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篇:冰晶、神域、赤子心
鎮(zhèn)水石前,血霧彌漫,一枚血色冰晶浮空凝結(jié),諸神之力壓縮其中,猶如金色暖陽,熠熠生輝。
眀幽捧著半身心血凝聚成的冰晶,小心翼翼放入冥夜體內(nèi),屏息等待著。
“嗡”
一聲輕響,冥夜額心神紋浮現(xiàn),神力流轉(zhuǎn)之下冰晶融化,諸神之力溢出,擴散至四肢百骸,神軀浮空吸取周圍水汽,修復(fù)胸口的創(chuàng)傷。
戰(zhàn)神法相顯現(xiàn),清圣神力沖破結(jié)界,平波蕩漾,驚動了墨河一族。
“成功了,太好了。”
眀幽遙望著半空中如獲新生的神明,露出孩童般的笑顏,心神放松后,疼痛與疲憊接踵而來,他支撐不住的倒地昏迷。
不久后,徹底吸收諸神之力的冥夜法相隱去,落地入定,周身縈繞著清圣純凈的神力。
圣地之中,提燈無風(fēng)自動,化成時光之籠庇護二人。
蚌王感知到鎮(zhèn)水石異動,急忙帶人前來查看,驚見兩個陌生人在自家圣地,頓時怒不可遏,桑佑認(rèn)出其中一人是戰(zhàn)神冥夜,勸說父王暫歇怒火。
蚌王對一心守護墨河的冥夜毫無感激,揚言神界仰仗誰與他無關(guān),他只為墨河水族負(fù)責(zé)。
就在此時,桑酒趕回來了,她忍著傷痛跪地向蚌王解釋,蚌王心疼女兒受傷,又驚愕于她殺了魔兵,當(dāng)即變臉斥責(zé)她引狼入室,不顧墨河安危,闖下彌天大禍。
桑酒表示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禍?zhǔn)撬J的,若魔界追究起來,把她交出去便是。
聽聞此言,蚌王氣急攻心,打了愛女,眼見桑酒要撞到時光之籠上,冥夜醒了。
冥夜出手扶住桑酒,走出時光之籠,獨對墨河王族,蚌王陰陽怪氣的說墨河水淺,請冥夜收了神通,話里話外暗示他們是不速之客。
時光之籠剛消失,蚌王急不可耐的上前探查自家寶物,見冰晶仍在,鎮(zhèn)水石也安好,懸著的心放下一半。
雖是虛驚一場,蚌王仍心有怨氣,看向冥夜的目光略帶不善。
蚌王看著一心撲在冥夜身上的桑酒,豁出老臉替自己女兒邀功,什么救命之恩,殺魔兵之情等等,桑酒不敢領(lǐng)功,可身上的傷錯不得假。
冥夜不知詳情,還是感謝少女仗義相救,承諾有他在一日,魔兵便跨不過墨河,若蚌族擔(dān)心魔界追究此事,他可帶桑酒去上清神域避禍。
蚌王見女兒春心萌動,長嘆一聲,替桑酒應(yīng)下,請冥夜三日后來接桑酒去上清神域,桑酒天生仙髓,去了上清說不定會另有一番造化。
冥夜答應(yīng)后,得了好處的蚌王便不耐煩地開口送客,冥夜也不耽擱,收回提燈,抱起幾乎沒有了呼吸的少年,道了句告辭,化光離去。
桑酒看著心心念念的戰(zhàn)神離去,一心沉浸于甜蜜之中,覺得自己就要和冥夜朝夕相處了,不自覺地幻想起美好的未來。
“冥夜,來這里。”
冥夜剛回到上清神域,原想去找藥王,就聽到稷澤傳音,直接化光去了宙神宮殿,剛進大殿就看到等候多時的小童,小童行禮過后,引路至較為偏遠(yuǎn)的群星殿,殿中稷澤正在點星布陣,見冥夜來了,招手讓他將人放入陣中。
稷澤神光化星,啟動陣法,八十八星在上匯聚星辰之力,一輪明月在下接引月華,光芒融入眀幽體內(nèi),讓一度停止的呼吸心跳有了緩慢的起伏。
