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第 76 章
確定了自己未來的奮斗目標(biāo)后,姜舒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謝珣說自己的想法。</br> 謝珣早就料到了她會這般想,并無意外,而是問她:“想好了要怎么做嗎?”</br> 姜舒窈搖頭:“不知道,慢慢琢磨唄,現(xiàn)在最緊要的是把小吃街做好。”</br> 謝珣贊同道:“正是如此。”</br> “那我估計以后會常常出府了,你不介意吧?”</br> 謝珣笑道:“你怎么老是問這些問題?你知道我不會介意的。”</br> 姜舒窈安心了,有謝珣在后面給她保駕護(hù)航,她便可以放心大膽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br> 從天正熱到暑熱漸漸消散,姜舒窈改進(jìn)了小吃街食物口味,增加了新的品類,同時和林氏不斷交流想法,確認(rèn)下一步的行動。</br> 小吃街從開張當(dāng)日起,一天比一天生意紅火。里面賣的吃食味道奇佳,但價格卻不貴,若是手里拮據(jù),也能尋到味美價廉又管飽的吃食。無論是一開始心有顧慮不敢掏錢的食客,亦或是只是嘗個新鮮,沒抱有太大期待的食客,都被小吃街里的美食和氛圍征服了,一到了晚間,人流涌動,連刻意拓寬了的小吃街也顯得狹窄了。</br> 講究的食客會進(jìn)店或者上二樓,不講究的往店面前擺著的木凳上一坐,吹著涼風(fēng)兒,和陌生食客坐一起,就愛吃個熱鬧。</br> 姜舒窈自從打算對生意上心以后,基本上隔幾日都會過來看一看。而以往每日都來巡視的林氏身子漸重,人多吵鬧燥熱的地方姜舒窈不敢讓她多來,林氏只好把手下兩個得用的管事安排在小吃街街頭的客棧里長期住著,讓他們一切聽從姜舒窈的安排。</br> 小吃街才開張了十幾日,街道里面已經(jīng)擺不下桌椅了,幸好林氏有先見之明,把這一條街都買下了,包括街頭街尾的鋪面,所以在街頭結(jié)尾也能看到小吃街?jǐn)[出來的木凳木椅。</br> 姜舒窈從人群中穿過,她生得明艷大方,梳著婦人髻,穿著打扮一看就是家境闊綽的夫人,食客們?nèi)滩蛔〕秮砟抗狻?lt;/br> 但這里是林家的地盤,在其他食肆食攤前常常晃悠的地痞流氓一律不敢過來,所以對她來說,在小吃街行走過往很是安全,不必?fù)?dān)憂有人騷擾。</br> 她身后跟著管家,食客只當(dāng)她是林家哪房的夫人,并未往襄陽伯府家的大小姐頭上想。</br> 有些嘴饞的老饕每日都會過來,一來二去就對姜舒窈眼熟了。</br> “掌柜的好啊。”他們坐在街邊的長凳上等飯,熱情地和姜舒窈打招呼。</br> 才開始姜舒窈還不適應(yīng),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了,朝他們點頭示意。</br> “味道還行嗎?”她看著一桌臉生的食客,問道。</br> 這群食客是來京城跑貨的商人,還是經(jīng)人介紹才知道這條小吃街的,他們?nèi)酥林心辏X賺夠了,就好一口吃的,如今到了這條小吃街,可算是吃了個痛快。</br> “掌柜的謙虛啦,我跑南走北,吃過的吃食不少,有這份新意有這般味道的吃食,我還是頭一回享用到。”</br> 姜舒窈聞言笑道:“那就好。”</br> 她繼續(xù)往前走,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兒。</br> 人來人往的小吃街中似乎混入了幾個奇怪的人,都說相由心生,這幾個人縮頭縮腦,眼神躲閃的探頭探腦,一看就是不對勁兒。</br> 姜舒窈側(cè)頭對管事吩咐了一句,他連忙答應(yīng),讓林家請來的打手悄悄跟上。</br> 姜舒窈每家店里都轉(zhuǎn)了轉(zhuǎn),翻一翻前幾日的賬本,估摸營業(yè)情況,忽然在一家賣涼面的店停了下來。</br> “你說這兒的吃食能好吃嗎?”一位錦衣公子對旁邊的同伴嘀嘀咕咕道,“我瞧著不像靠譜的。”</br> “我也覺得,你看這店面,也太窄了點吧。”</br> 他們小聲議論著,樓梯上走下來兩人對他們招招手:“可以上來了,騰出空桌了。”</br> 他們不情不愿地往那邊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我還是第一次吃飯要等位的,哪怕是八珍齋也沒有讓我等過位置。”