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
宋唐的傷口其實并不深,出血量也不大。米蘿故意加重了下手的力度,只為讓他知道作妖的代價。
他叫了兩聲以后,米蘿的手勁就輕柔了許多,她想起初次見面那一晚,自己扭了腳,宋唐在酒店仔細(xì)幫她處理患處的樣子。
命運就是這么的神奇,讓人不可思議,誰能想到他們之間同樣的場景再次上演了。只是地點不同,兩個人的角色也調(diào)換了。
“好了,你這兩天小心點,別碰著傷口,不出一周就沒大礙了。”米蘿用紗布薄薄地從宋唐左肩到右腹斜著纏了兩圈。
她轉(zhuǎn)身把紗布放到桌上,剛直起身子就被宋唐攏進(jìn)了懷里。
“干嘛?小心你的傷口……”她身子一僵,低頭推了推宋唐的肩膀,并沒有太用力。
“噓,別動……”宋唐仍然坐在床邊,他把頭靠在米蘿腰間,“這樣就感覺不到痛了……”
米蘿本打算再去推一遍宋唐的手懸在了半空中。低下頭,她看到他烏黑帶著光澤的頭發(fā),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兩下,聊表安慰。
“寶貝兒,你有沒有想我啊?”宋唐低頭喃喃道,像是沉醉在一場美夢中的囈語一般。
他低沉性感的聲音讓米蘿的心尖顫了顫,僵直的身子漸漸軟下來……她水蔥一樣的手指輕輕穿過他柔軟的頭發(fā),瑩白的手指和烏黑的頭發(fā)交纏著,像是燃起了一把燎原的黑色火焰。
米蘿覺得口干舌燥,剛要開口,就聽到木屋外面一個聲音由遠(yuǎn)及近:“宋唐兄弟,你在哪一間?”
是賽昂。
聽到這個聲音,米蘿觸電一般站直了身子。宋唐倒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把手從米蘿身上拿開的時候,還在她的纖腰上掐了一把。
“我在這里!”他站起身來走到木屋的窗口跟前。
一起在保護(hù)站吃過簡單的午飯,賽昂帶宋唐幾人去鎮(zhèn)上的醫(yī)院看了正在接受治療的阿萊。
還好,他腿上只是子彈的擦傷。并無大礙。
米蘿敏銳地感覺到阿萊好像很憷賽昂。還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悄悄問了一下之前和阿萊一起接待他們的那位工作人員,他嘆口氣:“這孩子一直喜歡賽拉,來保護(hù)站工作也是因為賽拉,可是賽昂一家卻都不喜歡他,聽說最近賽拉家里要給她招女婿了,阿萊根本就不在考慮范圍內(nèi)。”
“為什么不喜歡他?”
“還不是因為阿萊的哥哥加入了盜獵團(tuán)伙,賽拉的爸爸之前在盜獵團(tuán)伙槍口下?lián)旎匾粭l命,聽說要不是阿萊的哥哥通風(fēng)報信,賽拉的爸爸也不會傷那么重,他哥哥也在那次交火中被打死了……”
米蘿默然,心中感嘆阿萊怕不是老撾鄉(xiāng)村版的羅密歐啊。背負(fù)著家仇還毅然愛上仇人的女兒……這是一種什么樣的精神啊?
從醫(yī)院出來,賽昂帶他們在保護(hù)站附近的拿邇國家公園外圍轉(zhuǎn)了轉(zhuǎn)。給他們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這里的基本情況。
“打算什么時候進(jìn)林子?”賽昂問宋唐。
“準(zhǔn)備工作已經(jīng)差不多了,就是在等農(nóng)業(yè)處的批文。”
“已經(jīng)和農(nóng)業(yè)處的人見過面了?”
