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承受不來
她嗅到青草與泥土的芬芳,華利弗推開教務(wù)處的大門,眼前是幽幽過道與長廊兩側(cè)的掛畫。
3:25 S
蘇綾看見了很多似曾相識的名字,他們在魔方主位面的裝備備注上,經(jīng)常作為試用人或是典故出處活著。
眼下話嘮靜得出奇,獨在一副大掛畫中停了下來。
他指著那副裝裱華麗,歲月感十足的畫像。
“看,我說的就是他?!?br/>
甲胄蒼白如骨,透著暗紅血色,一縷紅纓系在項間,一手扛著把巨劍,那規(guī)格大到不可思議,而畫中人的身形看去,是個男人,肩膀很寬,雜亂的黑發(fā)從面甲中透出些許,另一只手臂上,鑲嵌著【武寰引擎】,手中緊緊握著一柄長錘。
四方石工錘,錘身上,大寫著兩字。
【神威】
蘇綾默念著畫像下的名諱:“初王之一,瞳?!?br/>
華利弗:“對!就是他,當初加拉哈德是一片未開化的小平原時,這位東方人揮灑著自己的骨灰,敲下了第一顆地基的鉚釘。”
“骨灰?他死了?”蘇綾不太明白華利弗的說法,如果說一個人活著,怎么能灑自己的骨灰呢?
“死了活,活了死,他就像是你口中的不死人,能一次又一次爬起來。”
玩家?莫非這家伙也是個玩家?
蘇綾沒在意魔神肆意讀取自己記憶的小事,但華利弗的意思,初王顯然擁有著玩家的能力,從墓地重生。
“他很強嗎?”
蘇綾不由自主地問出這句話,甚至為之心馳神往,她看見畫中人的模樣時,仿佛萬物失去了顏色。那個家伙并不高,也不太壯,給人的印象更是稀松平常,但蘇綾不明白,為什么會有如此濃墨重筆的感覺。
“菜!”華利弗不屑道:“他菜到家了,一開始和普通人一樣,沒有任何出彩之處,甚至顯得十分笨拙,遇上的所有難關(guān)都要死一次?!?br/>
蘇綾靜靜聽著華利弗所言,想起【王者的斗技場】的游戲內(nèi)容。
玩家拿到手的,是一把小木劍,一張盾牌,一身毫無用處的累贅皮甲。
或許普普通通的他,就這么跑出去了,面對灰燼巨龍,一次又一次死到意識模糊。像是丫頭那樣,直到營火中屬于她副本房間的大門上,那個名字因為死亡計數(shù)而變得血紅。
“但他總會回來,一個普通人,或許頭腦不怎么清晰,會忘掉上次的教訓(xùn),錯失一些細節(jié),沒人能在第二次完美的背下對手的行動方式與習(xí)慣?!比A利弗又開始了嘮嘮叨叨:“很快,他就死了第二次。”
蘇綾用修腳法擊敗灰燼巨龍,也是因為其他游戲中對巨型敵人的行為模式十分熟悉,套用在那巨龍身上毫無差錯,才能說投機取巧過了關(guān)。況且她還拿到了通關(guān)的兩項道具。
若要她用小木劍與木盾來打一場六小時馬拉松…
想到這兒,有再多條命,死再多次,蘇綾也不一定有把握能一絲不茍的完成。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循環(huán)往復(fù)。日出日落,到最后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繼續(xù),他可以逃避,卻沒有逃避。正是這種韌性,讓本魔感受到了強烈的恐懼。”
“他是一個標準的…英雄傳說中的,勇者,主角。卻是誰都能成為的、替代的普通人?!?br/>
“因為…你們都一樣。”
華利弗作為教導(dǎo)處主任,每一次新生報到,都會領(lǐng)著他們來到這副畫像前,傳述這段故事。
加拉哈德是由這位初王一手建立起來的?;蛟S在之前更加黑暗的年代,那個人為這片大陸帶來了光。
“一個真正的強者,就是能在永不停息的人生循環(huán)中始終堅定不移的走下去的人,代表著終生不變的斗志和精神。”
“正因為如此,他才成了王?!?br/>
蘇綾卻在此時感受到游戲制作組對玩家的嘲諷…
你有信心玩下去嗎?
