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少年
2017年夏,天很悶,雨很多。</br> 聽說雨天容易遭遇邂逅,因為一場雨,有的人被困兩端,有的人被迫相遇,他們提前進入了命運的輪轉(zhuǎn)。</br> 一般情感類雞湯都會這么說。</br> 但裴芷是不信的。</br> 因為一場沒崩住的大雨,她緊趕慢趕匆忙回家,于是碰上了被老裴帶回家的陌生少年。</br> 他穿著干干凈凈的套頭t恤,帶潮牌logo的牛仔褲。看似打扮得隨意,其實連褲腿卷幾道褶都萬分講究似的無一不在襯托著修長腿型。</br> 如果沒有那場雨,錯開幾分鐘晚到家的話,或許就無知無覺地這么擦肩而過。</br> 可那天,她偏偏就撞上了。</br> 突逢大雨借了傘,轉(zhuǎn)晴又遇上他還傘。</br>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得開車送人回學(xué)校,以及意料之外那頓共進的晚餐。</br>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答應(yīng)這頓晚飯。</br> 明明和不熟的人吃飯會顯得格外尷尬,但看著少年純凈的眼,拒絕的話好像就再難說出口。</br> 既然決定吃飯,又不想面對尾燈連成串的堵車盛況,車子在下一個高架經(jīng)由輔路拐出主干道,駛?cè)敫浇虉龅牡叵萝噹臁?lt;/br> 裴芷眼觀六路找車位,隨口道:“還是我請吧,你看看想吃什么。”</br> 對方?jīng)]在誰請客的問題上做計較,只嗯了一聲低頭翻開手機,似乎是在研究附近的餐廳。</br> 等她安安穩(wěn)穩(wěn)停好車,謝行點了一下屏幕,給她過目:“這家評分還可以,姐姐吃嗎。”</br> 裴芷只瞥到四顆半星的評分,隨意點頭:“我都行。”</br> 位于商場頂樓一家叫慢生活的火鍋店,很文藝地給店名加了后綴——鬧市中的平靜。</br> 這家店主打港式花膠雞鍋底,好像為了契合店名似的,鍋底沸得慢,出菜速度慢,連服務(wù)員說話都像開了0.5倍速,每說一句還微笑著側(cè)頭等客人反饋才繼續(xù)往下。</br> 裴芷真的懷疑這家店還能不能賺錢,以及要不是服務(wù)態(tài)度太好,就這速度或許會被暴脾氣的客人懟死。</br> 她在心里大約估摸了下吃完火鍋的時間,別說錯開晚高峰了,碰上店里人再多點的話,說不定能吃到夜宵點。</br> 不過既然都坐在這兒了,本身晚上也沒別的事,她很心平氣和。并且看在對方年紀小,又是裴忠南學(xué)生的份上,還可以更遷就一點。</br> 只是倆人之間找話題也是門學(xué)問。</br> 她不了解對方,想必對方也不了解她。唯一共同話題除了覆蓋在老裴這層交集上,一時之間找不到其他。</br> 好在服務(wù)員很貼心,隔三差五來一趟無微不至的噓寒問暖,勉強帶動了飯桌上的氣氛。</br> 除此之外,他們聊得確實很少,基本圍繞哪個好吃,哪個不好吃進行。</br> 他坐在對面心無旁騖地涮菜,涮完用公筷先夾給她,再留給自己。無數(shù)次重復(fù)這樣的動作。間接聊兩句。</br> 他說:“和牛好了,姐姐嘗嘗看。”</br> 裴芷還得客氣回敬:“我自己來。”</br> “沒關(guān)系,剛好順手。”</br> 以及——</br> “蝦好了,我來剝吧。”</br> “不用不用。”裴芷不好意思地瘋狂搖頭,“我自己就行。”</br> “沒事,我剛好戴著手套,我來吧。”</br> 他此時確實帶著一次性手套,手指纖長,骨肉勻稱。裹在那一層透明薄膜里也能看出指節(jié)的美感。指甲邊緣修得干干凈凈,圓潤帶有弧度。</br> 對待細節(jié)都一絲不茍的人確實更容易得到他人的好感。</br> 裴芷只看著他的手指,就不免覺得舒心。</br> 她長這么大,從來不缺追她的男生。上大學(xué)時更甚,隔三差五就有表白的人追到宿舍樓底下。</br> 有的人吧,表面看著光鮮亮麗,打完球后一身臭汗、頭發(fā)耷拉緊貼頭皮的樣子很容易讓人幻滅。還有的人,看似收拾得妥妥帖帖,和舍友勾肩搭背往回走的時候嘴里討論的是要不要回去洗擱了一周的臭襪子。</br> 她不至于潔癖,但對挑男朋友的點很奇怪也很執(zhí)著。以至于整個大學(xué)期間,一點談戀愛的欲-望都沒有。