“好險好險,總算趕上了。”稷澤拍拍胸口,喃喃自語,見冥夜憂心忡忡的模樣,出言寬慰“雖然兇險,但也是機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嘛。”
稷澤連拖帶拽的拉著冥夜到庭中暫歇,執(zhí)起茶壺晃晃,倒出的竟是萬年甘露“木神送來的,趕緊喝了吧。”
這萬年甘露有凈化濁氣的效果,冥夜被屠神弩重創(chuàng),即便傷愈,體內(nèi)仍有魔氣殘留,長此以往會形成暗傷,盡早去除,也能免去日后走火入魔的風(fēng)險。
冥夜不疑有他,端起甘露一飲而盡,神力運轉(zhuǎn)一周,逼出了體內(nèi)暗藏的魔氣,這一運力,他驚覺自己的修為不退反進,目露驚訝。
“別看我,我也不知這是怎么回事,只是預(yù)感到你們可能有危險,就回來了,沒想到,竟是攸關(guān)性命的大事。”
稷澤搖頭苦笑,即便是司掌時間的神明,也做不到全知全能,有時更像是一股直覺左右著他,推動著他看見,旁觀,或是改變。
“那你可知道是誰救了我,傷了眀幽。”想起那孩子在他懷中毫無生氣的模樣,冥夜面露憂心,他觀墨河王族,并沒有傷害眀幽的實力,墨河之底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稷澤搖頭長嘆一聲,召來提燈,自燈中取出一物,遞給冥夜,也許他要的答案,都在記錄在里面。
“這是何物?”冥夜伸手接過,那竟是一面古鏡,古鏡似木如玉,背面印著月中玄鳥,鏡面銀光如水,卻映照不出任何事物。
“此物名為照世鏡,是命君的遺世之物,在你我手中,它只是一面觀世之鏡,在那孩子手里,便是傳承之物。”
冥夜依照稷澤指點,滴血入鏡,心中默念欲知之事,念動咒語“照前塵、觀世間,鏡中無往,不映蒼生。”
照世鏡無風(fēng)自動,應(yīng)愿開啟,一幅畫卷緩緩展開,卷中再現(xiàn)墨河血景。
二神同觀那無聲的畫面,待看到眀幽取心血化冰晶,救治冥夜時,饒是稷澤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不愧是命君之子,需要舍命時,眼睛都不眨,太狠了。”
諸神之力如同生命之源,那孩子竟無半分猶豫就抽了出來,刨心取血,這是何等的魄力,這不是救人,這是在以命換命。
冥夜手扶胸口,心里如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復(fù),比起稷澤,他更清楚眀幽此舉背后的深意,那孩子不想他虧欠墨河一族,在放任他死和背負(fù)污名之間,那孩子選擇了第三條路,一條犧牲最少的路。
他何德何能,讓一個孩子犧牲至此。
“我被屠神弩擊落后,魔神可還有其他動作?”冥夜終究是戰(zhàn)神,最心系的還是戰(zhàn)事,稷澤挑了些自己知道的部分告訴他。
“重創(chuàng)你后,魔神便離去了,不久后,天歡親上戰(zhàn)場,帶領(lǐng)天兵殊死一戰(zhàn),守住了墨河一線,不過,她不幸遇上了女魃姒嬰,被其重傷,正在玉傾宮救治,藥王也在那里。”
“天歡上戰(zhàn)場了?”冥夜驚訝于膽小的天歡竟會如此勇敢,他曾經(jīng)數(shù)次明說暗示,想讓天歡獨立起來,卻始終改變不了她的怯懦軟弱,如今這一遭,是誰改變了她。
“還不是你家那個小家伙,不知道說了什么刺激到了小圣女。”稷澤搖搖扇子,暗指殿里尚在沉睡的少年。
“眀幽還會醒嗎?”
