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第 84 章
自從早食攤開張以后,姜舒窈便閑了下來,前段時間忙著琢磨吃食調試口味,整日不得閑。現(xiàn)在閑下來以后,每日除了指點指點周氏以外就沒什么事干了。</br> 忙的時候顧不得謝珣,現(xiàn)在一閑下來了,才發(fā)現(xiàn)他似乎不太對勁兒。</br> 比如大半夜的睡不著,每天看著她欲言又止,吃飯不像往日那樣香了等等。</br> 當然,讓姜舒窈注意到他不對勁兒的最主要原因是最后一點。</br> 今日他照例郁郁不樂地吃完晚膳,把筷子擱下,看著空碗發(fā)呆。</br> 姜舒窈見他這樣有幾日了,并無好轉,便試探著開口:“你最近是怎么了?”</br> 謝珣抬頭,表情十分疑惑,問道:“什么?”</br> 姜舒窈能怎么說,總不能說“我看你這幾天食量減少了,雖然還是比常人多,但這樣總是不太對勁兒的”吧。</br> 于是她只好道:“我看你有心事。”</br> 謝珣思索了一下,有些困惑:“沒有啊。”</br> 好吧,姜舒窈閉嘴了。或許只是因為最近他不長身體了,胃口也隨之變小了。</br> 到了晚間,兩人沐浴換衣后,準備熄燈就寢。</br> 兩人躺在床上,謝珣和往常一樣,默默地把手伸過來,試探著牽起她的手。</br> 姜舒窈想到他最近心緒郁郁,便輕輕地回握了下他的指尖,以作安慰。</br> 就是這個動作讓謝珣一沖動,委屈巴巴地道:“我不想和你分開。”</br> 姜舒窈迷迷糊糊的,一下子清醒:“什么?”</br> “圣上派太子徹查貪污官吏,坐鎮(zhèn)督查河堤加固,我們都要跟著去。”謝珣道。</br> 姜舒窈恍然,原來這幾日就是在憂心這個呀。不就是離京辦事嘛,說什么分開,嚇了她一大跳。</br> 她心頭一軟,用手指輕輕磨蹭謝珣的手背給他安慰。</br> 雖然他還未及弱冠,但已是位憂國憂民的士大夫了。</br> “我相信你能辦好的。”她不懂這些,寬慰的話說了難免顯得蒼白,只是表達對謝珣的支持。</br> 謝珣被她蹭著手背,像被擼著脖毛的貓,舒服得直瞇眼,聽她說這句話,半晌才反應過來:“什么?”他云里霧里的,解釋道,“這事兒我們已經(jīng)查了月余,證據(jù)俱全,只需到了后立刻將貪官污吏定罪押下,然后督管河堤修筑加固就行了。”</br> 姜舒窈一愣:“那你這幾日憂心忡忡是為何?”</br> 說到這個,謝珣就愁:“此行不知耗時多久,按照常理,我怕是有半個月見不到你了。而且處理這種公事帶上家眷不合適,你我就要分離了。”</br> 姜舒窈有點無語。</br> “你這幾日憂心的居然是這個?”</br> 謝珣“嗯”了聲,話音居然帶了點委屈:“以前我也和太子出京辦事過,沒覺得有多不適應,如今娶了妻,倒變了心境。”他想著以前的日子,嘆道,“現(xiàn)今每日都能吃到美食,到了那邊兒吃不好、睡不好的,就覺得不太適應了。”</br> 姜舒窈默默收回手,揣回自己被子里。</br> 謝珣盯著床帳道:“我后日就要走了。”</br> 姜舒窈“嗯”了一聲。</br> 謝珣不是那種會剖明心思說情話的人,姜舒窈應了,他就不知道說什么了。</br> 半晌,就當姜舒窈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他又補充了一句:“我會盡早趕回來的。”