</br> 現(xiàn)在隔著一張餐桌光看對方的手指,她潛意識就覺得對方應(yīng)該是個特別講究的男孩子。</br> 不過聽說才剛上大一,也不知道將來便宜了誰去。</br> 一旦心里鑄起了年齡鴻溝,她就很難生出旁的想法,只百無聊賴地撥弄著裝檸檬水的杯子,有一茬沒一茬地胡思亂想。</br> 于是后來回想起來,除了還記得對方極有耐心剝蝦的樣子,吃了什么,聊了什么,她全忘得精光。</br> 陵城的雨還是那么斷斷續(xù)續(xù)、時不時來一場大的。</br> 她上陵山采風(fēng)時也因為突降大雨再次邂逅謝行。讓她覺得好笑的是,自那次之后,仿佛形成了條件反射,一下暴雨就容易想到某個小朋友。</br> 當然,想起只是一瞬間。</br> 很快就會被拋之腦后。畢竟人生的巧合不會時時刻刻上演,雨也不能和任何人劃等號。</br> 天氣預(yù)報播報第二天有雷陣雨的那天,她取了傘才出的門。</br> 雷陣雨來得很遲鈍,一直挨到快回到小區(qū)才下起來。裴芷從車后箱取出傘,是上回借出去的那把,很普通的木紋把手長柄黑傘。</br> 不知是不是還回來之后一直沒再用過,傘褶被疊得工工整整,一層層嚴絲縫合,跟剛買回來似的嶄新。</br> 很少有男生會細膩到這種程度,裴芷忍俊不禁,再次想起話不多、表情也很淡的少年來。</br> 她塞著耳機,正和江瑞枝打電話。</br> 江瑞枝聽她突然笑起來,狐疑:“怎么了又?我說什么了?”</br> “沒什么。”裴芷拿起傘,轉(zhuǎn)著傘柄在頭頂撐開,說:“突然想到個人。”</br> “男的女的?”</br> “男的,不過你打住。沒你想的那些,就是覺得有趣。”</br> 為了防止江瑞枝發(fā)散思維,她又加了一句:“還是個小朋友。”</br> 江瑞枝果然被帶歪,以為她說的小朋友真是字面意思的小朋友,哦了一聲沒當回事:“哪家的小朋友,沒聽你說過。”</br> “有什么好說的,說不定以后也見不著,其實……也沒有很熟。”</br> 她聊著電話幾步小跑,跑進樓道。</br> 電話聲在進入電梯間之后變得斷斷續(xù)續(xù),信號微弱起來。兩人像是習(xí)慣如此,整個電梯上行過程沒怎么說話,一直到恢復(fù)信號,江瑞枝的聲音才又傳出來。m.</br> “到樓上了?”</br> “嗯,到了,缺的那張照馬上發(fā)你。”</br> “行,也不是很急,你記得就好。”</br> 華景園一戶一梯,裴芷握著傘柄抖了抖,也不用怕妨礙鄰居,撐開晾在過道上。</br> 開鎖進門,看見裴忠南在家打了個招呼,彎腰換鞋。一轉(zhuǎn)身,動作愣在原地。</br> 這一瞬間似乎和多日前某一天完美重疊在一起。</br> 除她和老裴以外,家里還有第三個人。</br> 少年穿著灰白色的寬松運動衫敞著腿坐在沙發(fā)上,或許是從聽到開門聲就看了過來,此時目光正一動不動落在她身上。眼神無波無瀾,似一汪深潭,望不到底。</br> 在與她目光相觸的那一瞬間,他輕點下頜微微揚起唇角,才若無其事收回視線。</br> 裴芷看到他與自己打招呼,才驚覺剛電話里講的說不定以后再也見不著的少年又出現(xiàn)在了她家。</br> 她也回敬般點了下頭,一時覺得有些尷尬。</br> 雖然私底下因為個中緣由吃過飯,也偶遇過,但在老裴面前,她與對方似乎還不至于熟得需要互相寒暄的地步。不過絲毫沒反應(yīng)也說不過去。</br> 她停在原地靜思片刻,對老裴說:“您有客人啊?那我先上樓了。”</br> 甚至沒往客廳多看一眼,她踩著樓梯上樓,總覺得背后有道帶著灼灼熱意的視線。細想又覺自己多心。</br> 只是覺得自從第一次碰面之后,好像總是時不時碰到那位小朋友,也不知道和老裴討論什么專業(yè)問題,連家也來得勤了些。</br> 老裴也是的,年紀越大越熱心。</br> 因為還想著要給江瑞枝發(fā)郵件,她沒再想下去,把自己關(guān)進房間就沒再出來。</br> 樓下。</br> 裴忠南打印完稿子遞給謝行:“先印這么多吧。你倒是看得挺快。也沒想到現(xiàn)在還有學(xué)生對新聞稿感興趣。以前啊,我恨不得在后邊用鞭子抽,學(xué)生都不愛看不愛背的。嫌這個無趣。”</br> “嗯,有點興趣。”</br> 少年說著懶懶掀了下眼皮,目光若有似無往通向二樓的樓梯轉(zhuǎn)角處晃了一眼,收起稿子恭恭敬敬:“謝謝老師。”</br> 老裴難得碰到一個這樣的學(xué)生,特別熱情:“還有什么事兒,說說,我這有的給你印。”