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回歸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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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綾,讓我們來幫他們,釋放最后的光與熱?!?br/>
梅森引著蘇綾往回走。神父的聲音中好像帶著魔力,令她無法反抗。
“劇情設(shè)置?”
蘇綾心中來回思索半天,最終決定與這位看似劇情殺才能搞定的大BOSS同行。
她既然搞定了杰克,證明這個劇本的真結(jié)局條件可能已經(jīng)解鎖。
因為在表象上,她逃出這個輪回迷宮很簡單,只要披著圣袍,帶著“圣子”,心懷鬼胎地活下去就行了,一輩子都無法脫下“罪人的衣”,成為一個新的,被各種靈異事件纏身的神職人員。
她猜想中的第一結(jié)局便是這個。
而第二結(jié)局,在擊敗杰克后,直接從瑪姬的房間逃離,不再過問這七人的故事。那么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直接完成游戲,而用來壓制鬼嬰的圣袍無法入手,一同埋葬在這段時光的長河中。
得出結(jié)論,想要寶貝,走真結(jié)局沒跑了。
如今,神父即將帶著她去釋放其他鬼魂的怨念,最終這份強大的情緒能量集和在圣袍上。完成神父想要的升天儀式。
雖然不知道他會用哪種方式重生。但蘇綾能想到最糟糕的的場景就是…
“那一定很疼,神父?!?br/>
梅森一言不發(fā),重回杰克的空間,提著花圃中的尖刀,那是一柄純黑色的剔肉刀,看不出什么材質(zhì),或許帶回魔方的主世界,能從UI說明上得出它的效果。
“真的,生孩子就像是從鼻孔里摳出一個西瓜那么疼,別問我怎么知道的,咱們居委會大媽都這么說。”
重回屬于神父的那一層,他向蘇綾討要著玫瑰念珠。
“如果不給…”
蘇綾心頭剛生綺念,只見手腕上的念珠,不知名材質(zhì)繞成的細繩,在神父的導(dǎo)言下,變成細沙,隨風(fēng)飄散。
“塵歸塵,土歸土?!?br/>
那玩意,很可能是神父上一次重生時所用的觸媒,蘇綾想明白了一點兒,不過也就那么一點兒,神父如今的生命,就像是一張刷壞掉的卡,不在死神的名單上,也沒有活著的實感,只有這憑依物,成為他思念的載體才能讓他活著,讓他存在。比如這串念珠,而念珠的繩子,很可能是他的臍帶。
“沒有死,就沒有生,這句教義,來自我們‘圣堂’中一位偉大的先賢?!鄙窀附忉尩溃骸吧挠螒?,最開始源自與母親的分離?!?br/>
蘇綾試探性問著拓展劇情:“那位先賢?他干了些什么?”
叮叮當(dāng)當(dāng),銀珠落盤,念珠散落滿地,唯有銀色的十字架安靜地躺在蘇綾掌心。
“他是一位英明的導(dǎo)師,讓我看清了自己該如何選擇這條無回之路?!鄙窀附忉尩溃骸霸購姶蟮牡鬲z妖邪也無法擊倒他,再痛苦的驅(qū)靈儀式,他也義無反顧,仿佛一顆黑夜中冉冉升起的太陽?!?br/>
神父撫摸著禱臺之上的玫瑰經(jīng),出了神。
“而他,被一個平凡人謀殺了。”
蘇綾這時候情商有些下線,這家伙的說法,大概是一個對處理惡靈事物極為拿手的家伙,卻能被平凡人普普通通的弄死。
“走吧,去下一站。”梅森催促著蘇綾,大概是劇情探索到了規(guī)定時間,則會自動觸發(fā)下一段。
屬于神父的這一層中,工作室里的荊棘藤也消失不見,環(huán)境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回到饒舌學(xué)生的房里,他睡著了,依然縫在墻上。像是做著美夢。
而神父一針一線為他拆下皮肉中的跗骨之蛆后,他稍稍醒了些,望見蘇綾與神父,臉上止不住開心的神采。
“喔!我知道!你們會回來的!”
“羅伊?!鄙窀负魡局拿?。
蘇綾卻搶先一步叫著他的非裔名:“Hakanesu amaliyaca yesidita?!?br/>
羅伊愣了會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沉默了一陣,似乎想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
“我知道…我死了。我現(xiàn)在該不該笑呢?”