“是的,就在今天上午。”
賽昂掰了掰手指頭:“今天周四,周五他們不工作,批文一般需要七天,最快下下周一你們能拿到批文。”
宋唐和馮川不約而同地做扶額狀,知道老撾這邊工作效率低,卻不知道是這么低。不過審核幾分材料蓋兩個章的事情,怎么要這么久……
賽昂又加了一句,更是雪上加霜,“這是最樂觀的了,也有可能會更慢……”
“既然還有時間,不如和我一起回我家的村子去住上幾天。那里可比在保護(hù)站住著舒服多了!而且我奶奶一直想見見救了我妹妹的人,說要當(dāng)面感謝你們!”賽昂盛情邀請道。
“好啊,好啊!”不等宋唐開口,馮川趕緊愉快地應(yīng)了下來。他早就不想住這種分分鐘能看見蛇的木屋了。
宋唐:“……”
賽昂家的村子在距離保護(hù)站5公里遠(yuǎn)的地方,周圍有一片水域環(huán)繞。要進(jìn)村,需要坐船,或者是走過一道長長的竹橋。
這道竹橋有三四米寬的樣子,卻足有四五百米長。不能過車,除了行人,米蘿還看到兩三位騎著摩托車的村民從橋上經(jīng)過。
幾個人把車停在了橋頭,就下了車。
一上橋,好眼神的米蘿就看到橋那頭站著一伙人,男女老少都有,為首的是一位拄著拐棍的老奶奶,她那一頭白發(fā)特別顯眼。
“奶奶已經(jīng)在等你們了!”賽昂朝橋那頭的人群揮了揮手。
和賽昂并肩走在前面的宋唐也禮貌地朝那些人揮了揮手,“奶奶太客氣了。”
讓這么一位耄耋老人站在橋頭迎接自己,怎么看宋唐都覺得有點折煞自己。
幾個人走近了,米蘿看到奶奶身邊攙扶著她的人正是賽拉,她盤起了發(fā)髻,換了一身老撾的特色服裝,水紅色的無領(lǐng)斜縫上衣,配一條同樣顏色的筒裙,以金色的絲線和黑色、黃色花邊點綴。整個人看上去顯得窈窕靈動,特別有味道。她盤算著,等考察完回去的時候,一定也要買一套做個紀(jì)念。
見米蘿盯著她看,賽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米蘿奶奶得知救下孫女的人是米蘿和宋唐,便干脆甩掉了手里的拐杖,顫巍巍地一手拉著他們一個,朝村里走去。
她一邊走一邊絮絮地說著話,起初米蘿還以為她說的是老撾話,仔細(xì)聽了聽,她竟然說的是不太標(biāo)準(zhǔn)的中國話!?
她先感謝了米蘿和宋唐一番,說她就賽拉這么一個寶貝孫女,心肝寶貝一般,米蘿和宋唐救了賽拉就等于救了她一命。不然若是賽拉有什么事,自己肯定要跟著去了……
隨后她又問米蘿和宋唐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結(jié)婚了沒有……一堆家長里短的問題,米蘿總覺得下一分鐘這位老奶奶就要像某些亂操心的親戚一樣開始催婚了。
她悄咪咪地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宋唐,他一改往日總是氣定神閑的樣子,額頭上冒出了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低彎腰頭仔細(xì)聽著老奶奶的話,認(rèn)真地回答著老奶奶提出的問題。
賽昂的家老宅子就在村口第三戶,進(jìn)門是一個很大的院落。
賽昂介紹說他的奶奶、父母和沒有成家的弟弟妹妹都住在這里。自己因為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就另立了門戶,不過也不遠(yuǎn),和老宅子就隔了幾戶人家。
奶奶拉著米蘿和宋唐進(jìn)了正屋,房間中間的一張大圓桌已經(jīng)擺好了酒菜。米蘿一進(jìn)門就問道了一股米酒的味道。
在車站看到的那位跛腳先生站在屋子中間招呼著他們,一老一少兩位穿著老撾傳統(tǒng)服飾的女人還在不停地從廚房往桌上端菜。那位年輕的女人身型臃腫,應(yīng)該是懷孕了。
米蘿猜這兩位女士是賽昂的母親和妻子。
賽昂稍后給他們做了介紹,和米蘿猜的一樣。
“我妻子還有兩周就要生產(chǎn)了。”介紹妻子的時候,他滿臉都是柔和的表情。
擁簇著他們回來的那些村民大部分都散去了,有幾位年紀(jì)稍長的人留了下來,也有幾個頑皮的孩子不想走,躲在門口,偷偷地看著宋唐他們這些異國來客。
賽昂讓妻子給賓客斟滿自釀的米酒,就豪爽地舉起了酒杯,說要慶祝妹妹幸運脫險,自己勝利歸來,又感謝了宋唐和米蘿,這才干了一大碗。
除了賽昂懷孕的妻子,桌上的所有人包括老奶奶也都端起了酒。宋唐和米蘿一左一右坐在老奶奶旁邊,舉杯的時候他瞄了她一眼,剛好瞥見她干掉了自己的酒,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賽昂的爸爸招呼著大家吃菜。
米蘿低頭一看,這些菜和平時吃的可不一樣,都是有腿有眼睛的,烤蝗蟲、炸水蠆、腌胡蜂……還有不知道怎么做的蝎子、蜘蛛、天牛、青蟲……而且這些蟲子的個頭都大的很,簡直不知道都是吃什么長大的。
馮川掃了一眼桌面有點頭皮發(fā)麻,勉為其難地?fù)炝艘粔K看上去還像是某種魚類的肉嘗了一下。
嗯,很嫩很滑,味道不錯……
他接連吃了好幾塊,這才想起來扭頭問身邊的桑雄:“這什么魚啊?味道不錯,你們老撾特有的嗎?”