</br> “好。”</br> 過了一會兒,謝珣聽見姜舒窈平緩的呼吸聲,有些氣餒,原來不舍的只有他一人,她或許就沒往心里去吧。</br> 不過仔細一想,自己在或者不在,對她來說沒有什么影響。她每日和二嫂琢磨吃食,和岳母商量生意的事,有了他只不過是要多做一份午膳晚膳罷了。</br> 這么一想,謝珣更氣餒了。</br> 他伸手點點掛在床幔上的墜子,抿著嘴角,很是難受。</br> 翌日,謝珣照例提著食盒上值,到了用午膳的飯點時,沒精打采地吃飯。</br> 這副模樣惹得同僚們好一陣幸災樂禍,往日謝珣吃得香,他們只能看著,如今出京辦事,大家都得一起吃饅頭。</br> 因著明日就要出發(fā)趕路了,今日大家都下值得早。</br> 謝珣趕著回府,想多和姜舒窈待一會兒,一進院子就聞到了陣陣香氣。</br> 估計又是在為林氏市肆琢磨吃食了。</br> 謝珣踏進小廚房,站在門口看她做飯。</br> 姜舒窈聽到動靜,回頭發(fā)現(xiàn)謝珣站那兒,有些驚訝:“今日回來這么早?”</br> “是,得早些回來收拾行李,養(yǎng)好精神,明日趕路。”</br> 姜舒窈點頭:“正好,昨日我忘了問你了,你們去那邊兒一般吃什么?”</br> 巡查河堤是件苦差事,且此事攸關重大,沒人會講究吃食,否則就等著被人參上一本吧。若是情況糟糕,整日不吃飯都有可能。一般就是自己揣著饃,或是等當?shù)毓賳T送一籃子熱饅頭來,總之,想要吃好的是不可能的。</br> “饃或者饅頭。”</br> 姜舒窈點頭,笑道:“我猜中了。”</br> 謝珣不懂她為何笑,面帶疑惑。</br> 姜舒窈便解釋道:“我想著你去那邊吃飯應該只能隨便對付一下,若是只有幾日還好,十天半個月的,怕你難熬。”</br> 聽到她關心的話,謝珣立刻舒心了,嘴角翹起:“不會的,只是有些不適應罷了。曾經(jīng)我跟太子出京辦事,啃了一個多月的干饃呢。”</br> 姜舒窈笑著朝他勾勾手,謝珣不太明白,但還是靠了過來。</br> 她舉起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的夫君,我怎么可以讓你在吃食上受罪。”</br> 她這話聽得謝珣耳根子發(fā)燙,心里頭暖呼呼的,不過還是婉拒了她的好意:“此行輕車簡從,不能帶太多東西,食盒什么的是用不著了,且時日長,吃食會壞掉的。”</br> “我自然明白,所以我并不打算讓你帶食盒呀。”姜舒窈指指放在案頭上的幾個小罐,“雖然拌飯醬算不上什么美味,也比往日吃飯粗糙些,但帶上最起碼能就著饅頭吃。到時候你帶幾個竹筒,往里裝上醬,吃饅頭時便可以抹醬吃。”</br> 謝珣還是第一次聽這種說法:“拌飯醬?”</br> 姜舒窈解釋道:“就是能拌飯能拌面的醬,這個是蛋黃醬,這個是蟹黃醬,這個是菌菇醬,現(xiàn)在準備熬的是肉末醬。”</br> 她一邊說著,一邊揭開醬鍋,里面盛著棕紅色的濃稠醬汁。</br> 一股濃郁的醬香味撲鼻而來,姜舒窈將剛剛炒好的肉末倒入醬鍋中,用鏟子不停攪拌。</br> 醬汁極其濃稠,泛著油亮的光澤,鏟子在里面攪動需要費點力氣才能保證翻動拌勻。為了防止糊鍋,要不停的攪拌,醬汁越熬越濃稠,發(fā)出咕嘟嘟的厚實響聲。</br> 滿屋子都彌漫著濃濃的醬香味,鮮而咸香。