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篇:鏖戰(zhàn)、因果、斬天劍
蜃樓幻境在遺澤的神光中逐漸消融,迷霧散去,深沉壓抑的魔宮變回寬敞明亮的桃源鄉(xiāng)。
長街地面上,金燦燦的陣法中延伸出無數(shù)條鎖鏈,緊緊纏繞著陣中的二魔,一柄神戟立在中央陣眼處,分割出了左右兩個戰(zhàn)場。
左邊是兆悠師徒聯(lián)手施展逍遙劍意,對抗女魃姒嬰。
右邊是衢玄子為首的仙門族老們,合力對戰(zhàn)魔修驚滅。
陣外還有十幾名道行高深的術(shù)士負責維持法陣,妖怪們關(guān)門歇業(yè)在高處圍觀戰(zhàn)事,這里沒有平民百姓,無須擔心姒嬰驚滅會重現(xiàn)上清圍剿時的意外,以人命為要挾脫困。
此時的屋檐上,廿白羽和翩然等人正緊張地看著下方的戰(zhàn)斗,他們是澹臺燼安排的后手,負責救人和應對突發(fā)意外,仙妖殊途,為防止被誤傷,他們是不能直接參與戰(zhàn)斗的。
同樣不能直接出手的,還有不知何時會引來雷劫的時月,今天早上,澹臺燼便讓他負責外圍輔助,除非是他們無法應對的危急時刻,盡可能不要出手。
澹臺燼二度對戰(zhàn)姒嬰,有了上一次的經(jīng)驗,加上兆悠的默契配合,姒嬰幾次突圍都沒能成功,這對師徒倆也知道她的厲害,一直用逍遙劍意遠程對戰(zhàn),就是不跟她玩近身戰(zhàn),失去了黃紅傘的姒嬰也還未習慣赤手空拳的戰(zhàn)斗,一來一回中,逐漸落入下風。
另一處戰(zhàn)場上,驚滅的情況要好一些,但想要突破仙門封鎖去支援姒嬰,一時半刻也是做不到的。
時月抬頭看著碧空如洗的天空,稍微集中精神,就能隱約感覺到一道模糊的視線,那是什么呢,是天道還是法則,亦或者是世界之外的某雙眼睛。
時間在此刻停滯,飛鳥懸空,水滴結(jié)冰,萬籟寂靜的天空上,一棵古樹伸展著枝葉,在靜止的云層間若隱若現(xiàn),除了地上的小蝴蝶,再無人能察覺到,祂的到來。
小蝴蝶從牌坊上站起來,踩著空氣做的階梯,一步步登上九重天穹,越是接近那個天外來客,所感受到的壓力就越沉重,他停下腳步,看向地上站立不動的澹臺燼,眼里再次燃起火光。
“因果輪轉(zhuǎn),皆在一念,這場重復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神魔大戲,也該落幕了。這么久以來,你也看膩了吧。”
一萬年來,祂無數(shù)次的給他降下天罰雷劫,又無數(shù)次的讓他死而復生,就像有兩只手撕扯著蝴蝶翅膀,一邊是毀滅,一邊是新生。
祂用這種方式將他淬煉成如今的模樣,去完成祂賦予的使命。
澹臺燼的命運也是如此,神明負責給予希望,引領(lǐng)他走向光明,魔神負責降下毀滅,誘惑他墜入無底深淵。
可憐的孩童從未出生起,就被譜寫好了悲苦不幸的一生,如無意外,這一世的因果應該早已注定,即便神明留下了希望的夢境,若無人告知他何為光明,何為愛,希望的種子就不會生根發(fā)芽,開出明日之花。
