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篇:夢魘、紅線、捉妖記
“白羽,景京的宵禁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嗎?”
不愿看到時月為仙門的事頭疼,澹臺燼選擇轉(zhuǎn)換話題,詢問廿白羽景京之事,在他看來,仙門的事該由兆悠和衢玄子擔(dān)憂,再不濟(jì)也還有憐華。
“入京之前,我去了一趟桃源鄉(xiāng),從那里得知,有個從荒淵來的妖怪一路作亂來到了景京,這妖怪善于偽裝,會變換形貌還會讀心,一旦入夜還會蒙蔽仙門法器,很難抓住,一般的術(shù)士難以應(yīng)對。”
“這妖怪也只在夜里出沒,所以景王下令晚上宵禁,禁止百姓上街,增加夜間巡邏次數(shù),防止意外發(fā)生,同時重金懸賞捉拿此妖,死活不論。”
談及景京妖患,廿白羽一股腦的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別說澹臺燼了,就連他都覺得這事有古怪,依照景國當(dāng)前實(shí)力,不可能拿不下一只妖怪,且不說在外有桃源鄉(xiāng)防守,景京里還有九尾妖狐坐鎮(zhèn),一般的妖怪哪來的膽子在這里鬧事。
“這妖怪是夜魅吧,晝伏夜出,專愛喜人腦髓,喜歡趁虛而入窺探他人隱私,但她有個弱點(diǎn),就是膽小,只敢欺負(fù)比自己弱的。”
被廿白羽的話轉(zhuǎn)移注意力的時月,轉(zhuǎn)動著茶杯分析起來,人間的《百妖錄》、《列妖圖志》都有記載,不是什么有名又強(qiáng)大的妖怪,她敢在天子腳下為非作歹,必是有所仰仗。
“景王這是在釣魚,只是,餌會是誰呢?”澹臺燼眉頭微蹙,結(jié)合當(dāng)前所知的情報分析,夜魅會選擇景京,很有可能是姒嬰授意的,那么只抓夜魅是無用的,還需要想辦法引出她身后之人。
“深更半夜還在大街上晃蕩的,不就是餌了嗎。”時月笑笑,掏出一把上房鑰匙遞給廿白羽,撤了結(jié)界,拉著澹臺燼上樓。
“趁現(xiàn)在趕緊睡覺,養(yǎng)足精神,夜里好起來干活。”
簡單的洗漱過后,澹臺燼走到拿著紙筆在畫符的時月身后,俯身靠近,觀察他所畫的符紙,隱約認(rèn)出了符紙上的圖案“這好像是招魂符,你要招誰的魂?”
“夜魅不是喜歡癡男怨女嗎,河里有的是溺亡的癡情人,隨便招幾個偽裝一下,就能做餌了。”時月托著下巴,毛筆沾著朱砂在符紙上點(diǎn)睛,招魂符亮了一瞬。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亡魂不懼妖魔,若真能引來夜魅,就能避免百姓傷亡,能這樣隨心所欲操縱幽冥之力的人,就只有時月了。辦法雖好,澹臺燼卻仍擔(dān)心剛從雷劫下恢復(fù)的人,真的沒事了嗎。
幾張符紙畫完,時月撂下筆伸了個懶腰,歪頭看著目露擔(dān)憂的澹臺燼,見他欲言又止的可憐模樣,伸手把他拽到椅子上坐下,自己站起來抱住人上身,讓他靠在胸口聆聽心跳。
“聽聽看,生龍活虎,好得很,你都陪我把記憶梳理了一遍,我現(xiàn)在可精神著呢,要對自己有信心。”
“可我還是不知道,你為什么總是會遇到雷劫。”澹臺燼把耳朵貼在時月胸口,閉上眼靜心聆聽,溫?zé)岬男靥胖袀鱽淼年囮囶潉樱鞘巧奶鴦樱鞘篱g最珍貴的旋律。
“人活著本身就是在歷劫,一道道的坎,一座座的山,只有跨過去的人才能站得住。這一萬年來,正是那些天罰劫難造就了我,讓我一次次死而復(fù)生,直到遇到了你。”時月褪去天真活潑,以一種溫柔而慈悲的神態(tài),訴說著心里話。
澹臺燼的誕生、相遇、相伴至今,讓他這一萬年的漫長人生有了意義,曾經(jīng)的晦暗斑駁的畫片,如今被填上了色彩,拼湊出了完整的畫卷。
“我那時說的其實(shí)不太對,不是這一世,而是,我就是為你而生的,從一萬年前起就一直在等待,你的誕生。”
這是至今為止,澹臺燼聽過的最沉重也最深情的言語,這份心意化作溫暖的汪洋將他包裹,為他不幸的命運(yùn)重新編寫起點(diǎn),再將這書寫宿命的毛筆交給他,讓他去大膽的書寫自己的未來。
子夜時分,街上一片寂靜,全城宵禁的命令下,百姓封門閉戶,不敢外出,偶爾有幾個膽大的宵小之輩,欲行不軌之事,不幸被巡邏隊(duì)伍發(fā)現(xiàn),當(dāng)場擒獲。
澹臺燼提著燈籠走上石橋,在深沉的夜色里緩步前行,環(huán)望四周,煙霧籠罩的街道朦朧靜謐,黑暗深處,隱隱透露著詭異的邪氛。
他從懷里拿出一個貼了符紙的稻草人,垂眸念動咒語,符紙亮起,稻草人無風(fēng)自動,落地站定。