你會因為過高的難度,過于啰嗦難以理解的劇情,或是糟糕的畫面,或是差勁的社交體驗,各種蟲子BUG,消磨耐心的繁雜操作,多分支的龐大的任務(wù)線路,繼續(xù)玩下去嗎?
哪怕你一直在死,一直在死,一直在死。
死到神志不清,死到忘記背板,死到懊惱無比。
似乎…
蘇綾明白了Sera的意思。
只要蘇綾愿意付出,那么這個游戲,就絕對不會辜負她。
“我明白了…”
蘇綾點頭示意,讓華利弗繼續(xù)指路。
她曉得加拉哈德奉行的“學(xué)園教義”,意思大抵是,就算你是個平凡人,這兒有遍地的黃金,只要彎彎腰,就能撿到。
“你無愧地品味了屬于你歷史的每一天,這就是你的一生了?!?br/>
蘇綾看見那畫像下,屬于初王名諱之下的那句話。
“忘掉那些小情緒!”
華利弗為她推開了新學(xué)期校慶的大門。
2:56 S
蘇綾在那時看見了無數(shù)的光彩,花花綠綠的,各式各樣的。
一眼望去豁然開朗,巨大的廣場兩側(cè)是高高筑起的觀禮臺,廣場中央搭建了數(shù)個大噴泉,水流匯聚成瀑布高高噴灑在半空中,與夜空里的焰火,坐在各類飛行載具上的學(xué)長們,繪出了一幅波瀾壯闊的云圖。
飛毯、掃帚、提燈,甚至蘇綾能看見有人抓著風(fēng)帽飄在半空,他們肆意宣泄著人類渴望天空的情感。
一瞬間!
嘩啦啦啦啦-----
噴泉的水流凍成了冰塊,一個個臉上帶著歡欣雀躍的人兒從冰梯上滑下,穩(wěn)穩(wěn)當當回到了自己班級的隊伍中。
“歡迎來到加拉哈德!”
一列列整齊的軍隊繞場一周,馬上載著俊朗的男孩兒,衣裝齊整,仔細一看,那些馬匹的戎裝竟是木頭,再看時,蘇綾驚訝的發(fā)覺,馬兒全是魔偶所鑄。
她在這幕畫卷中,還發(fā)現(xiàn)了她的老師。
夏莉潛藏在夜空當中,那縷黑煙遮住了大半邊天空,烏云飄了過來。
她化身成了一條惡龍!向天空噴灑著焰火,變成各種扭曲變形的怪物嘴臉。
觀禮臺上發(fā)出陣陣驚呼,仿佛末日降臨,大難臨頭。
而這時…
最高觀禮臺的方向,那最高的位置,蘇綾依稀看見有個人影站了起來,那人的手中釋放了一道強光。
瞬間,另一半的天空讓一位神靈的幻影占據(jù),蘇綾剛才見過的初王再次活靈活現(xiàn)地登上了舞臺。
他揮舞著劍與錘,與夏莉老師所化身的惡龍搏斗著。
每一下聲響都震天憾地。
每一下相殺都聲勢浩大。
蘇綾突然感覺有人推了她一下,定睛一看,正是剛趕來的谷雨,她身后還有許許多多女生宿舍的小伙伴。
蘇綾讓開道,繼續(xù)看著天空中的現(xiàn)場直播。
最終,勇者負傷累累,一劍結(jié)果了惡龍的生命。它落了下來,在空中化作黑煙,消散不見。
“哇…”
身旁傳來陣陣驚嘆聲。
谷雨的表情滿是憧憬與期待。
“咳咳…”
沒有任何擴音設(shè)備,蘇綾聽見,觀禮臺上那人的咳嗽聲,聽上去是個年事已高的老頭。
“安靜!”
一時,開學(xué)校慶的氛圍在這聲澎湃且中氣十足的命令中,變得悄然無聲。
一下子,夏莉出現(xiàn)在新生的面前,這位班主任招招手,意思是讓這群嘰嘰喳喳的小女生跟著她走。蘇綾自然也在其中,看來夏莉就是她們的班主任了。
“校長說話呢,安靜點兒。”
夏莉的語調(diào)依然是那般不冷不熱,令人歡喜不得。
到了黑魔法學(xué)科專座,一列新生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唯獨沒有蘇綾的,她是插班生,在蘇綾看著場下其他的班級,包括高年級那些特會玩兒的飛行員都找到座位時。不由得向夏莉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嗯。和我坐一塊吧?!?br/>
夏莉話音剛落,蘇綾感受到了強烈的寒意,一旁谷雨的眼神要冒出火來,如果說眼神能殺人,蘇綾現(xiàn)在應(yīng)該被谷雨殺白了。
沒錯,那姑娘看起來很不服氣。
仿佛蘇綾渾身上下貼滿了“特權(quán)者”的標簽,而同為小天才的谷雨心中又怎能服氣呢?
