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真相
震天撼地,嶽動山搖,乾坤動蕩,八荒驚暴。這不是什么形容詞,而且也沒有絲毫夸張。千真萬確,就只是對于發(fā)生在眼前的一切,做出最平凡樸實的描述而已。
然而,長達(dá)四十里的山崖徹底坍塌,這件事的本身,便已經(jīng)足夠夸張了。雖然事實上,若非身臨其境的話,便根本沒有人能夠想象得到,那究竟會是一幕多么震撼,多么恐怖,多么教人絕望。
四十里!顯而易見,這真是一個令人感到絕望的數(shù)字。天下間沒有任何高手,能在半柱香的時間里,就走完整整四十里的漫長距離。
偏偏整段長達(dá)四十里的山崖,從開始爆破直至徹底坍塌,確確實實就只花了僅僅半柱香時間而已。
也就是說,任你再怎么修為蓋世,輕功絕頂,得天獨厚,氣運所鐘。可是只要你在山崖坍塌時,就站在峽道之中。那么你的下場,和那些完全不會武功的普通人相比,也絕不會半點區(qū)別。除去等死之外,也真的只剩下等死了。
山崖坍塌,導(dǎo)致億億萬萬噸石頭和泥土瘋狂傾瀉,把四十里峽道完全填埋起來,幾乎不留半點空隙。
于是乎,當(dāng)坍塌所揚起的漫天塵埃,好不容易終于散去之后,已經(jīng)完全被填平的峽道里,沒有慘叫,沒有哀告,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沒有血腥味,一切也顯得如此平靜。
毫無疑問,這真是世上最為殘酷的平靜了。只要一旦想到,居然有整整十萬個大活人,連同他們的坐騎一起,全部都被活埋在這億萬噸泥土和石頭之下的時候,哪怕世上最最無情的人,也絕不可能繼續(xù)無動于衷的。
接天峰距離峽道,同樣也有幾十里的距離。盡管峽道坍塌,對接天峰也有影響,但實在并不嚴(yán)重。相比之前伏羲深淵開啟的種種動靜,聲勢著實要小得多了。
然而,對于鐵牧真、王汗、還有柯厄淪等三名翼眾來說,內(nèi)心震撼之強(qiáng)烈,簡直已經(jīng)濃烈至無以復(fù)加的程度。剎那間,三人同時頹然跪坐,渾身冰冷,瞳孔擴(kuò)散得毫無焦點,眉宇間亦只剩余一片茫然。
完了,什么都完了!要知道,漠界地廣人稀,幅員雖然廣闊,但適合人類生存的土地,卻少之又少。所以漠界的人口,也一直都提高不上來。
故此,那十萬大軍看似不多,但實際上,卻已經(jīng)是漠界的精華之所聚。漠界幾乎所有的青壯年男人,全都在那十萬大軍之中了。
可是現(xiàn)在,他們竟全軍覆滅。也就是說,在漠界老家,如今只剩下一些名副其實的老弱婦孺。整個界域的實力,一下子便跌落到了史無前例的最低點。隨便再來一點點天災(zāi)人禍,漠界也再沒有能力承受。稍一不慎,便隨時也可能會——徹底滅族!
如果這還不叫完了,那究竟還有什么事,可以配得上“完了”這兩個字?
沒有再理會完全失魂落魄的鐵牧真等人。絕滅王背負(fù)雙手,屹立于山巔最邊緣處,遙望遠(yuǎn)處景色,并同時發(fā)出了一聲心滿意足的嘆息。
“壯觀,當(dāng)真何其壯觀。哪怕是李白再世,杜甫復(fù)生,恐怕也沒有比‘壯觀’這兩個字,更適合的形容詞了吧?哈哈~也真不枉本王殫智竭慮,費盡苦心,使盡手段來搭建這個舞臺,再安排演員們一一上臺,這才終于唱出了一場絕世好戲啊。”
“絕世好戲嗎?或許是吧。但以十萬人生命為代價來唱出的這場戲,縱然再好,但也終究太殘酷,太冷血,太瘋狂了。絕滅王,絕滅王,哈哈,確實人如其名,夠絕!”
一聲嘆息,從絕滅王背后傳來。絕滅王微微一怔,回首相望,立刻便看見了“慕容杰”。他坐在一塊山石之上,雙腿交疊成二郎腿,悠閑地上上下下,一顫一顫的,顯得十分自在。在他身邊的地面上,平躺著一名依舊昏迷的大魏天子百里咸寧。
絕滅王哈哈一笑:“好家伙,你果然也和本王一樣,都是詐死的。不但使詐,而且你連身份都是假的。什么慕容杰,哈哈,哈哈哈~”
一邊大笑,一邊連連搖頭。絕滅王隨意道:“既然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個份上,那么也沒必要繼續(xù)隱藏了吧?還不趕緊恢復(fù)你的廬山真面目?龍城侯,黑煞神君,程立。”
“呵,果然瞞不過你。看來我這偽裝的本事,當(dāng)真還未到家啊。”
“慕容杰”輕笑一聲,手不動,足不抬。可是突然之間,他渾身骨骼都傳來陣陣猶如炒豆般的輕微爆裂聲。緊接著,他無論是身形抑或相貌,全都應(yīng)聲而變,變成了一名豐神俊朗,宛若天仙化人般的青年。正是程立。
恢復(fù)本來面目的程立,左右轉(zhuǎn)動脖子,活動了幾下筋骨。隨之問道:“可是我也有幾分好奇。絕滅王,你既然和真正的慕容杰并不熟,那么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假冒的呢?”
