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先放手誰是狗
第九章 誰先放手誰是狗
這趟車程像似開了很久,我們都陷入沉默思考中,他的神情很嚴肅可怕,感覺到他全身散發(fā)著濃郁的陰沉情緒。回到他家,他拉著我坐到沙發(fā)上,緊緊握著我的手,全神貫注地盯著我,一言不發(fā)。
我忍不住伸手摸著他無措的臉頰,說:
“活了那么久,就算現(xiàn)在塵歸塵,土歸土,也是幸福的。”
他靠近,用他冰冷的雙手抱住我的臉,額頭緊貼著我的額頭,我能感覺到他在微微顫抖,其實何必慌張,我們等待了那么多年,不就等一個順理成章的理由可以正常的死去,只要可以享受到生存過程,死亡沒什么可怕的。
“我該早一些靠近你,早一些裝作和你偶遇,早一些再早一些.....”
他閉著眼睛,說話聲音因物體傳導,話語聲更加透徹,清晰地感受到他話語之間所有的大小情緒,我閉眼感受著他的不舍與憐惜,雖然平常嘴賤,這一刻他是真實的。他撫摸著我的臉頰,小聲地繼續(xù)說:
“我在半年前的海邊已經(jīng)遇見的你,第一眼牢牢記在腦海里,揮之不去。從此我便常常在海邊呆著,你經(jīng)常一個人來,周末假期不來,在海邊一坐就是半個下午,一開始我被你奇怪的方式吸引,忍不住了解你居住的地方,遠遠地看著,跟著,不敢靠近,像我這樣的人,不敢向前。”
我頓時睜開雙眼看著他,他緊緊地把我抱進懷里,繼續(xù)哽咽地說:
“后來為了離你近一些,我搬到你家附近的地方,每次出門經(jīng)過你家都會呆一會,或者在你家小巷外的咖啡館坐一會,看看書,如果看見你開車出來,就會不知覺地跟上,你知道咖啡館里也有你家靈異的傳說嗎?他們都說夜里有狼的叫聲,白衣長發(fā)女鬼的身影,加油加醋地各種版本。那時候第一次去你家,心里狂笑成狗。難怪有這樣的傳言,要不看見過你在海邊曬太陽,我都不會懷疑這些故事的真實性。直到那個晚上,我忍不住跟著你到夜市里,距離很近,發(fā)現(xiàn)心臟跳動的痕跡,我很慶幸,轉(zhuǎn)身看見也捂住胸口到處尋覓的你,謝謝,謝謝那個人是你。”
他冷靜下來,冷眼地看著我,拉著我轉(zhuǎn)身往工具房里面走去,邊說:
“帶你看個東西。”
這個裝滿石頭器具的房間里,他慢慢打開一個盒子,里面是一顆拳頭大小,表面粗糙,凹凸有致的石頭,我滿心疑慮地看著他,他小心地拿出石頭遞給我,我捧在手里看著,比我想象中重很多,質(zhì)感很強,石頭表面的粗糙在皮膚的感觸下像濃厚的沙礫。他看著我手中的石頭,把他的手托在我雙手之下,說:
“我這幾年都常常四處奔走,跟著國家地質(zhì)勘察隊伍到處走訪,探索,一直想找尋我們水晶石來源的痕跡,這塊石頭,是有一次跟隨部隊在大雪山里考察,不小心掉隊了,誤入一個雪洞里找到的,找到的時候它是透明的,跟我們身上的水晶石一樣,可是第二天雪停,我?guī)е^走出洞穴以后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我聽著他娓娓道來,突然想起多年前二娃拿起我手上的石頭,暈眩中我看見石頭變化的樣子。我欲言又止,他眼神中好像明白我正要脫口而出的話,
“是的,我們離開水晶石,水晶石也會變成這塊石頭一樣。我研究了很多年,這次我去了荒漠,聽到一位年紀老邁的村民說起往事,他們村莊里也曾經(jīng)有個這樣的人,當時還是個小孩,容貌身高多年未改,身體完整無缺,靠近他的人漸漸都步向死亡,久而久之被村民當成了妖怪,趕他離開那片荒無人煙的沙漠里唯一的村莊。”
我低下頭,看著這塊頓重的石頭,他拿出了掛在脖子上的水晶石,說:
“水晶石是遇到我們血液才能被破壞,如果我們流血時間越長,水晶石就會自行縮減,我們身邊沾上了生命,水晶石顏色就會染紅,如果長期跟生命源接近,水晶石變渾濁,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水晶石,泛紅,略帶渾濁,就知道你經(jīng)歷了很多,初夏,那么多年你一個人怎么過來的。”