</br> “其實——”</br> 他頓了一下,“還挺多問題想請教的。不知道會不會打擾裴老師。”</br> “嘿,來都來了,就別客氣。什么打擾不打擾的。”</br> 謝行搜腸刮肚和裴忠南聊了很久,磨蹭足了時間,也耗盡了耐心。卻聽不見二樓絲毫動靜。</br> 似是有些失望,他望了一眼掛鐘起身:“裴老師,我打擾得夠久了。”</br> 老裴仿佛剛從熱聊中緩過來,詫異道:“都這么晚了啊。”</br> “嗯,那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擾了。”</br> “哎你怎么回?要不要——”</br> 少年收攏手指,如松般默默站直,似乎在期待著什么。</br> 就聽下一句傳過來:“我送送你。陪你打上車去。”</br> 他抵了下腮,沒什么表情:“不用了,老師。我自己就行。”</br> 臨走時,謝行裝作不經(jīng)意掃了一眼樓梯口,依舊靜靜悄悄沒動靜。</br> 于是轉(zhuǎn)身帶上大門。</br> 樓下安靜十分鐘后,二樓終于傳來慢悠悠走動的踢踏聲。</br> 裴芷半個身子靠在客廳挑高處的欄桿口,往下叫老裴:“您客人走了?”</br> 老裴仰頭:“啊,走了。”</br> “憋死我了,怕打擾你們。我都沒敢下樓。”</br> “喲,什么時候這么乖了。”</br> 父女倆插科打諢幾句。</br> 她沒心沒肺地調(diào)侃,不知道此時另一邊,謝行回到車上,靠進座椅后背緩緩閉眼。</br> 沒開車內(nèi)廣播,沒打火點引擎,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br> 他在腦海里勾著裴老師家那位姐姐的輪廓,心口像有成千上萬的螞蟻在爬,躁動難耐。</br> 手指往車斗里摸,摸到某個冰涼的金屬物件。</br> 拇指輕輕往上一推,火機發(fā)出叮一聲脆響,一簇幽藍色火焰反噬著車內(nèi)的黑暗躥了出來。</br> 火焰與指尖的煙頭相觸,亮起一抹猩紅,明明滅滅跳動起來。</br> 煙將掉不掉地銜在唇邊,他靜靜抽完半支,忽然摸出手機來打開朋友圈。</br> 隨手拍了張黑得分辨不清座椅還是靠背的照,僅對一人可見,發(fā)送:【天好暗】</br> 半根煙的工夫后,他查看,朋友圈連個響聲都沒有。</br> 于是第二條發(fā)送:【下雨了】</br> 第三條:【怕黑】</br> 第四條:【煩】</br> 結(jié)果就是,通通石沉大海。</br> 作者有話要說:19歲的瘋狗:???我他媽心態(tài)崩了啊</br> 推個文:《甜藥》/葉惜語</br> 誰都知道,九中的梁藥是出了名的恃美而驕,無人敢惹。</br> 很少有人知道,她還有個身嬌體弱的雙胞胎妹妹。</br> 一天,妹妹淚汪汪地求她:“姐,你能不能幫我追一個男生?我們長得一樣,他不會發(fā)現(xiàn)的。”</br> 梁藥:“不去,我腦子又沒病。”</br> 向來偏愛妹妹的父母:“事成后你每月的零花錢翻五倍。”</br> 梁藥:“我覺得我可以。”</br> 于是梁藥換上白裙子,燙了黑長直,扮成小白花去給妹妹撩漢子。</br> *</br> 楚晝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入一中,高冷矜貴,是全校當之無愧的男神,身邊追求者無數(shù),可他卻從未放在心上。</br> 直到有一天,他發(fā)現(xiàn)以前一位追求者的性格大變,竟變得……有點可愛。</br> “喂,我喜歡你,約個時間吃飯?”</br> 眼前的女孩雙手插兜,笑語嫣然。</br> “不去。”</br> 楚晝繞開她就要走,女孩迅速伸手,揪出他的衣領(lǐng),把他摁在墻上。</br>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女孩絕美的臉湊近,眸子艷得勾人。</br> “今天你要是不喜歡我,就別想離開這里一步。”</br> 很久以后,梁藥終于完成任務(wù),功成身退之際,楚晝卻緊緊拽住她的手不放,眼神危險地看著她:“你想走去哪兒,嗯?”,,大家記得收藏網(wǎng)址或牢記網(wǎng)址,網(wǎng)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