</br> “我倒要看看有多好吃。”</br> “也不知他倆怎么想的,好不容易從書院出來一趟,不去酒樓,跑這來用飯。”</br> 姜舒窈也跟著他們一起上了樓,只因剛才在樓梯上往下喊人的兩人實在是太眼熟了,不是大房的謝曄和謝晧又是誰?</br> 不知為什么,她總感覺兩人是因為這里是林家開的小吃街才會呼朋喚友過來吃喝。平民百姓對小吃街的吃食很滿意,不知道吃慣了精細(xì)珍饈的公子哥們?nèi)绾卧u價,若是他們不滿意,豈不是讓謝晧謝曄丟了面兒。</br> 涼面市肆的掌柜也跟著上了樓,詢問姜舒窈有何吩咐。</br> 姜舒窈讓他隔出一個小桌便好。</br> 她坐下以后,那邊的公子哥兒們已經(jīng)雜七雜八點了一大堆了。</br> “怎么都是涼面,沒有肉嗎?”</br> 小二解釋道:“客官您要是想吃肉,附近有烤串、炸串、鹵菜、炸雞等等,我這就把菜單拿過來,您在這兒點單,我們會讓人去附近市肆買了送過來的。”</br> 這個說法倒是新奇,大家對視一眼,本來想仔仔細(xì)細(xì)挑剔一番,但此刻再挑剔便顯得刻薄了,只得點頭應(yīng)好。</br> 一拿過來后,眾人就傻眼了。</br> 這菜單也太多了,厚厚一大沓,種類繁多,關(guān)鍵是每樣都沒吃過。</br> 小二道:“葷腥類的都在這兒了,后面幾頁是冷飲,有冰粉、果茶、冰飯等等,您慢慢挑。”</br> 這下真是一點可挑剔的點兒也沒了,剛才挑剔得最厲害的錦衣公子清清嗓子,道:“唔,看來琢磨吃食品類時還是費了一番心思的,只是品類多了,就不知道能不能兼顧味道。”</br> 謝晧不耐煩了:“行了,你不想吃就算了,別在這東挑西挑的。”</br> 對方一幅不跟他計較的模樣:“我就是說說而已,哪那么大火氣。”</br> 氣氛有點僵,謝曄出面緩和道:“先點菜吧。我推薦炸串,你們誰要?唔,還有這烤羊肉串也可以來點,算了,就把這張菜單上的烤串都給我們來一遍。”</br> 小二記下后退下,剩下一桌子人尷尬地等著,沒人吱聲。</br> 謝晧沉不住氣,悄聲對謝曄道:“明明是帶他們來好地方,一群人不情不愿的,真是的。”</br> 謝曄面色如常,并不氣惱:“何必多費口舌,等到上菜以后,剛才的爭論自有分曉。”</br> 先上的是涼面,涼面蒸熟后晾涼,豆芽墊底,淋上醬油、紅油辣子、醋、蒜水等,撒上鹽、花椒、香蔥,最后碼上黃瓜絲即可。</br> 瓷碗里裝著滿滿一大碗淡黃色的涼面,嫩白的蒜泥,棕紅的甜醬油,亮澤的油辣子,青青綠綠的黃瓜絲和蔥花,色彩簡單卻不單調(diào)。涼面聞起來味道復(fù)雜,酸、甜、麻、辣、香,即使在沒什么胃口的夏季也能勾起人的食欲。</br> 用筷子拌勻以后,柔韌的涼面均勻裹上醬汁,根根棕紅,泛著紅油的微微亮光,比常吃的熱湯寡淡的面食看上去可口多了。</br> 眾人沉默地動筷,因著是涼面,無須小口小口吃以防被燙著。夾起一大筷子放入嘴里,先接觸到的是全然一新的涼爽的感覺,而后甜醬油的鮮甜,油辣子的辣香,花椒的麻,蒜泥的生辛,醋的酸香全數(shù)席卷舌尖,瞬間喚醒味蕾,一股精神氣直沖腦門,讓食欲不振的一行人胃口大開。</br> 涼面勁道耐嚼,根根分明,因為是堿面,吃起來有一股堿的醇香味。紅油辣子辣而不燥,比起辣,更多的是香,辣意只是香味的陪襯,配合著用紅糖、八角、桂皮、甘草等香料熬制過的甜醬油,吃起來辣中透著香,香中又有微微的回甘味。</br> 涼面十分簡單,除了面,多余的配菜就只有黃瓜絲和豆芽了,但就是這簡簡單單的味道才足夠清爽,柔韌的面條中夾雜著清脆的豆芽,咬起來“咔嚓”輕響。</br> 豆芽帶著微苦微甜,黃瓜絲清香水嫩,瞬間刮去了涼面紅油中那一絲絲油氣,只剩酸辣鮮香,不需等待,不需小心,卷起一大筷子入口,大口大口地嚼著,被苦夏折磨已久的胃口在此時終于得以拯救。</br> 就在此時,冰飯上來了。瓷白的碗里堆著色彩豐富的配料,糯米白皙飽滿,銀耳透明軟綿,紅棗片、葡萄干、芋圓、西瓜、花生碎、蜜餞堆疊在一起,色彩繽紛,水中浮著晶瑩澄澈的冰塊,甜香味夾雜著冷氣撲面而來。</br> “這米飯怎么泡在冷水里,居然還放入了蜜餞。”剛才挑剔的那位再次開口,不過在吃過涼面后,這次只是感嘆,不敢多說。</br> 等他吃了就知道為何了,水果的清香,蜜餞的甜膩融入冰水中,化作了清清爽爽的微甜。糯米此時算不得主食,而是一道甜品,軟糯清甜,被冰水浸泡得顆顆飽滿,帶著點韌勁兒,冰涼彈牙,米香清幽,甜味適當(dāng),配合著涼面一起食用,暑熱頓消。</br> 這下他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安安靜靜閉嘴。