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領(lǐng)帶
裴芷安靜不說話的時候,徐北也不打擾。</br> 一路送她到家,又因為要送資料給裴忠南,兩人一起上的樓。</br> 顯然裴忠南挺樂意見著他倆在一起的,就差沒露一手當(dāng)場把人留下來吃晚飯。</br> 不過徐北很講究分寸,放下資料說完話只說還有其他事就走了。</br> 門一關(guān)上,裴忠南就斜眼望了過來:“小徐來臺里這么久,我還是沒能挑出毛病來。怎么樣?比起上回你媽給介紹的相親對象來,哪個好?”</br> 那壓根就不需要比,上回那個張先生的事兒她還沒說呢。</br> 就是個受大男子主義封建思想荼毒的好色傻缺。</br> 裴芷擺出嫌棄臉:“陳燕如同志是不是被人騙了?說到我就煩,誰給她說的歪瓜裂棗?您都不知道,一進餐廳就盯著我腿看。”</br> “真真?”裴忠南瞪眼,“那可不能要。你媽眼光不行,還是爸靠譜。你就說說,小徐怎么樣?”</br> “徐北啊,好是好。”</br> 以此開口必有反轉(zhuǎn)。裴忠南習(xí)慣了,嘆了口氣:“行,我懂了。那我再問你一個。”</br> “您說。”</br> “那你覺得小謝怎么樣啊?”</br> 裴芷一口水剛含進嗓子,聞言嗆得上下直喘:“是……咳、咳咳,誰?”</br> “謝行啊!”</br> 她和謝行有過一段的事兒裴忠南絕對不知道,要知道就不可能是此時此刻的表情和語氣了。</br> 電光火石間,裴芷已經(jīng)分析完狀況,緩了緩才撇嘴:“我覺得不怎么樣。”</br> “不會啊。我覺得小謝也挺好的。你在國外的時候,他說老師一個人在家沒人陪怕我無聊,隔三差五就過來看我一趟。我看他時不時還問問你在外面的事兒,估計也有點心吧?”</br> 這段是裴芷不知道的。</br> 她愣了一下,隨即駁回:“老裴同志,您別想了。我和他差五歲,您現(xiàn)在看不出什么。到時候我三十,他才二十五小伙子。我四十,他三十五正值壯年。您覺得合適嗎?”</br> 裴忠南仔細一琢磨,還真這么回事兒。</br> 他一邊被說服,一邊又忍不住試探:“真沒戲?”</br> “沒戲!”</br> “那可惜了。不過你怎么知道他比你小五歲的?”</br> “……”</br> 裴芷深深掐了自己一把,“不是上大三么,我猜的。”</br> 她怕裴忠南多問,她多說多錯,很快找借口上樓回房。</br> 剛好收到江瑞枝的問候:【怎么樣?到家沒?】</br> 她隨手打開放置在書桌上的單反,單手摸著手機敲字:【到了。謝你大恩大德】</br> 【明兒幫姐妹一個忙唄?】</br> 【沒錢免談】</br> 話是這么說,不過裴芷很快點開江瑞枝發(fā)來的稿件,是一份拍攝細節(jié)要求稿。她發(fā)了個問號過去。</br> 對方很快回復(fù):【就臨下班時突然來的那事兒。明天能不能幫忙拍幾張照,有個版塊要補照。負責(zé)人這兩天請假不在,一說拍照我就想到了你。拜托拜托~】</br> 裴芷來回看了幾遍,不確定道:【拍人拍景?】</br> 【拍人!】</br> 她倔強唱反調(diào):【我不拍人】</br> 江瑞枝也早想好了說服她的借口:【沒事兒,你就把ta當(dāng)一棵歪脖子樹】</br> ***</br> 歪脖子樹長在帝景公館。</br> 因為陳燕如新家就住這兒,裴芷熟門熟路。甚至不用登記通知業(yè)主,物業(yè)對美人的記憶很長遠,見是她立馬放行。</br> 在拿到地址之前,她一直以為今天要去地方就算不是攝影棚,好歹也在寫字樓。沒想到國內(nèi)電競已經(jīng)發(fā)展到如此地步,豪門俱樂部動不動就在私密性極高的高檔小區(qū)內(nèi)包別墅。