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姜舒窈想要掙表現(xiàn),恭敬謙順不適合她,討巧賣乖倒能演出幾分。當(dāng)然,討巧賣乖用現(xiàn)代話來說,就是俗稱的“狗腿”。</br> 姜舒窈也是發(fā)了狠,起了個大早,跑到壽寧堂。幸虧天熱起來了,早晨溫度也不算太低,等了兩刻,老夫人便起了。</br> 這時大夫人徐氏也到了。嫁過來這么多年,早晨問安她從未遲過。</br> 姜舒窈見徐氏來了,心里也有了底。好媳婦兒的標(biāo)準(zhǔn)模板可不就是徐氏嘛,跟著她走準(zhǔn)沒錯。</br> 這樣一想,姜舒窈友善地對徐氏笑了笑。</br> 徐氏心里摸不準(zhǔn)姜舒窈在想什么,見她對自己的笑還有點膽戰(zhàn)心驚的——示好?亦或者是憋著壞水呢?</br> 她一項謹(jǐn)慎敏感心思重,無論心里想什么,面上終究是不顯的。</br> “三弟妹今日倒來得早。”她溫溫柔柔地和姜舒窈敘話,神情柔婉。</br> 姜舒窈還沒搭話,二夫人周氏來了。她瞧不上姜舒窈是擺在明面上的,見兩人說話,眼神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笑得別有意味:“大嫂,三弟妹。”</br> 徐氏不愿與她多費口舌,見大丫鬟出來了,先一步進(jìn)了壽寧堂。</br> 姜舒窈趕忙跟上,生怕落后優(yōu)等生半步抄不上作業(yè),那陣勢仿佛要踩著徐氏的裙角一般。</br> 周氏一瞧,有貓膩!也跟著急急忙忙追進(jìn)去了。</br> 徐氏聽到后面二人的腳步聲,不知發(fā)生了何事,腳步也跟著慌亂了一點。</br> 老夫人坐在羅漢椅上等媳婦兒們請安,一抬眼就見三人跟狗攆了似地往里沖。</br> 徐氏到底是多年端莊謹(jǐn)慎慣了的,只是稍微有些晃神,眼下迅速穩(wěn)住,規(guī)規(guī)矩矩給老夫人請了個安。</br> 這動作看得姜舒窈心頭舒坦,不愧是大家閨秀,請安都別有韻味。</br> 她反應(yīng)快,跟照鏡子似地在徐氏后頭跟著請安。</br> 留下周氏還在想到底有什么貓膩,落后半步。</br> 老夫人眼風(fēng)掃過,周氏心里一緊,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陰她呢!</br> 幸好老夫人沒有說什么,周氏的思緒便飄遠(yuǎn)了。前日裁衣,她安排的繡娘吃了點銀子,總不會被徐氏發(fā)現(xiàn)了吧……</br> 不管她們怎么和老夫人敘話問安,姜舒窈都站在一旁當(dāng)木頭,表現(xiàn)出木訥慎言的模樣。</br> 直到丫鬟擺飯,姜舒窈那木訥的面具瞬間垮得稀碎。</br> 無他,起太早了,沒吃飯。</br> 老夫人早膳喜食清淡,清粥配兩盤炒素菜,加一碟子咸菜便足矣。</br> 姜舒窈雖然是個吃貨,但對著白米粥也饞不起來,只是看著白米粥便想到咸鴨蛋。</br> 往桌上一滾,剝開蛋殼,用筷子一夾,白嫩咸香的蛋白分開,露出里面紅澄澄的蛋黃,腌出了油,一戳便流出紅油來。</br> 或者白米粥配小籠包,小巧的包子必須得一口一個,燙得哈氣,咬開蓬松滾燙的包子皮,細(xì)細(xì)品味內(nèi)里鮮嫩咸香的肉餡。</br> 她想著想著,肚子發(fā)出很不合時宜的“咕咕——”聲,在安靜的當(dāng)下顯得格外突出。</br> 所有人都朝她看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著早點過來給老夫人問安,便未用早膳。”</br> 老夫人放下筷子,語氣淡淡的:“老三媳婦兒,廚房還有清粥小菜,不如你和我一同用膳吧。”