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第 32 章
姜舒窈進(jìn)府不久,長樂郡主派來的太監(jiān)就找到了她,直接領(lǐng)著她穿過人群往里走,省了亂七八糟的規(guī)矩。</br> 按理說,姜舒窈已嫁做人婦,應(yīng)當(dāng)同徐氏她們一道拜見長公主,但長樂郡主不介意,這些規(guī)矩便形同虛設(shè)。</br> 即使這樣,她還是比謝珣晚了一點(diǎn)到達(dá)長公主的宴亭。</br> 長公主是很喜歡謝珣的,長得好,才華又出眾,只是少了點(diǎn)人氣兒。</br> 她內(nèi)心點(diǎn)評道,也正是因?yàn)樗砩线@份冷淡的仙氣才惹得京中貴女們芳心亂顫啊。</br> 謝珣恭恭敬敬地拜見了長公主,兩人一問一答,聊得十分愉快。</br> 而另一邊,插隊的可不僅姜舒窈一人。葛丞相的女兒葛清書也是插隊的,她家中勢大,太后抬愛,七拐八拐還能叫長公主死去的駙馬一聲十三表叔。</br> 長公主正在腹誹謝珣的氣質(zhì)中,余光處悠悠然飄來一身著月白的仙女兒,渾身素淡典雅,禮儀得體,一舉一動都挑不出錯來。</br> 多虧了穿越老鄉(xiāng)太祖皇帝,此時男大女防并不嚴(yán)苛。所以葛清書在見到謝珣時,也只是微微垂頭避開他。</br> 謝珣聽到太監(jiān)稟告,感覺有人進(jìn)來了,沒多看,袖手往旁邊挪了一步。</br> 長公主看著兩人這番動作,心道可真是巧了,一個京中第一才女,一個京中第一才子,兩個都是仙氣飄飄的主。</br> 可她仔細(xì)一瞧,卻覺得兩人站在一起怎么看都很怪異,一個冷若冰霜,一個雪中寒梅,一個還好,湊一塊兒就顯得過頭了——活像道士和尼姑一樣。</br> 她朝謝珣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太監(jiān)的尖銳嗓音突然響起:“謝國公府三夫人謝姜氏——”</br> 話還沒說完,長樂郡主就拍拍手,激動道:“是窈窈來了嗎,快讓她進(jìn)來!”</br> 宮女掀簾,姜舒窈走了進(jìn)來,一襲明艷的紅裙瞬時讓屋內(nèi)鮮亮了不少。</br> 饒是見慣美人的長公主也驚艷了一番,她見過的女人中能把紅衣和金飾壓住的,除了林貴妃也就只有姜舒窈了。</br> 謝珣聽到布匹摩擦的聲音,毫不猶豫地轉(zhuǎn)了頭。</br> 姜舒窈視線和他對上,他又立刻移開。</br> 姜舒窈心里嘆氣,謝珣還在生氣啊。</br> 長公主瞧著兩人站一塊兒,一個艷麗嫵媚,一個清冷孤傲,恨不得拍手。</br> 這才對了嘛,道士合該配妖精。</br> 她腦中瞬間閃過無數(shù)出戲文,書生與精怪,仙尊與妖女……</br> 她的眼神亮了亮,把兩人剛才的一舉一動全看在了眼里。</br> 有意思,看來這小道士破了戒律動了心,妖精卻不懂人間情愛啊。</br> 她恨不得馬上把戲班子叫過來排一出戲,咬牙忍住,和幾人說了幾句話就放他們走了。</br> 姜舒窈剛走出去就被長樂郡主截了胡,扯著她跑遠(yuǎn)了。</br> 謝珣站在原地看著她們遠(yuǎn)去的背影,不禁開始擔(dān)憂。</br> 以前長樂郡主就愛帶著姜氏看美男,如今姜氏嫁了人,郡主不會再胡鬧了吧?</br> 他一愁,那臉色更冷了,嚇得還在偷瞄她的宮女紛紛垂頭。</br> 擺宴后,姜舒窈全程挨著郡主坐,惹得一眾貴女暗自嫉妒,盤算著等會兒玩樂時一定要如以前一般狠狠地下她的面子。</br> 她們計劃的機(jī)會很快就來了,撤席后,長樂郡主提議道:“府上最近鑿了幾條清渠,不如我們移步去那邊,學(xué)學(xué)文人墨客曲水流觴可好?只不過規(guī)矩改改,咱們還是玩行酒令,酒杯停在誰面前誰就接,誰接不上誰就飲酒。”</br> 姜舒窈聽著就頭暈,悄悄扯扯長樂郡主的袖子:“郡主,我肚子里可沒墨水呀。”</br> 郡主面上還是那副端莊大氣的笑,咬著牙回道:“你以為我會出主意玩這個嗎?都是我娘逼的,說我到了相看的年紀(jì),不能再胡鬧了,讓我沾沾文氣,名聲也好聽點(diǎn)。”</br> 姜舒窈默然無語。</br> 長樂郡主捏住她的手腕打氣:“不就是接不上就喝酒嗎?