</br> 裴芷找到地方時,遠遠看到雜志社的小吳已經(jīng)先到一步,在門口東張西望等著她。</br> dreamer雜志社一年前剛拓展的財經(jīng)版塊,小吳是該版塊組長。他的搭檔臨時休假,只能往上申報調(diào)換人手。</br> 別組也都忙著期刊,江瑞枝不得不請裴芷幫忙。</br> 小吳正巧望過來看見她,拼命招手:“裴老師,來啦!今天補封面照,流程特別快!不耽誤您時間!”</br> 裴芷時間預(yù)留充足,當(dāng)然沒有意見。不過往常就算真的只拍一棵樹,她也會提前做功課。</br> 現(xiàn)在對被拍攝對象的信息一無所知,忍不住追問:“拍什么人?男的女的?年紀多大?你們江主編發(fā)我的要求是按封面照統(tǒng)一來的,沒別的特別要求?”</br> “說到這個我也納悶。咱們這次版塊主題是新興產(chǎn)業(yè)最具價值團體與個人。就這個電競俱樂部,上回選手采訪的文字圖像資料已經(jīng)匯總完了。就老板吧……”小吳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繼續(xù)說:“日理萬機。我也沒見過。”</br> 裴芷啞然失笑:“那你上回采訪怎么做的?”</br> “嗨,電話采訪唄。反正這次采訪內(nèi)容是針對俱樂部的,要不然我還真沒法準備。哦對,是個男的,聲音還挺好聽,顯年輕。”</br> 比起其他俱樂部恨不得把資方爸爸的logo貼腦門上,這位幕后老板低調(diào)得仿佛做慈善。還一不小心超越其他實業(yè)家,攬下最具價值稱謂。</br> 裴芷偏了偏頭看向俱樂部大門,很配合小吳營造的神秘氛圍:“沒關(guān)系,一會你就能看到廬山真面目了。說不定還能多問幾個爆炸性問題,不枉此行。”</br> 小吳點頭:“誰說不是呢!我昨晚上連夜加了不少內(nèi)容。”</br> 兩人說著往里邊走,小吳還敬業(yè)地背著一會兒可能會用到的問題。</br> 裴芷挨得近,全數(shù)收進了耳朵里。</br> 她翹了下唇角:“別不是我聽錯了吧?你確定你是財經(jīng)版塊的?還說針對俱樂部,我怎么聽到不少私人問題。”</br> “上回該問的我都問了。一會兒就見機行事,人老板好說話還能搞點娛樂爆炸性的問題。要不好說話,我見好就收。”</br> 小吳笑瞇瞇地把計劃全盤托出。</br> 裴芷心想那十有八九是見好就收,人都低調(diào)成那樣了,絕不會給你機會問那些。</br> 一門之隔,基地里景象繁忙。</br> 大概是因為今天有外訪,也或許是老板降臨,平時不到中午不見影兒的人都生龍活虎,一樓大廳熱鬧異常。</br> 負責(zé)接待他們的是戰(zhàn)隊經(jīng)理人宋茂。</br> 裴芷和小吳在他的陪同下一邊參觀基地一邊尋找最佳拍攝地點。</br> 裴芷提著攝影包,長裙飄曳,把腳下一雙女人味十足的裸色高跟鞋踩得生風(fēng)。搭扣環(huán)住纖細潔白的腳腕,一圈金屬色澤熠熠生輝。</br> 一眼就知道今天由她擔(dān)任重要角色。</br> 或許是看起來太年輕,宋茂偷瞥了好幾眼,沒忍住開腔:“這位老師真是年輕有為,這就獨當(dāng)一面了。說起來,我們老板也是頭一次答應(yīng)拍雜志照。本來拒了的,聽說是你們雜志社又同意了。”</br> 在場都不笨,很容易聽出話中話</br> ——搞這么個年輕攝影師來行不行啊,我老板很難約的。可別砸自己家雜志社的招牌。</br> 小吳笑面虎似的先一步開口:“那真是太巧了。我們裴老師的檔期剛剛好和你們老板能合上。”</br> 見宋茂狐疑地望過來,小吳壓著聲音神秘道:“你知道過去兩年能成功約到裴老師拍攝的活兒有幾次嗎?”</br> 他伸出一只手:“不超過這個數(shù)!而且她幾乎不拍人的。