桑雄正在大嚼著一口金龜子,瞄了一眼馮川手里的肉,輕描淡寫地說:“那是蛇肉……”
“……”馮川臉色煞白。臥槽,你怎么不早說?
自釀的米酒味道很好,甜甜的柔柔的,老奶奶喝了兩碗,賽拉過來就悄悄地提醒她不要再喝了。
賽昂笑著向宋唐他們解釋道,奶奶誰的話都不停,只聽賽拉一個人的。
奶奶放下酒杯,就開始給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講故事。
因為喝了酒,說中國話就不利索了,她索性就用老撾話講,賽昂幫他翻譯成英語。
米蘿饒有興趣地聽著奶奶的故事。
她說自己就出生在這個村子里,十幾歲的時候家里人就給她許配了一門婚事。但是她很不喜歡對方,后來就一直拖著沒有結(jié)婚。
一直拖到她十七歲,對方退了婚,她也成了村里年紀(jì)最大的姑娘。她的媽媽都因為她的婚事病倒了。
她很內(nèi)疚,為了給媽媽治病,每天早出晚歸跑到山上采草藥。
可是她幾乎采遍了整個林子,媽媽的病也沒有好轉(zhuǎn),而且日漸消瘦,眼看就不行了。家里給媽媽看病幾乎把錢都用光了。
他的爸爸和兄弟都很生氣,都說是她的原因媽媽才病了。他們開始籌劃著再給她找一門婚事。
可是附近的村子適齡的小伙子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只剩下一些老鰥夫。
結(jié)果他的爸爸就真的給她找了這么一位老鰥夫,而且還是個啞巴。
她堅決不從,他們就打她、關(guān)著她。她的媽媽因為心疼她,都急得開始咳血了。
這天深夜,她找到機(jī)會偷偷跑了出去,她要去找能給媽媽治病的人。赤著腳一口氣跑到了天亮,又跑到了天黑。
不知道跑了多久,這天來到一個鎮(zhèn)上。又累又餓的她倒在了一扇門跟。
剛好有幾名軍人走出來,見她暈倒,就出手救了她。
她醒來才發(fā)現(xiàn),救自己的是一些中國的軍人,她此刻就躺在中國軍人的營地里。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在不遠(yuǎn)處忙碌,她看到他們正在給一個臉色蠟黃的同胞頭上纏白色的布條。
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他們在救人!他們能救人!
她顧不上腿腳的力氣還沒恢復(fù),咚地一聲滾下床,爬過去跪在那幾個人的腳下:“求求你們救救我媽媽!”
最終,一輛綠色的吉普車把媽媽從家里接來了營地。
他們說她媽媽得了肺病,一位年輕的軍醫(yī)用細(xì)細(xì)的針頭給她打了幾針,又讓她吃了很多比手指甲還小的藥片。
一段時間以后,媽媽的病竟然真的好轉(zhuǎn)了。
爸爸帶著她和兄弟帶了一只野豬和家里所有的米酒去軍醫(yī)面前下跪致謝。
軍醫(yī)扶起他們,也不收那些禮品。
爸爸覺得無以為報,當(dāng)場決定把女兒嫁給這位軍醫(yī)。
說到這里,奶奶的臉像被一束光打亮,連表情都生動了起來。
塞昂怕奶奶太激動,給塞拉使了個顏色,讓她把奶奶勸回了房間。
“后來這位奶奶嫁給這位軍醫(yī),就是我們的爺爺。”賽昂道。
米蘿這下明白這位老奶奶能說中文的原因了,原來嫁給了中國人。
“爺爺退伍以后,就在村里開了診所,幫助了很多人,”賽昂繼續(xù)說,“他有時候會連續(xù)幾個晚上出診,也不休息,或者白天走很遠(yuǎn)的路去給人看病,時間久了爺爺積勞成疾,我八歲的時候他就不在了。”賽昂遺憾道。
米蘿也跟著不勝唏噓。
“算了,咱們還是說點高興的事情吧!”賽昂見大家都一副凝重的表情,便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端了起來。
席間,宋唐和馮川結(jié)伴出去尿尿。
馮川已經(jīng)喝的暈暈乎乎的了,他一邊扣著腰帶的扣子一邊大著舌頭問宋唐:“知道奶奶為什么講她年輕時候的故事嗎?”
“不知道啊?”宋唐也有點站不穩(wěn)了。
“我看奶奶八成是看上你了,想把孫女許配給你,以后啊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隔三五年就來看你一回……”馮川嘿嘿笑著拍了拍宋唐肩膀。
宋唐一把撥開他的手:“你他媽的剛尿完尿亂拍什么?我告訴你,你還別不服氣,他們這里一夫多妻也是可以的哦!到時候只怕你羨慕我都來不及……”
話音落下,宋唐突然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zhàn),扭頭就看見一張表情比冰山還冷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