他把我深深地沉甸甸地抱緊在懷里,我止不住的淚水嘩嘩地流,藏了那么多年內(nèi)心的委屈像洪水一樣傾瀉而出,放聲地哭了出來,所有在我身邊死去的親人,友人一幕幕映入眼簾,哭了很長的時間,淚水濕透了他的衣衫,他放下我手中沉重的石頭,雙手捧著我的臉,我的雙眼早已哭得紅腫,他輕輕地輕吻我的額頭,眼睛上的淚水然后鼻尖,深情地看著我:
“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
然后一只手摟著我的腰,另一只手枕著我的脖子,用力地深深地吻住我,我無法掙脫,也沒有想過掙脫,他柔軟的嘴唇觸碰到我時,身體像被電擊一般,無法動彈,呆滯中的我緩緩從悲傷中抽脫出來,沉醉在他深深的吻里。無意識的摟住他,回應(yīng)他,這個跨世紀的吻,來得觸不及防,這晚,天晴,夜色正濃。
我們躺在床上徹夜長談,是的,躺床上徹夜長談。從故事的發(fā)生到恥笑他像跟蹤狂尾隨著我,到他訴說過往,才發(fā)現(xiàn)我們是相同的夜里,相同的轉(zhuǎn)換,只是醒來的時間不一樣,我比他晚醒幾年光景,他也去了雪村,也遭遇了同樣的事情,死亡的是他的后母,我頓時悟了:
“你姓爾?你是爾大夫的兒子?”
他驚訝地看著我,說:
“爾大夫?”
我急切地解釋,
“右邊臉有一條長長的刀疤到延伸至脖子上。”
他起身撐起腰,挨著床屏,格外嚴肅地聽著我說:
“我到雪村遇到的就是爾大夫,是爾大夫醫(yī)治的我,是爾大夫讓我離開。”
他感觸地低頭笑了笑,若有所思,眼里伴著淚光,床頭燈的映照下淚水滿是凄涼。看著他眼角的淚水劃過臉頰,我心疼了,抽搐地疼著,像似有人用絲線拉扯著我的心臟一般。他把我抱進懷里,哽咽著說:
“原來,冥冥中,一切自有安排。是你,真好。”
我躲在他的懷里,看似有緣卻狠狠錯過五十年,房間彌漫著檀香,我用力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抱緊他說:
“無論后面故事怎樣,不顧一切,好嗎?”
他抱我更緊了些,我感覺到他淚眼婆娑,顫抖著回答我:
“誰先放手,誰是狗。”
我安穩(wěn)地在他懷里睡去,這晚,我們相擁入眠,彼此都很踏實。解開了內(nèi)心那么多年許久的困惑,很多命運間的機緣巧合都是那么荒唐可笑,狗血就算,還堂而皇之。沒關(guān)系,畢竟我是女主,故事還在繼續(xù)。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第二天清晨,我們被微信消息轟炸聲詐醒,我躺在他的懷里還在迷糊中,不愿睜開眼鏡,他用手右手挽住我的肩膀,左手伸手去拿起摸索我的手機,我閉著眼睛使勁的拉扯著被子蓋住我的頭,
“初夏大大,你一夜沒回來,雖然不怕你死,可是我們怕別人死啊....”
“初夏大人,你是去禍害別人,還是禍害別人啊?”
“初夏大大,你如果在衍生寶寶家,可不可以給我們烙個底?”
“初夏大人,收到微信趕緊回,出事了別慌,我們幫你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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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二連三的是小狐和小白的各種語音,我恍然驚醒,撥開蓋住臉上的被子,看著他拿著我手機,按下發(fā)送語音。
“恩,你們初夏大人在我旁邊,昨晚睡得很好。”
我驚訝地看著他,經(jīng)過整晚相知相識的徹夜坦言,我以為他會收斂一點,怎么覺得他越發(fā)淋漓了呢?我伸手試圖強過手機,敗了,他接著再發(fā)一段:
“等一下就送她回來,幫我收拾一個房間,我以后睡你們家。”
我瞪著偌大的眼睛看著他,臉紅心跳地說:
“怎么比之前還不要臉。”
他輕輕地親吻我的唇,牽起我的手,深邃地看著我說:
“說好的,誰先放手,誰是狗。”
在微信瘋狂的轟炸信息提醒吵雜聲中,我陷進他的懷里,肆意地笑著,溫暖又恬靜,晨光從落地窗折射到床頭上,我在他懷里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很甜,他用力地擁抱我,很美。這大概就是戀愛的酸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