</br> 姜舒窈也不笨,知道拒絕:“不用了,老夫人用飯,兒媳自然是要在一旁侍奉的,哪有請安時婆母媳婦兒在桌上一道用飯的。”當(dāng)然,這白粥咸菜她真不想吃。</br> 老夫人不緊不慢地回答:“也是,想來這些菜也不和你口味,要不是也不會一嫁過來就在你那院里設(shè)了小廚房。”</br> 陰陽怪氣的,姜舒窈卻裝作聽不出來,眨眨眼,美目里波光流轉(zhuǎn),目光盈澈:“兒媳母親胃口一項不大好,所以兒媳平日里便愛琢磨些吃食,希望母親能多用兩口飯。嫁過來后,見夫君辛苦勞累,想著若是能做些暖菜羹湯緩解一二,便再好不過了。”一番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的。</br> 搗鼓好吃的?那是必然的。</br> 為了給謝珣吃?呃……他蹭過幾頓,也不算撒謊了吧。</br> 徐氏管著謝國公府大大小小的事務(wù),哪兒都有她的人,自然知道姜舒窈說的是假話。</br> 她目光往姜舒窈臉上掃過,這個女人真是……臉皮夠厚的。</br> 不過她做的吃食沒少給雙胞胎吃,連挑食的謝曜每次也吃的不少。</br> 想到這兒,徐氏破天荒地為她開口說話:“三弟看起書來便放不下,小廚房時刻煲些湯待著,總比讓人去大廚房來回一趟方便。”</br> 老夫人點點頭,這么想倒也能接受了,不過……姜氏這種性子,能做得了什么好菜,還不如往謝珣院子撥幾個廚娘和丫鬟呢。</br> 她叫人收了飯桌,按照往常一樣閑敘了一小會兒,徐氏和周氏便告辭了,留姜舒窈去小佛堂抄經(jīng)。</br> 明明知道她沒吃飯,卻讓她去抄經(jīng),姜舒窈知道老夫人是想整治她。</br> 她雖然沒什么宅斗天份,小說總是看過的。明里暗里收拾媳婦兒的手段海了去了,老夫人這還算是手段溫和的了。</br> 她規(guī)規(guī)矩矩跪在小佛堂桌案前,等嬤嬤走了后,從懷里掏出油紙包住的兩塊餅——昨晚做的,早晨洗漱時讓白芷幫忙熱過,揣在懷里,現(xiàn)在還是熱的。</br> 揭開油紙,面餅外面那層煎炸過的焦黃色餅皮的香味兒便冒了出來,姜舒窈滿足地吸一口氣,大大地咬一口。</br> “咔嚓”,千層餅皮外層松脆,里層柔軟,咬開餅后,豬肥膘的油香瞬間鉆入鼻腔,胡椒面花椒面用的足,調(diào)料簡單,除了蔥花便是鹽,肉餡帶著淡淡的麻味,一絲腥味兒不帶卻保留了肉質(zhì)最香嫩的一面。</br> 五花肉的肥油全被烤煉出來了,浸到了餅皮里,讓餅皮都帶著油氣的香味兒。</br> 姜舒窈三下五除二啃完了肉餅,又掏出另一個蘿卜絲餅,壓壓油。</br> 蘿卜絲餅吃起來比肉餅清爽多了,蘿卜絲有點苦味,但苦味極淡,更多的是清新的蔬菜香味兒,清脆爽口,吃完后嘴里還留有回甘。</br> 這一頓吃得舒服極了,姜舒窈愜意地坐在蒲團(tuán)上等味道散去。</br> 才吃飽不想抄經(jīng),閑散地放空時,和佛像對上了,有些尷尬。</br> “觀世音菩薩,實在是抱歉啊,我太餓了,沒有不敬的意思。”她翻起來跪在蒲團(tuán)上磕了幾個頭。</br> 拜完后姜舒窈去外間要了杯茶水,被嬤嬤誤認(rèn)為是餓極了喝茶墊肚子。</br> 嬤嬤年紀(jì)大了,還有些不忍心,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幾刻,看得姜舒窈無比心虛。</br> 接下來幾日姜舒窈都很規(guī)矩,來的最早,走的最遲點,看多了徐氏怎么侍奉老人,她也學(xué)上了幾分,時不時幫老夫人墊個靠背什么的,眼疾手快。</br> 終于在第七日,姜舒窈看老夫人心情不錯的樣子,把自己抄好的經(jīng)書交了上去。</br> 老夫人接過,她都快忘了還有這事兒了,前面兩個媳婦哪個不是在第二天第三天就抄好了的。</br> 她隨意翻看,只看了一眼眉頭便狠狠地皺在了一起。</br> “你這是寫的什么!”