時月沒有告訴澹臺燼,他在上清神域被滅神紫雷擊中后,‘意外’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因果,一個魔神犧牲自己,拯救了世界的‘驚喜’結(jié)局。
那是宙神從無數(shù)時光脈絡(luò)中窺探到的,最接近‘完美’的結(jié)局,舍一人救蒼生,殺一人而救天下,多偉大啊。
他不喜歡這個結(jié)局,正巧,祂也不喜歡。
所以,祂從一萬年前開始布局,在神魔對決的棋局之外,將故事的起點前移,移到了一位即將成神的仙人,放棄自己,化身幽冥凈土的新天地,仙人臨終之時,得到了一粒種子,種子在世界盡頭長成了參天大樹。
后來,只有亡靈存在的幽冥川,誕生了一個小生命,這無限接近虛無的存在吸引到了魔神,使他提前降臨到了弱水河畔,就是祂想要的起點。
蝴蝶扇動翅膀,一場跨越萬年的風暴席卷天地,暴風眼中的赤子,掙脫了命運的枷鎖,向著試圖操控他人生的魔神,發(fā)起挑戰(zhàn)。
“你看到了嗎,那個孩子正一步步地走向,誰也無法預料的未來,你的愿望很快就能實現(xiàn)了。”
澹臺燼不會成為魔神,他會成為超越神魔的存在,然后,終有一日,祂和他會在歸墟見面。
一片樹葉從虛無而來,穿越空間,跨越時間,飄然墜落到此方世界,時月伸手接住落葉,翠綠的葉片上,金色脈絡(luò)如水般流動,漸漸匯聚成兩個名字。
澹臺燼、時月
這是一封請柬,是通往歸墟的道標,也是一份回應,這代表著祂認可了澹臺燼,不是作為魔胎,不是作為魔神繼承者,而是作為澹臺燼本身。
三千世界,只此一份,足見起珍貴。
古樹從云層間隱退,時間恢復運轉(zhuǎn),鳥雀扇動翅膀找回平衡,水滴墜落裹著花瓣凝結(jié)成冰花,地面顫動,碎石跳躍。
紅黑色的女魃魔相撕裂空間,憑空浮現(xiàn),黑色煙霧縈繞在紅了眼的姒嬰周圍,濃烈的魔氣四散,束縛在身的鎖鏈開始搖搖欲墜。
姒嬰雙目緊盯澹臺燼,獰笑著踏前一步,身上的鎖鏈根根寸斷,腳下的陣法搖搖欲碎,身后巨大的魔相睜開了緊閉的雙眸。
““逍遙意””
兆悠和澹臺燼面無懼色,師徒兩人默契配合,雙劍合璧,逍遙劍意如臂使指,混著專門克制妖魔的血液,化作游龍襲向姒嬰。
刺耳的骨笛驟然響起,聞著皆感覺到一陣耳鳴頭痛,魔氣化繭,隨著一聲震天撼地的巨響,驚滅恢復九頭蛇真身,九個腦袋同時朝天嘶鳴,就近的仙門中人頓感五內(nèi)俱焚,耳孔流血。
衢玄子眼疾手快的拽著吐血的同伴后退,躲過了驚滅沉重的一擊,短暫的喘息后,重振旗鼓,繼續(xù)鏖戰(zhàn)。
屋檐上圍觀已久的廿白羽幾次想下去,都被翩然按了回去,她指著下面那群修仙的說,仙妖殊途,你這樣的下去就是添麻煩,萬一被人擒了,澹臺燼還要想辦法救你。
廿白羽心有不甘,卻也無從反駁,他將目光移向長街一頭的牌坊上,意外發(fā)現(xiàn),原本坐在上面的時月不見了。
“到底是魔神麾下的魔將,果然不好對付啊。結(jié)果還不是叫我?guī)兔α耍啃『骸!?br />
