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第 69 章
姜舒窈讓人端來板凳放于大樹下,大房幾人就在院里樹蔭下坐了下來,開開心心地吃起炸串。</br> 不得不說,三房院子里就是有這種魔力,到了這里以后渾身的拘謹(jǐn)都沒了,吃著炸串,喝著清爽解渴的涼茶,一天的疲憊都消散了。</br> 謝昭吃完炸火腿腸,不甘心地想要再來一根,被姜舒窈無情拒絕。</br> 他扯著姜舒窈的裙擺,熟練地開夸:“三叔母,你就再給我一根吧,你最好了,你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兒,沉魚落雁,國色天香,花容月貌——”</br> 姜舒窈連忙捂住他的嘴,尷尬到想鉆地洞逃跑。</br> 謝曜也跑了過來,扯扯姜舒窈另一邊袖子,眼看著就要張口夸她了,姜舒窈手忙腳亂地又去捂他的嘴。</br> 謝昭被松開后,一臉茫然地看著姜舒窈,眨眨眼,半晌反應(yīng)過來:“三叔母說過夸得好聽有獎(jiǎng)勵(lì)的,怎么不讓夸了……我懂啦!三叔母是害羞了嗎?”</br> 逗小孩兒的幼稚行為被揭穿,姜舒窈臉紅得跟被燙過一樣,尷尬地對(duì)徐氏等圍觀群眾笑笑。</br> 周氏率先噗嗤一聲笑出來,接著大家都笑了,就連一向嚴(yán)肅的謝理也翹起了嘴角。</br> 她跟姜舒窈相處久了,松懈下來后又撿回了在邊關(guān)生活時(shí)的習(xí)慣,大大咧咧搭住姜舒窈的肩膀,笑道:“弟妹,沒想到你平素里原來是這個(gè)模樣呀,想聽夸贊找我就好啦,我日日換著花樣夸你怎么樣?”</br> 徐氏不落下風(fēng),溫溫柔柔出口:“弟妹真是小孩子心性。看來往日是我嘴太嚴(yán)了,心里的欣賞稱贊雖多,說出口的卻太少。”</br> 周氏吊兒郎當(dāng)?shù)負(fù)е骜海勓匝埏L(fēng)掃過來,對(duì)著徐氏挑眉一笑。</br> 徐氏的目光落在她倆親密的姿勢(shì)上,臉上笑意加深,溫柔到有點(diǎn)瘆人。</br> 謝曄和謝晧齊刷刷地轉(zhuǎn)腦袋,把目光落到周氏身上,又齊刷刷地轉(zhuǎn)回自己娘親身上,再齊刷刷地轉(zhuǎn)到姜舒窈身上。</br> 什么情況……</br> 他們最后把目光投到謝理身上,這個(gè)身處危機(jī)而不自覺的男人正悶著頭吧唧吧唧嚼串兒嚼得正香。</br> 兩人那叫一個(gè)無語。哎喲喂,爹,你可別吃了!都什么情況了!</br> 就在這時(shí),同樣身處危機(jī)的三房的男主人謝珣終于趕了回來。</br> 一邁入院子,就被院里坐了這么多人嚇了個(gè)大跳。</br> 比起上次還多了他哥和兩個(gè)大侄子,一大家子坐在樹蔭下,歡聲笑語,其樂融融,畫面極其和睦美好,悠閑溫馨。</br> 謝珣愣住,遲疑地思索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路線。</br> 這是三房,不是大房吧?</br> 所以大房拖家?guī)Э趤碓豪锱排抛窃趺椿厥拢浚?lt;/br> 再仔細(xì)一瞧,發(fā)現(xiàn)自己的媳婦兒被英氣美艷的周氏大大咧咧地?fù)е绨颍赃呥€有兩個(gè)小蘿卜頭扯著她的衣角,這畫面……真是讓人上火啊。</br> 謝珣深吸一口氣,悶不做聲踏入院中,院里眾人直覺不對(duì)勁兒,陡然安靜下來。</br> 一回頭,就見穿著官服身姿挺拔的謝珣站在院門口,冷著張臉,神色漠然,威嚴(yán)赫赫,明明是三伏天卻感覺他渾身上下都冒著涼氣。</br> 他依次和排排坐的眾人打招呼,誰被點(diǎn)名誰就感覺背脊一涼。</br> 最后輪到姜舒窈,他側(cè)過臉沒看她,收了冷臉,小聲道:“我去換衣裳。”</br> 姜舒窈疑惑地看著謝珣的背影,摸摸下巴。哪里怪怪的,她為什么會(huì)覺得謝珣有一種委屈巴巴的感覺。</br> 徐氏看著謝珣那樣,忍不住掩面低笑。</br> 謝理轉(zhuǎn)過頭來看她,一頭霧水:“夫人,你在笑什么?”</br> 徐氏搖搖頭:“沒事兒。