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俱備
“自古以來,世人飲茶,一向以綠茶為上。但本朝初年,紅茶開始在安徽祁門縣興起。之后迅速風(fēng)行全國,時至今日,紅茶綠茶,已經(jīng)各自占有半壁江山,互不相讓。
紅茶制作工藝十分繁瑣。采摘之后,要先以文火烘焙至干,然后送進(jìn)酵室進(jìn)行發(fā)酵。等到葉色轉(zhuǎn)紅,便成為初制成品,稱為紅毛茶。
初制成功后,還須進(jìn)行精制。工序有毛篩、抖篩、分篩、緊門、撩篩、切斷、風(fēng)選、揀剔、補(bǔ)火、清風(fēng)、拼和、裝箱等等。
精制完成后,就是天下知名的祁門紅茶了。因為茶葉香氣清香持久,似果香又似蘭花香,所以行家對此有個專門稱呼,乃是‘祁門香’。
祁門紅茶最適宜用來炮制‘功夫茶’。泡好之后,茶湯和葉底顏色都是紅艷明亮,口感也鮮醇酣厚,實為不可多得的茶中上品。”
太傅府中,幽靜茶室之內(nèi),程立和繡春樓四大檔頭之首,“多情”雨霖鈴相對而坐。雨霖鈴熟練地?zé)渚撸瑺C杯、投茶、洗茶、泡茶。片刻之間,茶已泡好。雨霖鈴又提起茶壺,把茶水倒入公道杯,再從公道杯斟入聞香杯中,止于七分滿。隨即雙手奉給程立,微笑道:“來,程少,請品茶。”
程立以雙手接過茶杯,放在鼻端之下,細(xì)聞幽香。隨之接連輕呷三口。深覺口舌生津、唇齒流芳,禁不住由衷贊道:“好茶。不過沖泡的工序,也未免太繁瑣了一點。”
雨霖鈴微笑道:“正所謂心急吃不得熱豆腐。同樣,心急也是喝不到好茶的。但真正的好東西,自然值得花時間多等待一下。程少,你認(rèn)為呢?”
程立放下茶杯,向雨霖鈴深深看了一眼。道:“關(guān)于如何對待我的事,朝廷之中,仍然未能有統(tǒng)一的結(jié)論?”
雨霖鈴略帶幾分無奈,道:“此事關(guān)系著朝廷中諸般勢力之消長,需要多方博弈,并非一時可決。急也急不來的。程少,還請繼續(xù)耐心等待多一陣。”
程立輕哼一聲,道:“我當(dāng)然可以等。但落日錕铻?zāi)切┤耍瑓s不會等。多耽擱一日,危險便多增一點。日后的損失,也更添一分。這種顯淺道理,我懂,雨姑娘懂,太傅更懂。”
雨霖鈴微微頜首,道:“世叔確實懂。而且,世叔也明白單憑朝廷上的力量,短時間內(nèi),這件事很難扯得出個什么結(jié)果了。所以世叔讓妾身過來,向程少說一句:英雄所見略同。”
程立一怔,隨即恍然,忍不住笑道:“好個英雄所見略同。那么……”
話至半途,程立突然住口,改為回首望向茶室大門。緊接著,陣陣腳步聲迅速由遠(yuǎn)而近。蕭劍詩帶著幾分興奮的聲音,隨即在門外響起。
“大師姐,程少,劍詩求見。”
程立和雨霖鈴兩人相互對望一眼,各自微笑。雨霖鈴隨之肅容道:“是蕭師弟?進(jìn)來吧。”
茶室大門拉開,身穿官服的蕭劍詩滿頭大汗,迫不及待地闖進(jìn)來,興沖沖道:“大師姐,程少,你們看,這是什么?”
程立隨意一掃,赫然發(fā)現(xiàn)蕭劍詩腰間所佩戴的魚袋,已經(jīng)換了個新的。上面以銀絲鑲嵌成游魚之形。程立當(dāng)即笑道:“喲,昨天的時候,這個魚袋好像還是銅飾。今天就變成銀飾啦?這是升官了吧,了不起。”
大魏朝法度,但凡官員,皆賜給“魚符”。這魚符用金屬精制而成,其形為魚,分左右兩片。里面刻有官員的姓名、在什么衙門任職、官居幾品、俸祿幾許,出行享受何種待遇等等。十分詳細(xì)。
用來安放魚符的小袋子,就是魚袋。其中,親王和國公,使用紫金絲裝飾魚袋,稱為紫金魚袋;三品或以上官員,用黃金魚袋;四品用銀魚袋,五品用銅魚袋。六品至九品官員,則不用魚袋。
蕭劍詩是大內(nèi)十八禁衛(wèi)之一。名頭聽起來很威風(fēng)。但實際上,也就是五品官而已。在外地的話,五品官已經(jīng)是知府,一方父母官,能掌握一府十?dāng)?shù)萬,甚至數(shù)十萬百姓之禍福了。但在白玉京這里,區(qū)區(qū)五品官,比比皆是,根本不稀罕。
大內(nèi)禁衛(wèi)屬于武職。想升官的話,就得要立下軍功。可是如今天下太平,并沒有打仗。大內(nèi)禁衛(wèi)又是跟隨在天子身邊的。偏偏天子極少離開皇宮,甚至連白玉京的市井都沒去過。卻哪里能有什么軍功可立?