由于熬醬汁時放入了草果,白芷,良姜,桂皮等香料粉末,所以還帶著豐富的藥香和大料香。</br> 最后倒入紅油,鮮艷透亮的紅油與棕紅的肉末醬混合在一起,讓其添了一絲艷麗的色澤,讓醬香中透著一絲絲紅油的辣香。</br> 姜舒窈取調羹給謝珣舀了一點,遞給他嘗味:“試試味道如何,少吃一點,有點咸。”</br> 謝珣接過調羹,用舌尖輕輕品了一點肉末醬。</br> 一點兒也不咸,舌尖最先品搭配的味道是鮮,接著一股濃郁的醬香味在口中散開,各式香料讓醬香味兒變得綿長豐厚,帶著一絲絲的辣香,辣香過后,又只剩下與醬香交融的回甘。</br> 他將勺子里的醬都送入口中,肉末醬還是熱的,鮮香麻辣的味道更甚,肉末剁得細碎,肥瘦相間,既有肥肉豐腴軟嫩的口感,又有瘦肉勁實耐嚼的口感。難怪叫做拌飯醬,若是和熱騰騰的米粉扮在一起,吃一大碗也不會膩的。</br> 謝珣的目光落在案頭上的罐子,姜舒窈見了便道:“要試試嗎?”</br> 謝珣連忙搖頭:“不,明日再試。”現(xiàn)在一口氣試完就沒有驚喜感了。</br> 姜舒窈把這邊收拾好后,看著沙漏時辰差不多了,便到院子里去將土窯里烘烤的吐司拿出來。</br> 一揭開外面的木板,濃郁的奶香味就冒了出來。吐司方正,外面烤出了一層細膩的棕皮,看著就松軟香甜。</br> 姜舒窈對謝珣道:“我給你準備點三明治,在路上可以吃,沒有饃那么干。不過容易變干,最好明后天就吃完。”</br> 謝珣沒想到她會準備這么多吃食給他,頓時有些無措,這么一來,更加不舍了。</br> 翌日天還未亮,謝珣就早早地起床準備動身出發(fā)。</br> 他輕手輕腳地起床更衣,沒想到姜舒窈還是醒了過來,她看著外面漆黑一片,嘆道:“這么早就要動身嗎?”</br> 謝珣見她醒來有些愧疚,道:“是,你快睡吧,時辰還早。”</br> 姜舒窈看他這個樣子,總算有點他要離開的實感了,心頭涌起不舍,她掀開被子:“睡不著了,我送你出府吧。”</br> 謝珣哄她繼續(xù)睡,姜舒窈不依,起來梳洗穿衣。</br> 本來說著送他出府,但出府以后,姜舒窈還是依依不舍的,要送他到宮門。</br> 謝珣無法,只能依了她。幸好今日他起的早,乘馬車也來得及。</br> 但乘馬車還是會慢一些,到了宮門后,同僚們已經(jīng)到了個七七八八了。</br> 看著謝珣從馬車里探出身子來,只帶了個小包裹,眾人心里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氣。總是覺得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謝珣的夫人也能想法子照顧到謝珣的吃食呢。還好還好,是他們想得太夸張了。</br> 謝珣留戀地往馬車里看了一眼后,吩咐車夫趕馬車回府,準備下馬車。</br> 車夫正待甩鞭,車簾被掀開,姜舒窈探出半個身子,拽住謝珣。</br> 非禮勿視,但大家都好奇地看了過來。</br> 大清早的,怎么回事?好酸啊。</br> 她小聲道:“記得照顧好自己,好好吃飯,別忙起來把自己餓著了。”</br> “知道,放心吧。”謝珣點頭,“有你給我準備的拌飯醬和三明治呢。”</br> 眾人:……好像剛才結論下的太早了,嗚嗚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