老夫人人生中就沒有見過這么丑的字。</br> 姜舒窈郁悶:“經(jīng)書啊。”她是真的覺得自己寫的沒那么爛。</br> “你、你這是存心敷衍!”老夫人越看越氣,抄了十天,抄成這幅鬼樣子,還不如直接不寫,說嚴(yán)重了這就是不敬菩薩。</br> “兒媳不敢。”姜舒窈委屈,學(xué)渣的痛誰能懂,“兒媳學(xué)術(shù)不精,再怎么努力寫,字也就這樣了,可是每一個字都是我認(rèn)認(rèn)真真寫的,帶著虔誠的敬意,抄經(jīng)不就講究一個‘誠’嘛。”</br> “好啊,你還頂嘴,我看你還要說出花來。”老夫人一口咬定她敷衍,揉揉太陽穴,“算了,算了,你既然不愿意用心,我還能逼你不成?”</br> 姜舒窈太委屈了,這幾天抄經(jīng)抄到手腕酸痛,結(jié)果被扣了這個帽子。</br> 老夫人見她耷拉著腦袋,可憐兮兮的模樣,心頭更堵了。</br> 她允文允武滿腹經(jīng)綸的兒子怎么就娶了這么個女人?</br> 她越想越痛心,揮手讓姜舒窈趕緊走,不要在她面前晃悠添堵了。</br> 嬤嬤趕緊上前給她揉按太陽穴:“老夫人,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dāng)了。”</br> 老夫人只能念叨著自己的盼頭:“只等時機(jī)一到就休了她。”</br> 姜舒窈回到院子里,在廊下站了一會兒,將白芷喚來:“你說謝國公府會休了我嗎?”</br> 白芷連同身后的丫鬟嚇得“噗通”一下跪下:“小姐!”</br> 姜舒窈是真不懂這些,想問問她們而已,見狀急道:“你們跪我作甚!我只是問你們一句而已。”</br> “小姐。”白芷戰(zhàn)戰(zhàn)兢兢抬頭看她,見她沒發(fā)火,才試探地站起來,問道,“何出此問?”</br> “我一直都有這個困惑,我嫁入謝國公府本就是強(qiáng)嫁的,要休我無非顧忌著襄陽伯府和貴妃娘娘,可找到了名頭,休我也不會落人口舌。”</br> “小姐……”白芷見她看得透徹,生出幾分心疼。小姐以前雖頑劣蠻橫,但現(xiàn)今卻悉數(shù)改過,無非就是因為對姑爺愛慕極深,可這份愛慕卻讓她傷透了心。</br> 白芷低下頭,勸慰的話說不出口。</br> 姜舒窈捧著下巴思考:“你說,休了我我回娘家會是個什么光景?”</br> “小姐定會再覓得良人。”這是也贊同姜舒窈終將被休棄的想法。</br> 姜舒窈頭皮發(fā)麻:“那我若是不再嫁呢?”誰知道下一個嫁進(jìn)什么人家,萬一對方是個變態(tài)或者后院一群高手,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謝珣可算是個全優(yōu)股了,不管她、不碰她,雖然整日板著棺材臉但脾氣挺好,長得還賞心悅目的,多看幾眼心情都會好上幾分。</br> “那邊是尋個道觀住下吧。”白芷不解姜舒窈不愿再嫁的想法。</br> 道觀比不得高門大宅,安全、住食都是大問題。</br> 姜舒窈感覺前途一片黑暗,揉著腦袋哀嚎:“老天爺,希望謝珣遲些休我吧。”</br> 謝珣回來取書信,走到長廊拐角便聽到姜舒窈這句話。</br> 他頓住腳步,微微蹙眉,本就清冷的面容更加了幾分疏離。</br> 微微踏前半步,他看向往廊下那人背影。</br> 發(fā)髻高堆,簡單地插著幾根玉釵,黑發(fā)如墨,愈發(fā)顯得修長脖頸的白皙脆弱,即使穿著淡雅的象白色衣裙也掩不住一身婀娜華貴的氣質(zhì)。</br> 他收回目光,將思緒從那日水中救人時的回憶中拉回。</br> 姜氏,終究是對他的執(zhí)念太深。</br> 何苦呢?就算嫁給了他,也永遠(yuǎn)等不到他回饋同等的心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