一陣陰風(fēng)襲來,稻草人像是被注入了靈魂,眨眼間幻化成一個身姿妖嬈的女子,垂淚泣血的女鬼緩緩起身,迷離茫然的看著周圍。
為情所困的女鬼飄蕩在街上,用凄涼婉轉(zhuǎn)的聲音呼喚著情郎的名字,纏繞于身的紅線在煙霧中若隱若現(xiàn),甜膩的花香隨風(fēng)四散。
情之一字,最是難以琢磨,那些癡男怨女的情愛悲喜香如花海,甜似蜜糖,夜魅就這樣被香氣吸引而來,化作一縷黑煙鉆入女鬼體內(nèi)。
哀怨的女聲戛然而止,女鬼迎風(fēng)倒地,軀體如煙消散,紅線收縮,割裂符紙,禁錮住了稻草人里的夜魅。
察覺到不對的夜魅斷尾求生,從稻草人中竄出,還沒等她躲進(jìn)暗巷里,飛虹流云般的劍意從天墜落,夜魅慌忙躲避,劍意卻像長了眼睛似的追著她攻擊。
夜魅灑著血花慘叫連連,拼死沖破劍意包圍,躲入暗巷消失不見。
澹臺燼拾起地上的稻草人,收攏著稻草人上延伸出去的紅線,不慌不忙的追趕著夜魅,時月給他的任務(wù)就是發(fā)現(xiàn)、驅(qū)逐、放風(fēng)箏。
“主上。”
穿過陰暗的小巷,來到另一條街上,熟悉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澹臺燼聞聲望去,只見廿白羽提著一盞燈快步走來,另一只手上還拿著一個稻草人。
“白羽,你不是該在西街嗎,怎么到這里來了。”澹臺燼仔細(xì)打量廿白羽,見他身上并沒有紅線纏繞,便知這是本尊,略微放松心神,開口問道。
“我在西街看到了公冶寂無,怕被他看到問起你們的事,就過來了。”廿白羽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眼神飄忽,可能是在他們不在期間,跟公冶寂無發(fā)生了什么。
“隨我去找時月吧。”他不說,澹臺燼也不追問,點(diǎn)點(diǎn)頭繼續(xù)向前走著,松了一口氣的廿白羽老老實(shí)實(shí)跟在后面,他總不能說在衡陽宗的時候,因?yàn)楣奔艧o口不擇言,他一生氣就敲了對方悶棍,現(xiàn)在見面很尷尬吧。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澹臺燼和時月相處幾百年,耳濡目染中,廿白羽也不自覺的染上了隨心所欲的任性,變得孩子氣了。
“啊”
一聲尖銳的慘叫劃破寂靜的夜,澹臺燼他們臉色一變,急忙趕去查看,穿過霧氣朦朧的石橋,兩人同時停下腳步,放下?lián)模砬樽兊梦⒚钇饋怼?br />
只見石橋邊上蹲著一個人,手里拎著一個魚竿,魚竿一頭用紅線拴著一個稻草人,滿身紅線的稻草人冒著黑煙,隨著魚竿甩動一下入水,一下出水,加了料的河水滲入稻草人內(nèi)部,腐蝕著夜魅的魂體,使她不斷發(fā)出痛苦的慘叫。
“你好吵啊,老老實(shí)實(shí)回答我的問題,拒不回答或者撒謊騙人,我就把你扔進(jìn)幽冥川,去跟里面的孤魂野鬼作伴。”
無精打采的時月像釣魚一樣,玩弄著被困鎖在稻草人里的夜魅,剛才,這個小妖怪慌不擇路的跑進(jìn)他體內(nèi),然后就被他一萬年的記憶沖傻了。
小妖怪脫體而出,吧唧一聲掉在地上,在抽搐中現(xiàn)出原形,時月直接將她封在稻草人里,捆吧捆吧扔河里清醒一下,但是他忘了,河水里被加了料,于是就有了夜魅那一聲尖叫。
夜魅哭唧唧的求饒,為了活命和不那么痛苦,一股腦的把知道的都說了,什么姒嬰安排她在景京作亂,妺女深入宮中去調(diào)查魔胎經(jīng)歷,姒嬰驚滅計(jì)劃在潑寒節(jié)劫持全城百姓,逼迫澹臺燼現(xiàn)身。
“妺女入宮了,哈哈,這還真是冤家路窄啊。”時月一想到宮里還有個九尾小狐貍,正好跟妺女有段恩怨,這新仇舊恨加起來,一定很熱鬧。
“姒嬰驚滅現(xiàn)在在哪里?”澹臺燼不會坐視二魔殘害百姓,他抓住拴在魚竿上的稻草人,沉聲問道。
“他們在……”
話音未落,變故突生,夜魅沖破束縛,化作一陣黑煙想要鉆入澹臺燼的七竅,尋找他所恐懼之事,并借此拿下澹臺燼。
遺憾的是,她沒有潛入澹臺燼的記憶空間,而是意外來到一片混沌之中,這里沒有光,也沒有影,沒有時間,更沒有空間,夜魅不知在里面呆了多久,久到她逐漸遺忘自己,直至身消魂散。
而在現(xiàn)實(shí)之中,稻草人碎掉的一瞬,時月手指一勾,紅線自動收縮纏繞,圍著夜魅化成的黑煙團(tuán)成一個線球,彈指招來幽冥之門,時月壞笑著將紅線球投擲到門的另一邊。
紅線球彈跳著翻滾著,墜入了幽冥之水中,濺起一片水花,驚得到正在聊天的浮游們四處飄蕩,夜魅就這樣沉入了幽冥之底,再也掀不起半點(diǎn)水花。
“可惜嘍,景王的懸賞咱們是拿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