怕什么,咱倆喝他娘的,不醉不休。”</br> 姜舒窈哭笑不得,也不用把輸酒說的這么豪氣吧。</br> 于是兩個沒墨水的人湊一堆了,選了個最不容易停酒杯的地方坐下。</br> 可惜時運(yùn)不濟(jì),一開場酒杯就停到了姜舒窈面前。</br> 所有人頓時齊刷刷地朝她看來。</br> 雖然她早有準(zhǔn)備,此時此刻還是覺得十分尷尬,仿佛在一眾學(xué)霸中被老師點(diǎn)名起來回答問題的學(xué)渣。</br> 她僵硬地扯了個笑,利落地遮面仰首喝下一杯酒。</br> 姜舒窈本就生得明艷嬌麗,以袖掩面喝酒的模樣又讓她帶了幾分利落爽辣,不少郎君的目光都忍不住投在了她的身上。</br> 謝珣看到這一幕,渾身的冷氣都快把渠水凍結(jié)冰了。</br> 行酒令再次繼續(xù)。</br> 過了三輪,酒杯再次停在姜舒窈面前,姜舒窈內(nèi)心咒了一句,再次痛快喝下。</br> 謝珣看得著急,頻頻朝她使眼色,示意姜舒窈坐過來。</br> 姜舒窈收到謝珣的目光,見他棺材臉冷得嚇人,默默地縮了縮。</br> 不至于吧,她輸酒這么丟臉嗎?氣成這樣。</br> 眼見酒杯再次停到姜舒窈面前,謝珣突然開口,幫她接了。</br> 然后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下,走到姜舒窈旁邊坐下。</br> “這是什么規(guī)矩,還能替人接的嗎?”有人不服道。</br> 謝珣面不改色:“夫妻本為一體,有何不可?”</br> 無論是看不慣姜舒窈的貴女,還是仰慕謝珣才華的郎君,亦或是姜舒窈本人,全體都傻眼了。</br> 四周陷入詭異的安靜。</br> 謝珣仿若未覺,躲過姜舒窈手里的酒杯,往渠面上一放,輕輕一推:“繼續(xù)吧。”</br> 有瞧好戲的,有嫉妒姜舒窈到發(fā)狂了的,也有心碎了一地的……各種的目光投在姜舒窈身上,讓她坐立不安。</br> 她悄聲對謝珣道:“你干嘛呀?”</br> 謝珣眼風(fēng)掃了她一下,恨鐵不成鋼地道:“一開始怎么不坐我旁邊,我還能讓你輸酒不成?”</br> 姜舒窈傻了,眨巴眨巴眼望他,這到底是生氣還是沒生氣啊。</br> 謝珣“哼”了一聲,移開目光,微微側(cè)身為姜舒窈擋下眾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br> 姜舒窈半晌道:“呃……喝酒我又不怕,我挺能喝的。”</br> 謝珣側(cè)過頭來,蹙眉冷眼看她,姜舒窈閉嘴了,乖乖縮好抱學(xué)霸大腿。</br> 行酒令玩到后來便無趣了,長樂郡主干脆讓沒接上的人退至一邊,最后留下的人便是勝者。</br> 然后大家便一個接一個被淘汰,渠水邊漸漸地就只剩下謝珣夫婦和葛清書了。</br> 這也太尷尬了,作為一個抱大腿的人,姜舒窈很想自己舉手退出。</br> 謝珣本來也不愿爭這個頭籌,畢竟勝不勝對他來說又不重要,但是姜氏坐在他身后,他總不能在她面前輸吧。</br> 但若是執(zhí)意不讓,一直接下去,會不會顯得爭強(qiáng)好勝,姜舒窈會不會不喜呢?</br> 他胡思亂想著,下意識接口。</br> 葛清書答得快,他接得快,一來二去就過了十幾輪,葛清書回答得越來越慢,最后力不從心,飲下一杯酒表示退出。</br> 眾人可算看到了好戲,往謝珣臉上瞟。</br> 謝珣還在那糾結(jié)呢,突然就贏了,頓時忐忑地看向姜舒窈。</br> 姜舒窈卻沒看他,而是接過再次飄過來的酒杯,一口飲下,對葛清書道:“葛小姐好才華。”畢竟謝珣是自小就奔著科舉去的,葛清書能堅持到現(xiàn)在,算是十分優(yōu)秀了。</br> 葛清書面色冷淡,輕聲道:“謬贊。”</br> 剛才就等著看好戲的貴女們頓時激動起來。</br> 沒想到姜舒窈卻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對著葛清書笑了笑,而葛清書也只是對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br> 戲臺還沒搭好,旦角就下場了。