絕滅王若無其事地道:“簡單。因為在本王身邊,有一個張玄靜。”
“張?zhí)鞄焼幔俊背塘㈨槃菹虿贿h(yuǎn)之外,同樣也昏迷不醒的張?zhí)鞄煏攘藘裳邸5溃骸拔液退_實曾打過交道。但也不算太熟。不管怎么想也罷,他都沒可能認(rèn)得出我才對啊。”
絕滅王懶懶道:“是感覺。在杭州的時候,張玄靜曾經(jīng)和你打過交道。從那時候,他便記住了你身上的一種獨特感覺。而這次,他又再次在‘慕容杰’身上察覺到那種感覺。所以盡管身形外貌都大大不同,但他仍然立刻就認(rèn)定,所謂的‘慕容杰’,肯定就是你,程立。”
程立搖搖頭:“就這樣?那也太兒戲了。假如報官的話,保證根本沒有官府會受理吧。”
絕滅王淡道:“可惜,本王不是刑部衙門的主官,所以也不需要什么確鑿證據(jù)。只要有感覺,便已經(jīng)足夠了。
有了這種感覺之后,再繼續(xù)深挖證據(jù),情況便更加明顯。呵呵~楚狂客是‘天下封刀’的使者,曾經(jīng)在杭州讓‘先天破體無形刀炁’亮過相。作為曾經(jīng)親身領(lǐng)略過這刀炁的人,普天之下除去楚狂客本人外,還有誰能夠比你程立更熟悉這刀炁呢?”
程立很認(rèn)真地點點頭:“說得非常對。這么講,選擇先天破體無形刀炁去模仿,倒是我的錯誤了。但絕滅王,你又為什么不立刻拆穿我,非要一直隱忍呢?”
絕滅王大笑:“拆穿你?哈哈,拆穿了你,那么本王身邊,豈非就缺失一員大將了?別的不說,若沒有你出手,天風(fēng)嶺那邊的合颯爾、穆華尼、扎穆合等三名硬點子,該由誰去收拾?還有今天在這接天峰上,又該由誰來對付那個十三,由誰來打斷那兩個老不死的施法了?”
程立深以為然地道:“不錯。對于缺兵少將的絕滅王你來說,確實沒有比我更合適的打手了。更重要的,是我這個打手自己,也心甘情愿為你去殺人。”
絕滅王收斂笑容,鄭重道:“所以本王當(dāng)真要謝謝你。若沒有你,本王的這座戲臺,一定沒可能搭建得這么順利。”
程立探手入懷,取出一卷書籍,卻正是《九龍寶典》。他皺眉問道:“但我還是不明白。血祭大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這里面的記載,卻又模模糊糊,根本語焉不詳,完全讓人看不明白。”
絕滅王淡淡道:“看不明白,那是理所當(dāng)然。因為這本《九龍寶典》,根本是假的。是本王找來高手匠人偽造的產(chǎn)物罷了。至于真正的血祭大法嘛,哈哈,可以說存在,可以說不存在。”
程立搖搖頭:“我不明白。”
絕滅王淡淡道:“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剛才發(fā)生的事,你也從頭到尾,也都清清楚楚看見了的。漠界龍脈被鐵牧真身上的皇者之氣所吸引,把積蓄的精氣分了一大半給他,導(dǎo)致自身衰弱不堪。于是當(dāng)真正的龍珠出現(xiàn)后,漠界龍脈再也無力爭搶。終于導(dǎo)致花落別家,自己一無所獲。這就是血祭大法了。”
程立道:“這個經(jīng)過,我當(dāng)然看得很清楚。但我不明白的,是這種方法究竟有什么用?難道當(dāng)初袁天罡和李淳風(fēng)研究血祭大法的時候,就為了要拿來坑害別人的?”
絕滅王笑道:“這就不得而知了。畢竟那兩位都已經(jīng)去世多年,也沒辦法再找他們來問個究竟的,對吧?
可是回過頭來想想,這又有什么不可以?九龍奪珠,也像是打仗。打仗要贏,未必一定必須自己這邊兵精糧足,訓(xùn)練有素,調(diào)度有方才能贏。有些時候,打仗就是比爛而已。
我很爛?沒關(guān)系,只要你比我更爛,那么我就比你強(qiáng)。這場仗打到最后,仍然是我贏。雖然……哈哈,確實是贏得有點難看。不過贏就是贏,輸就是輸,結(jié)果才最重要,程立,你覺得呢?”
程立沉吟道:“或許是吧。不過,或許也可以反過來認(rèn)為。當(dāng)初李淳風(fēng)和袁天罡二位研究出這種方法,本就沒在意過中原龍脈是否會因此受損。更不在于中原百姓會否因此而吃盡多少苦頭。
他們想的,只是要在最短時間里,造就出一位絕世高手。哪怕代價就是龍脈失氣,天災(zāi)連連,饑荒四起,遍地烽火,也在所不惜。
嘿,這種自私自利之術(shù),實在太禍國殃民了。《九龍寶典》會被禁毀,不準(zhǔn)再流通,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絕滅王漫不在乎地道:“這些東西,都屬于陳芝麻爛谷子,便沒必要追究了。”
程立頜首道:“沒錯。這些陳年舊事,再繼續(xù)追究,意義也不大。但是絕滅王,既然真正那本《九龍寶典》里所記載的血祭大法,對你來說根本毫無意義。那么你擄掠天子,究竟又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