</br> 等到烤串上來時,眾人更是被這炭烤出來的濃郁香辣味驚艷。剛才還覺得夏日該吃些涼的,飲些冰的,現(xiàn)在又覺得還是要大口吃肉最好,辣的,咸的,滋滋冒油的,渾身上下都精神了,這才叫痛快!</br> 一群人吃得酣暢淋漓時,聽到隔壁有人高聲談?wù)撔〕越帧?lt;/br> 他們講究食不言,所以大家全都豎著耳朵聽了個遍。</br> 接著大家伙兒就憋不住話了。</br> “他們剛才可是說這里是林家開的?”</br> “林家?可是襄陽伯府的那個林家,那這里豈不是……”</br> 大家紛紛轉(zhuǎn)頭看向謝曄和謝晧:“這里莫不是姜大小姐的那個林家吧?”姜舒窈當(dāng)年有多彪悍,謝珣不太清楚,他們這些同齡人確是一清二楚。自從那年落水事件發(fā)生以后,這群人只要聽到宴會有女人在就會繞著走。</br> 八卦是人類的天性,他們也不能免俗,一提到姜舒窈便又開始憤憤不平,感慨謝珣時運不濟(jì),驚才絕艷的探花郎到頭來娶了個草包。</br> 謝晧謝曄聽得難受,正要出口相爭,剛剛最嘴碎的挑剔公子哥先開口了:“我們現(xiàn)在是在天底下最快樂的地方,別逼我揍你!”在林家的地盤說人家女兒的壞話,以后還想不想來吃飯了?</br> 眾人最怕這個嘴上厲害的同窗,不情不愿閉嘴,并未把這些美食和姜舒窈掛鉤。</br> 謝曄見狀,無奈道:“這些吃食,不,準(zhǔn)確的來說,這一條街的吃食,都是我三叔母琢磨出來的。”</br> 大家聞言一愣,隨機(jī)爆發(fā)出一陣哄笑。</br> “幽默,真幽默。”</br> “這一條街的吃食這么多,一個人琢磨豈不是要到猴年馬月才能琢磨出來,你可不要糊弄我們。”</br> 他們說著說著,忽然頓住。</br> 姜舒窈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眼神掃過他們。</br> 記起當(dāng)年她的彪悍,擼串的喝湯的全部一抖,紛紛往角落里面縮去。</br> 謝晧和謝曄沒想到姜舒窈在這里,還被她聽到同窗議論自己,訕訕道:“三叔母。”</br> “味道怎么樣,合口味嗎?”姜舒窈問。</br> 眾人訥訥點頭:“好,很好。”</br> 她放心了:“那就好,看來口味上面是沒有大問題的。”平民百姓和嘴刁的公子哥都喜歡才能算合格。</br> 她說完,轉(zhuǎn)身下樓,剛走到樓梯口,謝珣忽然從樓梯下面上來。</br> 書院學(xué)子看出姜舒窈還要反應(yīng)上一會兒,但只消看到謝珣的背影,就能立馬認(rèn)出他是自己崇拜了多年的謝三郎。</br> 看到謝珣的冷臉,他們心中有點感嘆:哎,一對怨偶——呃?</br> 之間冷面的謝珣快步走到姜舒窈面前,低頭,臉上忽而綻放出云銷雨霽般的笑容:“聽人說你在這兒,我就來了。今天看的怎么樣?累不累?口味上有需要改進(jìn)的地方嗎?”</br> 姜舒窈搖頭:“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了。”</br> 謝珣無奈:“都說了,你的廚藝精湛,何必?fù)?dān)心不合食客口味?”</br> “哪有,前幾次改良口味后,大家都說好一些。”</br> 謝珣雖然怕她勞累,但見她這幅在廚藝上精益求精、力求進(jìn)步的模樣,覺得她渾身都在發(fā)光似的。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柔軟,語氣也溫柔得不像話:“我知道你喜歡琢磨吃食,喜歡精進(jìn)廚藝,但是還是不要累著自己了。”</br> 姜舒窈點頭,邁步下樓梯。</br> 謝珣連忙在后面跟著,伸臂虛扶,生怕她踩滑了摔著。</br> 夏夜的風(fēng),忽然來得如此喧囂。</br> 書院眾人在風(fēng)中凌亂,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一幕。</br> 他們是瞎了嗎?謝三公子怎么會這樣對待姜大,說好的不情愿呢?說好的怨偶呢?這明明就是一對恩愛的璧人啊。</br> 更可怕的是,謝曄謝晧可能撒謊,但是謝三郎是絕對不會撒謊的。</br> 所以,他們吃的這些吃食,果真是姜大琢磨出來的嗎?</br> 謝晧看著他們一個個呆若木雞、難以置信的神情和通紅的臉,搖頭感嘆道:“臉是不是火辣辣得痛啊?哎,當(dāng)日我也是這般感受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