</br> 總算熬過了曲水流觴,長樂郡主火速派出弟弟讓他把這些公子才俊領(lǐng)走,再吆喝著貴女們?nèi)ネ秹亍?lt;/br> 文采姜舒窈不行,投壺她更不行,果斷拒絕了。</br> 長樂郡主疑惑道:“你以前不是最愛投壺了嗎?”</br> 姜舒窈撒謊道:“我身子不太舒服,就在這坐著吧,景色挺美的。”</br> 長樂郡主神經(jīng)大條,連自己小姐妹換了芯子都沒發(fā)現(xiàn),更不會發(fā)現(xiàn)姜舒窈說謊了。</br> 她把大批人領(lǐng)走了,剩下幾個不喜歡投壺的閨秀和姜舒窈留在了這里。</br> 她們圍住一團(tuán)說話,完全不給姜舒窈眼神,她只能形單影只地坐在角落里……喝酒。</br> 長公主府的果酒太好喝了。</br> 葡萄酒色澤紫紅,甜味濃郁,遠(yuǎn)遠(yuǎn)壓住了酒的澀,帶著清新爽利的酸,回味綿長。</br> 再說桃酒,一口喝下去,嘴里居然會有清冽的新鮮桃子味,味微酸,甘甜純凈,桃香味醇厚。</br> 還有金桔酒,面上清透澄澈,喝到底部居然能品到細(xì)密的果肉,果香純正,清雅甜蜜,尾香清淡,倒不怎么像酒了,像是帶著微澀味的鮮榨橙汁。</br> 她不太喜歡宴席上的飯菜,酒喝多了,胃里不太舒服,往袖子里一摸,摸出一個油紙包。</br> 昨天謝珣說了那個提議,她一晚上興奮地差點(diǎn)沒睡著,想著先弄出個方便攜帶的菜品出來,在廚房里鼓搗了很久。</br> 因?yàn)殚_國皇帝修路的關(guān)系,商人百姓們行路比以前輕松很多,但行路時往往一行就是大半天,路上若沒有茶攤,喝口熱水都要自己煮。所以這時候人們喜歡在前一個歇腳處買點(diǎn)干糧,在路上用熱水煮一煮泡一泡,勉強(qiáng)可以下肚。</br> 之所以不會買肉餅肉饃,是因?yàn)樗鼈儧隽司筒缓贸粤耍偌由咸幚砣澥车募夹g(shù)不夠,除了餅皮難吃,涼了的肉也會腥膻。</br> 想到這個,姜舒窈便思索著怎么改進(jìn)一下,最后她想到了漢堡包。</br> 漢堡雖然也是熱的時候最好吃,但是涼了的面包也不會太難吃,況且里面夾的肉處理方式特殊,可以很好的避開肉涼了就腥膻的毛病。</br> 姜舒窈想到了這個,昨夜便做了兩個漢堡包,打算今天帶過來看看是否難吃或是不方便。</br> 這時天熱,放在袖口里的漢堡不冷,常溫狀態(tài)下勉強(qiáng)算上溫的。</br> 她拆開油紙包,一口咬下去。</br> 嗯,面包依舊蓬松香軟,烤得正正好,面香味十足,有著本身食材自帶的甜味。</br> 昨晚做漢堡時,她下意識就挑了最大眾口味的兩個漢堡,一個是奧爾良雞腿堡,一個是香辣雞腿堡,都加了生菜和沙拉醬,味道應(yīng)該不會太差。</br> 只是她做完了才意識到,雞肉成本總是比豬肉高的,應(yīng)該先試驗(yàn)豬肉,比如黑胡椒豬排堡,照燒豬排堡等等。</br> 她捏著油紙,咬下一口香辣雞腿堡,雞腿裹著面包糠炸過,外皮酥脆。</br> 咸香味主要在外皮,內(nèi)里更多的是鮮,帶著極其微弱的辣,正好祛除了雞肉的腥味,咬下去鮮嫩多汁,隔著面包和清脆的生菜也能感受到雞汁在口中炸開。</br> 沙拉醬酸甜可口,用蛋黃和油制成,有著蛋黃獨(dú)特的醇香味,讓味覺體驗(yàn)更加豐富。</br> 炸物的油香味和雞肉的鮮嫩很好地結(jié)合在了一起,配上精細(xì)烘焙的面包,清爽的生菜和咸度適口的沙拉醬,第一口才咬下去就已經(jīng)忍不住吃第二口里。</br> 她正吃得開心,面前突然出現(xiàn)月白繡清蓮暗紋的袍角。</br> 姜舒窈順著袍角往上看,就看到了葛清書那張脫塵出俗的臉。</br> “這是何物?”她面色依舊冷淡,語氣卻是極輕,搭配起來十分違和。</br> 姜舒窈愣住了,嘴里包著一大口漢堡,半晌沒回答。</br> 葛清書端莊優(yōu)雅地在她面前坐下,禮儀絲毫不錯半分,語氣和緩:“見你一個人坐在這,我就過來了,無意打擾你用食,抱歉。”</br> 然后不染塵埃的仙女兒微微一笑,雖然一看就是因?yàn)椴皇炀毝纸┯玻且琅f給她冷淡的面孔添上了幾分鮮活。</br> 她直勾勾地看著漢堡包,對姜舒窈說:“看上去可是真美味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