這次也是破了天例。”</br> 宋茂成功被帶進溝里:“為什么不拍人啊?”</br> “拍過總統(tǒng)和酋長的手,怎么還能拍的下普通人。”</br> “啊……失敬失敬。”</br> 裴芷走在一旁目不斜視,嘴角幾乎繃不住笑快要破功。</br> 小吳真是忽悠人一把好手,說得句句屬實,但又都不是事實。憋笑憋得太難受了。</br> 正說著話,走廊上迎面疾步而來另一搭人。手肘上都搭著木質(zhì)暗紋衣架,西裝樣式的防塵布仔細裹著手里的衣物。</br> 裴芷多看了一眼,宋茂立馬湊上前解說:“這都是我們老板的。您看我們老板對這次上封面也挺重視。人還沒來呢,里子面子全到了。”</br> 她掛在嘴角的笑意斂去不少,問:“穿西裝?”</br> “哎!對啊!上財經(jīng)封面不得穿個西裝更顯成功氣息?這……這不對嗎?”</br> 確實沒問題。</br> 裴芷抿去笑意沒說話,目光又跟著拿西裝的工作人員多送了幾步才收回。</br> 也不是對西裝有什么意見……</br> 逛完一圈基地,還是二樓露臺光線充足,可以打造棚拍效果。</br> 裴芷讓人鋪好背景布,調(diào)整好光線,自己邊調(diào)試鏡頭邊指揮小吳站在幕布前模擬效果。</br> 樓下適時響起一陣跑車引擎的音浪,低沉絲滑由遠及近。銀灰色流暢的車身帶動風(fēng),漂移入庫急停在別墅大門口。</br> 裴芷低頭,視線從露臺縫隙往外飄。眼底流動的微光在接觸到車身的剎那驀然叫停。</br> ***</br> 另一邊。</br> 江瑞枝一大早到雜志社做完送稿審核,眼睛瞪著電腦屏幕直發(fā)酸。</br> 上午工作量前腳結(jié)束,后腳財經(jīng)版塊的整理稿又送了進來。</br> “江主編,現(xiàn)在就差封面照。這期財經(jīng)版其他都可以定稿了。”</br> “哦,先放著吧。我晚點看。”</br> 工作告一段落,馬上就到飯點。助理笑瞇瞇放下U盤:“也不知道裴老師拍得怎么樣了。我們還給這位開版以來最年輕封面得主開了賭局。”</br> 江瑞枝舒展坐姿,懶洋洋偏頭:“賭什么?”</br> “賭這位謝老板帥不帥呀。”</br> “加我一個,五百塊賭不帥。”</br> 助理嘿了一聲:“您怎么那么確定?見過?”</br> “沒見過。”江瑞枝哼氣,“不過姓謝的在我這兒都不帥。”</br> 離飯點還有五分鐘,她說著突然來了興致,把U盤插上打開采訪稿。鼠標刷刷刷下滑,一路翻到她想看的頁面。</br> “謝……”</br> 江瑞枝才開口讀了第一個字,后面生生卡在嗓子眼,片刻之后千言萬語匯成一句暗罵:“操。”</br> 她一手砸在鼠標上,手忙腳亂不小心打翻桌上的馬克杯,瞬間漫延禍及整張辦公桌。</br> 助理愣了半秒立即跑過來幫著收拾,偷瞥一眼她們主編。桌上亂成什么樣了都無心去管,第一反應(yīng)只是摸手機打電話。</br> “接啊接啊接啊,咱不拍了啊……”</br> ***</br> 手機切了靜音丟在包里。</br> 裴芷站在露臺邊往下望。</br> 車門大敞,落地一雙锃亮皮靴,往上是版型極佳的西褲腿兒。純黑色硬挺的布料勾勒出修長腿型。</br> 外襟稍稍敞開,一身合體的西服三件套穩(wěn)妥地托出往日內(nèi)斂著的穩(wěn)重氣息。</br> 來人還在接電話,下頜線條下壓,眉間流露著些許煩躁。</br> 講完電話一抬頭,脖頸間那條藏著暗紋的綢質(zhì)領(lǐng)帶現(xiàn)了身。日光一打,領(lǐng)夾上一排碎鉆折射出斑斕的光。</br> 裴芷瞇了下眼,瞳仁倒映出暗火纏綿。也不知是因為被鉆石閃著、還是因為那條領(lǐng)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