蘇綾乖巧地坐到了夏莉的右手邊,回頭給谷雨扮了個鬼臉,一時谷雨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剛想發(fā)難,老師倆字兒還沒叫出去,她就看見蘇綾挽著夏莉的臂。一臉狗腿模樣親切地叫著。
“媽~”
谷雨在那刻失魂落魄,甚至覺得自己敗在了人生的起跑線上。
“嗯!很好?!?br/>
在各位學(xué)生老師就坐完畢后,校長用那渾厚的嗓音開腔。
說實在,大家都挺緊張的,校長發(fā)言呢。一般遭受職場冷暴力的那幾位,什么魔法雜貨經(jīng)濟學(xué),還有空氣動力飛行道具設(shè)計師這類專業(yè)的講師都特激動,掏出筆記生怕錯過了新學(xué)期新目標。
“啊…要過年啦?!?br/>
噗…
校長上去氣定神閑來了一發(fā)拜年咒,當時那效果就和群體沉默一樣,全領(lǐng)域靜默了所有人,說不出一句話。
太接地氣,沒辦法。
然后校長就來了個二連擊。
“都…找對象了吧?”
噗…
三連擊。
“吃了嗎?”
校長顯然不太會說話…甚至忘了開學(xué)校慶有晚飯這個環(huán)節(jié)。
“啊。都沒吃啊。行行行,等會管飽?!?br/>
“哎呀,沒對象的都早點找啊,我跟你們說,江湖太險惡,喜歡就表白,晚了指不定在這兒學(xué)了點兒本事出門給人按在地上暴打。丟了小命得多糟心,你們說對吧?”
校長大手一揮。
那群校領(lǐng)導(dǎo)扯著胡子,包括元素之靈敢怒不敢言,只得附和道:“對啊對啊…”
“咱們這個學(xué)校,聽人說門檻挺高的。我也不是很懂。你們湊合著念,有不明白不喜歡的地方,投咱們校門口那投訴郵箱,不過我不一定看?!?br/>
“還有就是,我和你們講,其實這件事兒挺重要的。你們聽好?!?br/>
一下子,氣氛緊張起來。
校長的語氣顯然不是在開玩笑,他仿佛終于熱場完畢,要說點兒正事了。
“我有孫子啦!”
全場一片寂靜,而各班級的老師一臉懵嗶,在過了大概五秒后。校長感覺到尷尬是種病,得好好醫(yī)一醫(yī)。
“咳咳…我有孫子啦??!”
“好!好好好!大好事兒??!”
煬煜開了個魔法喇叭扯著嗓門附和。
而各班級組員終于回過神來,領(lǐng)頭鼓掌,一時歡聲雀躍,整個加拉哈德開學(xué)典禮都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校長:“哎呀…謝謝謝謝,大家太熱情了?!?br/>
“話說回來,我兒子,你們知道吧?”
“為什么總催著你們找對象呢?”
蘇綾模仿著校長的語氣。
“都是為你好哇!”
“都是為你好哇!”
近在咫尺的夏莉“噗嗤”一聲笑出聲。
“那熊孩子我托去大西洲留學(xué),在外邊兒學(xué)了一口外語,回來嘰里呱啦說自己找了個女朋友,還奉子成婚,順便考上了國立宮廷魔法師,證都拿到手了。今天生的…”
校長的語氣中滿是春風(fēng)得意。
“我一見面,豁!兒媳婦兒一米八。配我孫子一米九差不多,成色還行?!?br/>
“最重要的是…”
“龍…鳳…胎!”
仿佛每個人都感受到了他心中巨大的喜悅,以及那話語中仿佛能造成實質(zhì)傷害的惡毒。
在新老生與教師都是呆若木雞的狀態(tài)下,那老流氓用高位者的絕對碾壓姿態(tài)補了一刀。
“所以,你們有對象了嗎?嘿嘿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