所以如無意外,蕭劍詩他們這些大內(nèi)侍衛(wèi)要升官,唯有按部就班熬資歷,等到了一定的年紀(jì),再謀求外放而已。
可是蕭劍詩昨天還是五品,今天進(jìn)宮點了一回卯,立刻就升為四品,被授予銀魚袋了。這升官的速度,可不尋常。
蕭劍詩平伏了一下過于激動的心情,跪坐下來,向程立深深一拜,凝聲道:“程少,在下能有今日,全賴程少栽培。”
程立擺擺手:“先說說看,具體是怎么回事。”
蕭劍詩正襟危坐,畢恭畢敬道:“是。太祖皇帝訂下來的規(guī)矩。每年除夕前三日,皇宮中所有大內(nèi)御前侍衛(wèi)聚集在一起較量武功,考查進(jìn)境。稱呼為大較。年中時節(jié),則皇宮里隸屬各處宮殿的侍衛(wèi)分頭較藝,稱為小較。
今天正好就是小較的日子。我們一幫屬于養(yǎng)心殿的侍衛(wèi),午飯過后,便相互較量起來。本來在我們這幫人當(dāng)中,以慕容杰和藍(lán)天勇,還有伍天風(fēng)三人最強(qiáng)。我資質(zhì)不及他們,這幾年的大較小較,一旦遇上這幾人,都是干脆自動認(rèn)輸,也省得出丑人前。”
程立問道:“這三人是什么來歷?修煉的又是什么武功,連蕭兄你也比不上?難道他們是三大源流,還是七大劍派的人?”
雨霖鈴道:“他們?nèi)耍购腿笤戳鬟€有七大劍派無關(guān)。卻是八大世家的人。慕容杰來自舞陽城周家,藍(lán)天勇來自伏犀鎮(zhèn)藍(lán)家,還有伍天風(fēng)來自青天寨伍家。”
程立一怔,問道:“舞陽城,伏犀鎮(zhèn),青天寨?”
雨霖鈴微笑道:“舞陽城位于白玉京北方五十里,伏犀鎮(zhèn)在白玉京西邊七十里,青天寨在白玉京南方三十里。再加上白玉京東邊六十里的撼天堡。因為它們都位處于白玉京附近,所以又合稱東南西北四大世家。和另外的四大世家,什么霹靂堂雷家,老字號溫家,神槍孫家,蜀中唐門唐家,相互都不大對付。”
程立點頭道:“我明白了。不過蕭兄,想必今天小較,你沒有再認(rèn)輸了吧?”
蕭劍詩容光煥發(fā),大聲道:“當(dāng)然沒有了。不但沒有,而且我還主動站出來,向慕容杰挑戰(zhàn)。只用一刀,就擊敗了他。”
程立笑道:“是用‘獸斬’嗎?”
蕭劍詩用力點頭:“正是用‘獸斬’。哈,那家伙敗了還不服氣,想要再上來死纏爛打。被我又是一刀,直接把他給敲暈了。接著,藍(lán)天勇和伍天風(fēng)兩個聯(lián)手,想要來個以眾凌寡。
哈哈,可是根本沒有用。不管他們上來多少人,我都是直接一刀,立刻就把他們的兵器劈碎,贏得干凈利落。最后甚至連天子都被驚動了。”
雨霖鈴訝異道:“哦,天子當(dāng)時在養(yǎng)心殿嗎?這樣說來,這個銀魚袋,是天子賞賜的了?”
蕭劍詩喜滋滋道:“正是。天子見我刀法大進(jìn),十分高興。當(dāng)場便升了我的官,還親授銀魚袋。程少,在下能有今天,都全是拜你所賜啊。此恩此德,無以為報。今后只要有所吩咐,在下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程立擺擺手,不在意地道:“蕭兄你能有今天,首要功勞當(dāng)然是太傅的。多虧太傅替你扎穩(wěn)了根基,你才能厚積薄發(fā),一朝脫胎換骨。至于說被天子看中,那就是純粹的你運氣好了。和我關(guān)系實在不大。”
蕭劍詩連聲道:“怎么會關(guān)系不大?關(guān)系大著呢。對了程少,當(dāng)時天子向我問起,為什么會突然武功大進(jìn),練的是什么刀法。我都如實稟告給天子知道了。天子似乎對程少很有興趣,有意要召見你呢。”
程立回過頭去,又和雨霖鈴對望了一眼。微笑道:“哦,天子想要見我嗎?”
蕭劍詩肯定道:“絕對沒錯的。我看啊,多半這兩三天之內(nèi),就會有消息出來了。不過在此之前,程少,路總管想要先見見你。”
程立挑了挑眉:“路總管又是什么人?”
雨霖鈴道:“皇宮中的大內(nèi)侍衛(wèi),本來由原師叔這位大總管統(tǒng)領(lǐng)。在原師叔之下,另外還有三名副總管。路總管就是其中之一。原師叔這次奉命去永州,卻一去不歸。大總管職位空缺,三名副總管相互爭斗得很厲害,但天子一直沒有明確究竟該由誰填補(bǔ)空缺。路總管想要見程少你,多半是企圖通過拉攏你,來增強(qiáng)自己的籌碼吧。”
程立失笑道道:“原來如此。那么我和天子見面前,先見見這個路總管,倒也沒什么的。蕭兄,路總管有沒有說什么時候,什么地點?”
蕭劍詩連連點頭:“有,有。就是明天。西苑玄武池,流觴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