你繼續(xù)吃吧,我們?cè)谶@兒多坐會(huì)。”</br> 謝珣換完衣裳回來時(shí),姜舒窈身旁沒有再靠著周氏了。丫鬟們正圍著長(zhǎng)桌打轉(zhuǎn),撤了火爐和鍋,擦干長(zhǎng)桌,端來在小廚房晾涼的白米粥,擺碗放勺,這些舉動(dòng)成功分開了周氏和姜舒窈。</br> 謝珣臉忽然就沒那么冷了,但看著一群人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吃喝玩笑,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刻意繞到遠(yuǎn)處的椅子上坐下。</br> 謝昭興奮地跑到長(zhǎng)桌旁,踮起腳往桌上看:“這是什么粥呀?”</br> 周氏走過來,看了一眼:“就是普普通通的白米粥吧。”</br> “唔,好吧。我好想吃上次的皮蛋瘦肉粥,三叔母,你下次再給我做一次好不好呀。”</br> “好呀,等你下次來我就給你做。”</br> 你一句我一句,熱熱鬧鬧的,活像他們才是一家人一樣。</br> 謝珣坐在遠(yuǎn)處的椅子上,悶悶不樂地想:原來他不在時(shí),他們便是這般相處的。</br> 媳婦兒受歡迎是好事。謝珣在心頭反復(fù)默念。</br> 他耷拉著腦袋在遠(yuǎn)處坐著,存在感極低。</br> “在想什么?”</br> 上方突然傳來姜舒窈的聲音,謝珣抬頭,不知何時(shí)姜舒窈走到了他的身邊。</br> 這是她往常夜間乘涼的地兒,擺了兩把椅子和一把躺椅,謝珣坐在這兒,她便順勢(shì)在他旁邊的椅子坐下。</br> 謝珣忽然有些局促,他看看姜舒窈,又看看遠(yuǎn)處說笑的眾人,對(duì)她道:“你不過去和他們一起嗎?”</br> 姜舒窈沒想到他會(huì)這么問,沒明白他的意思:“什么?”</br> 謝珣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便搖搖頭,垂頭默然。</br> 姜舒窈?jiǎn)枺骸澳悴挥猛砩艈幔俊蓖K墒且幌轮祷馗童偪裣硗盹埖摹?lt;/br> 謝珣本想搖頭,但是又確實(shí)餓了,抿了抿嘴,置氣似的說道:“還有晚膳嗎,不是都被他們吃光了?”</br> “哪是呀,那是我下午試著做的小吃。”</br> 謝珣聽到這話,脫口而出道:“我一個(gè)人試不行嗎?”為什么要?jiǎng)e人,還要這么多人。</br> 姜舒窈斬釘截鐵地道:“不行,一個(gè)人口味做不得準(zhǔn)的。”更何況是吃嘛嘛香的謝珣。</br> 謝珣聽到這話默默地抬眼看了她一眼,他眼睛生得好看,線條狹長(zhǎng)而柔和,眼尾微微上揚(yáng),睫毛濃密,眸光澄凈。</br> 都說眉目傳情,這么一抬眼看人,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幽怨。</br> 姜舒窈莫名地有些愧疚,放軟聲音:“晚膳熬了粥,喝點(diǎn)吧?”</br> 謝珣道依舊不肯抬頭:“我不喜歡喝白粥,我喜歡口味重的。”比如剛才他們吃的那樣吃食。</br> 姜舒窈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只道:“還有涼菜,下粥吃正好。”</br> “他們都在,有我吃的份兒?jiǎn)幔俊敝x珣小聲道,這下姜舒窈總算聽出來他是在抱怨了。</br> 她抿著嘴沒讓自己笑出聲:“有,當(dāng)然有。先給你吃好不好?”</br> 謝珣把頭抬起來,沒看姜舒窈,別扭地點(diǎn)點(diǎn)頭:“嗯。”</br> “涼菜也按照你的口味來拌。”</br> 這下謝珣終于恢復(fù)了神采,轉(zhuǎn)頭看她:“好。”</br> 姜舒窈往小廚房走,謝珣在后面緊跟著,一看就是常常這樣養(yǎng)成了習(xí)慣。</br> 徐氏在遠(yuǎn)處看著,又笑了,對(duì)眾人道:“走吧,咱們也該回去用晚膳了,不要打擾三弟三弟妹了。”