九天之上,冥月當空,一人立于月前,俯瞰地下,玄鳥化弓,銀絲成弦,弓弦拉動間,水做的箭矢凝結(jié)成形。
弓弦拉滿成圓月,幽藍色的箭矢在姒嬰與驚滅之間徘徊,可惜諦冕沒來,否則,他都不用猶豫的。
“只能帶走一個的話,還是你吧。澹臺燼,注意躲開哦。”
時月眼中閃動著金色流火,腕上的三足金烏燃燒著同色火焰,火焰蔓延到箭矢之上,手指一松,離弦之箭破空射出,在金焰推動下竟穿透了空間,眨眼間消失不見。
正在全力對戰(zhàn)姒嬰的澹臺燼身后,憑空出現(xiàn)一個火焰旋渦,一支箭矢從旋渦中心射出,早有準備的澹臺燼側(cè)身避過箭矢,單手掐訣,利用鋪天蓋地的逍遙劍意遮擋姒嬰的視線。
姒嬰敏銳的感覺到一股寒意從前方傳來,天然的戰(zhàn)斗本能讓她選擇迎難而上,磅礴洶涌的魔氣聚集在手,那一點金芒穿風而來時,白發(fā)魔女一聲冷笑,前進一步,用掌中聚集的魔氣與箭矢對撞。
然而,有一個人穿過飛虹流云的劍意,滴血的長劍穿過魔氣團割裂掌心,來自靈魂上的壓制讓姒嬰的力量運轉(zhuǎn)停滯一瞬。
就這一瞬,便可致命。
箭矢穿身溶解,金焰流轉(zhuǎn)炸裂,血花四濺,將魔女的白發(fā)染紅,姒嬰捂著胸口的空洞,后退兩步,鮮血溢出濡濕衣裙,她咬牙忍住喉嚨里翻涌上來的血,目光兇狠的看著澹臺燼。
“姒嬰”
察覺到姒嬰重傷的驚滅以傷換傷,突破包圍,踩著瀕臨破碎的陣法來到姒嬰身邊,他想用魔氣堵住溢血的傷口,卻是徒勞。
來自幽冥川的純陰之水,來自太陽的純陽之火,集天下至陰至陽于一體的箭矢,堪比魔器屠神弩,百發(fā)百中,神魔難救。
五百年前,窮奇死在了這一箭下,五百年后,姒嬰也即將倒在這一箭下。
如果,沒有第三個人出來救走他們的話。
就在眾人防備著姒嬰死前反撲或者驚滅暴走時,澹臺燼感覺到一個陰鷙的視線,他轉(zhuǎn)身望向長街右側(cè)的房頂,敏銳的鋪捉到了一閃而逝的黑色人影。
黑衣黑袍臉帶金面的神秘人從屋檐上跳下,一把無刃劍無聲無息的刺向衢玄子后背,此時出聲提醒已經(jīng)來不及了,澹臺燼果斷擲出南枝劍。
“小心。”
南枝劍撞上無刃劍,金屬碰撞的脆響引起了衢玄子的注意,察覺到背后生風的衢玄子立刻轉(zhuǎn)身閃避,漆黑的魔劍擦過他的衣襟墜地,青石地面在這一擊中開裂粉碎。
黑袍人一擊不成不再攻擊,借著衢玄子讓出的空隙鉆進包圍圈,來到了二魔身前,魔氣聚集于劍身,劍柄倒轉(zhuǎn)直插地面。
轟的一聲巨響,地面呈放射狀開裂,金光盡碎,陣法消失,塵土飛揚中,黑袍人抓住脫困的姒嬰驚滅,化作黑色云霧卷著風離去,眾人向要追擊,都敗倒在殘月形的劍氣之下。
聽到傳音,放任他們離去的澹臺燼手一揚召回南枝劍,拔起巍峨不動的遺澤,心念一轉(zhuǎn),遺澤變成一枚龍形玉佩,掛在腰間。
他認出了那炳無刃劍,也認出了那個人,雖然放走了二魔,但逼出了他也算值得。
劍是魔神之骨,斬天劍,
人是三魔之首,妖王諦冕。
如今,最后一件魔器和最該死的那個人,都現(xiàn)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