊樓一層補課。學(xué)校安排的全是資歷深厚的老師,說是要帶他們上重點大學(xué)。
余聲有時候拉著他一起去聽。
當(dāng)然更多的時間是他窩在地下室里打鼓彈吉他,梁敘去教室上課也懶懶散散,桌兜里塞滿了模擬卷白花花的不見一個字上去。
有一個晚上她跑過來地下室。
那會兒梁敘正窩在沙發(fā)上睡覺,聽到動靜故意沒睜開眼。余聲躡手躡腳的走到他身邊,彎下腰用深藍(lán)衛(wèi)衣上的線繩撓他癢癢。
梁敘一把手摟過她的腰。
余聲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撲倒在他的身上,他的氣息重重的灑在她的鼻翼。梁敘深深一呼吸就仰脖親住她,兩個人在一起快一個月他動手動腳的機會并不多。
這一回舌頭伸進(jìn)她嘴里攪。
余聲被他吻過幾次還是不會回應(yīng),由他主導(dǎo)著附來和去。很長的一個深吻過后,她習(xí)慣性的將頭埋在他懷里。
過了幾分鐘,梁敘拉著她坐起來。
他點了根煙,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剛剛曖昧過的氣氛里好像還有一絲情-欲在,梁敘舔了舔干澀的唇又狠狠抽了口煙。
“上完課了?”他問她。
“沒有。”余聲還微低著頭,聲音很輕很軟,“我偷跑出來的。”
梁敘挑眉:“跟誰學(xué)的還逃課?”
“你啊。”余聲抬起頭看他,“不過不用擔(dān)心。”梁敘咬著煙聽她繼續(xù)說,“你逃課一直保持倒數(shù),我逃課也一樣能保持。”
“……”他媽的怎么這么想親她。
梁敘別開臉笑了:“要不要聽我唱歌?”
“好啊。”她彎起嘴巴立刻坐端正。
梁敘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拿過吉他坐在椅子上。他先做了一系列擊弦勾弦掃弦的動作,然后撥起弦慢慢彈唱起來。
不是嘶吼,不是沖破胸膛的喊嗓。
余聲雙臂撐著沙發(fā)坐著,他一會兒低頭看吉他一會抬眸看她。那個樣子和他七月去羊城時的表演很像,她靜靜的聽著他唱‘一個男人和一顆熱切的心’。
“這歌叫什么?”一曲唱完,她問。
“別怕我傷心。”他說,“張信哲的。”
房頂?shù)臒艄膺€是昏暗的老樣子,梁敘看著光下她的臉。那時候他不知天高地厚,僅僅是凝視著她那雙單純認(rèn)真干干凈凈的眼睛,一顆心早就他媽的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