</br> 謝理本來挺著前半句話還有些不舍,聽到后面一句話立刻站了起來:“正是正是。”暖化三弟這個(gè)大冰塊就全靠三弟妹了,任重道遠(yuǎn),他們可不能在這兒添亂。</br> 一群人一步三回頭地走了以后,小廚房里的謝珣還在擔(dān)憂著涼菜不夠吃。</br> 今天姜舒窈做的是大刀耳葉,也就是涼拌豬耳。</br> 豬耳用鹽、八角、姜塊等大料熬煮去腥,耳葉煮的火候有講究,要保證將耳葉煮軟的同時(shí)不失耳葉的脆度。</br> 她把放涼后豬耳拿過來按在案板上,菜刀放斜,精準(zhǔn)地把豬耳片成薄片。</br> 謝珣看著案板上的豬耳朵,眉心一跳。</br> 最近姜舒窈好像執(zhí)著于用稀奇古怪的部位做菜呀。</br> 不過這樣正好,他不挑食,但別人挑。</br> 姜舒窈的刀功很好,片出來的耳葉很薄,隱約能透光,色澤瑩潤(rùn)。豬耳成圈斜著碼在盤中,堆成尖峰狀。</br> 在碗中加入少許蒜泥,鹽,糖,花椒面,熬制過的醬油,醋,最后淋入紅油拌勻。</br> 涼菜的精髓在于紅油,香辣回口,辣而不燥,雖然看上去紅艷艷的,但吃起來更多的是香不是辣。</br> 料油清透鮮亮,里面浮著芝麻,在豬耳中央淋上一勺,順著白嫩的耳片慢悠悠滑下,將清淡的耳片染上橙紅油光的色澤。油掛住了,醬油流到了盤底,辣油提供香味,醬油提供咸鮮味,所以吃時(shí)得夾住豬耳朵,往盤底蘸蘸,順道再多勾上一些濃香的辣油。</br> 最后在耳葉中央撒上花生碎、蔥花,大氣美觀的大刀耳片就做好了。</br> 姜舒窈道:“好了,可以端出去了。”剛說完,見謝珣低著頭埋怨地看她,她立馬改口:“你先嘗嘗。”</br> 聽到這話,謝珣的眉眼頓時(shí)舒展開來,他問:“這是你第一次做吧?”</br> “嗯。”</br> “那我就是第一個(gè)吃的人了?”</br> “當(dāng)然。”</br> 聽到她肯定的回答,謝珣嘴角翹起,就想被捋順毛的貓一樣,臉上掩飾不住雀躍和小得意。</br> 他拿起筷子,夾住耳片在料油里蕩一蕩。蘸完料油的耳片挑起時(shí)會(huì)不斷往下滑落紅油。</br> 耳筋白皙,耳葉淡紅,香辣紅油通紅鮮亮,白芝麻、花生碎、粘上醬油的蔥花黏在耳葉上,看上去五顏六色,聞起來又香又辣。</br> 豬耳的耳筋吃起來脆脆的,有種脆骨的口感。耳葉軟嫩,比肉多了一分韌勁,口感帶著膠質(zhì),肉香中透著一股醇厚的香味。</br> 紅油味道極香,醇厚悠長(zhǎng),辣椒的香味被油煉了出來,遠(yuǎn)遠(yuǎn)蓋過了辣椒的辛辣刺激。醬油咸香,帶著微微的甜味,這股甜被掩蓋在醬香和辣香下,只起著提鮮的作用。</br> 涼拌耳葉滑爽脆嫩,鮮香酸辣,肉香濃郁而不膩,吃起來又麻、又辣、又脆、又香,口味層次感豐富,這道冷葷再適合不過胃口不佳的夏季了。</br> “沒想到豬耳也能這般美味。”謝珣嘖嘖稱奇,“比起豬蹄也不遑多讓。”</br> 姜舒窈笑道:“想吃豬蹄了?下次給你做。”</br> 謝珣徹底被哄好了,點(diǎn)點(diǎn)頭,眼里露出笑意。</br>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廚房時(shí),發(fā)現(xiàn)院子里的人已經(jīng)走空了,謝珣莫名松了口氣。</br> 姜舒窈把涼菜放下,與謝珣對(duì)坐。</br> 爽脆鮮香的涼拌豬耳配上稍微放涼后的融爛的白米粥,消暑解辣,明明是香辣口味的涼葷,吃起來卻十分清爽舒暢。</br> 姜舒窈嘆道:“還是人多熱鬧一些。”</br> 謝珣剛剛放下的心又吊起來了:“我覺得咱們兩個(gè)挺好的呀。”</br> “我喜歡人多一點(diǎn),尤其是有小孩兒在,我就更開心了。”姜舒窈道。</br> 聽到“小孩”這個(gè)詞,謝珣一僵,腦海里閃過大方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的畫面,不知道想到哪了,像被粥嗆到了一般,突然咳個(gè)不停,直咳得臉上紅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