稷澤搖搖扇子,老神在在的說“承天者,天命自救,今次眀幽助你渡過了死劫,來日他的災(zāi)劫就要由你代受了。”
“無妨,無論未來如何,我都會陪著他。”冥夜閉上眼,隱去眼眸里翻騰的情緒,聲音平靜溫柔。
“先顧好你自己吧,重傷初愈,還不趕快去休息,你要是垮了,誰來護他呢。”稷澤用扇子敲敲冥夜的肩膀,連說帶勸的讓人回去休息,待人走遠(yuǎn)后,他低頭看著掌心的照世鏡,眼眸里金光流淌,似是從鏡中看到了什么未知之事。
“生死輪轉(zhuǎn),因果宿命,即便是吾,一時也難以勘破啊。”
三日后,冥夜親自將桑酒接到上清神域,讓她暫住玉傾宮,只是冥夜公務(wù)繁忙,將桑酒安置好后,便去了軍中。
桑酒閑來無事在花園里散步,那一副對什么都好奇的模樣,引起了仙娥們的嘲笑,卻不想,一個轉(zhuǎn)身碰上正主了。桑酒也不氣惱,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一口一個姐姐,叫的仙娥們心生好感,說話也好聽了。
桑酒借機詢問冥夜平日喜好,如何才能親近他。
仙娥互看一眼,想了想說神君平日沒什么喜好,也不太喜人親近,玉傾宮里除了圣女和小仙君,誰也近不了身。
得知圣女和小仙君就是那日的一男一女,且當(dāng)前都不在冥夜身邊,桑酒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蹦跶著回去努力修煉了,爭取早日飛升,跟隨冥夜。
可惜,桑酒在玉傾宮住了七日,只見了冥夜三次,第一次偶遇,第二次教習(xí)射術(shù),第三次再偶遇。桑酒感嘆,這戰(zhàn)神平日里可真忙,想見一面真難啊。感嘆完,小公主又上樹摘果子偷懶去了。
這一日,十二神靈臺集會,共商除魔之策,稷澤早早到來,對著手中的山茶花來回欣賞,轉(zhuǎn)手將其交給小童收好,小童下臺階時不幸將山茶花遺落,稷澤讓其尋回,小童因此墜入凡間,修行避禍。
冥夜難得換下戰(zhàn)甲,一襲白衣走上靈臺,稷澤嬉皮笑臉的湊過去,邀功似得說你家小孩兒快醒了,他辛苦了這么久,冥夜不得犒勞犒勞他。
冥夜一臉認(rèn)真的向稷澤道謝,問人需要什么,就算踏遍四洲三界他也會將其尋來。
稷澤搖頭嘆氣,晃著扇子說冥夜真沒意思,根本逗不起來。
宇神初凰來到靈臺,三人相聚,閑聊起來,從冥夜家的小孩兒一直說到蚌族公主,初凰打趣冥夜若非知曉他是個君子,還以為他在墨河惹上風(fēng)流債了呢。冥夜無奈。
此時,十二神到齊,三人各歸各位,共商除魔之策。
時間又過了兩日
群星殿中,十二輪殘月合一,冥月升空,星芒閃耀,黑白蝶翼自月中破繭而出,兩只蝴蝶一左一右上下翻飛,最終回到少年體內(nèi),合二為一,霎時,水波蕩漾,星芒盡滅,一雙眼眸緩緩睜開,瞳中幽藍(lán)如火。
聞訊趕來的冥夜步入黯淡無光的群星殿內(nèi),俯身抱起大夢初醒的少年,少年擁抱著安然無恙的神明,笑的天真燦爛。
“你沒事了,真是太好了。”
冥夜眼瞼輕顫,眼尾泛紅,一顆心被燙的上下翻騰,他垂眸問著懷里的赤子“為何要這么做,你可知自己差一點就回不來了。”
少年笑著捧出一顆真心,獻(xiàn)給最喜歡的神明,無怨無尤,不求回報。
“你快要死了,而我能救你,為何不救?”
“你活著,我也活著,這不就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