他的身上,從肢體的傷口處,透出一陣陣黑色的煙霧,像是立馬要被負面情緒所感染,拖下地獄,隨后化身成新的惡魔。
但是…
他笑了,那一口大白牙像是天上的月亮。
“雖然很不甘心,但是你們還活著吧?我很擔(dān)心呀,擔(dān)心自己要是失蹤在哪個沒人知道的角落里,要是…”
他想了又想,匱乏的語言與詞匯量依然沒能將自己想說的話,盡數(shù)表達出來。
羅伊用稍稍變形殘疾的手臂,撓著腦袋,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死了也沒人知道的話,那不是很可憐嗎?嘿嘿?!?br/>
他說著不好笑的笑話。蘇綾與神父則是一臉肅穆地看著他,令他有些緊張。
神父為他敲開了門,本是一片封死的磚瓦中,緊閉著的玄關(guān)大門。
羅伊步履蹣跚地走出這個迷宮后,整個身形化光而去。
“你釋放了他?”蘇綾問道:“就這樣?”
神父點了點頭。
蘇綾不由得想著,既然是達成他們心中的愿望,是否這個條件另有設(shè)定,神父剛才沒有與羅伊做任何情感交流,反倒是羅伊自身的滿足感,導(dǎo)致他完成了自我救贖。
或許,一念成佛就是這個樣子。
而依照神父這條劇情線來說,他讓蘇綾去挑戰(zhàn)杰克,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他們本就是一個人,神父不可能自殺,因為他的教義中,自殺為最大的罪行,更談不上升天了。
下一站,瑪麗羅斯夫人剛做完洗衣服的家務(wù),神父與蘇綾小心翼翼地走進側(cè)間臥室,拿出兩柄拖把,開始打掃。
最終,他親吻著瑪麗羅斯的額頭。那一刻,羅斯夫人也像是羅伊一樣,變成了光粒。
接著,是流浪漢。
蘇綾將船票交給了神父,這位渴望歸鄉(xiāng)的游魂,脖子上依然綁著上吊繩,另一頭則是大美利堅標志白頭鷹的爪子,神父用剔肉刀將那鳳爪切下,讓流浪漢做完這最后一頓飯,交給了他船票,用手語解釋著,讓他回家。
倒數(shù)第二站。
記者的舞姿依然妖嬈,而蘇綾也明白怎么做了,他們避過了民族舞俠的魯莽沖撞。隨后,蘇綾脫下鞋,這雙大頭皮鞋本屬于記者。
她矮著身子,在奔跑哥剛出現(xiàn)在回廊時的空檔,為他套上了鞋。
這回,他完好無損的跑了回來。
驚魂未定的他,接過了神父遞給他的酒。然后升天。
最終的最初…
2:49 S
“你現(xiàn)在是誰?!”蘇綾大聲呵斥道:“Ja?還是一縷不該存于世間的亡靈?”
氣勢帶著驚心動魄的魂威。她的頭發(fā)像是在那瞬間過了電弧,蓬地一下炸開來。
怒意陡然躥升,雙目中像是著了火,她的眼睛里,盡是逸散而出的光芒。
她明白了這個靈異類劇本的基礎(chǔ)設(shè)定,也就是神父口中,情緒越強烈,靈魂越為強大的意義。她甚至能靠著強行提升的怒意,來奪回身體的些許控制權(quán)。
神父為她披上圣袍,而鬼嬰,再一次回到了她的肚子里。
“我需要一條新的臍帶?!鄙窀冈谧畛醯墓ぷ鏖g里,幽深陰森的鐵壁上,用白蠟筆畫了一道門。
而捏上門把時,這扇虛無的門,居然開了。
直通瑪姬最終的獻祭臺。
升天儀式,在滿足了其余五個亡靈的愿望之后,鬼嬰的愿望,自然是出生,純粹的對降生的渴望。
蘇綾:“能讓我看看線嗎?”
線?為何蘇綾這時會有這種奇怪的要求?
神父臉上帶著疑惑,卻沒有拒絕她。遞上剛才為羅伊拆下的縫合針線。
蘇綾盯著手中的絲線,喃喃自語著:“你看,奇怪的神父,人與人之間的因緣,就像是線,緊緊縫合在一塊,因為各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就像是地心引力,我稱它為‘命運’?!?br/>
他突然蒼老了許多,卻似是因為蘇綾的這句話,想到了自己最終的結(jié)局。所以內(nèi)心強烈的情感有所弱化,而靈體也跟著加速老化著。
“你…不該這樣說。”
而蘇綾卻沒打算停下,她感覺到身體一輕,顯然是嘴炮有了效果。
“你想要的Out Haven(世外天堂),卻不在其中?!碧K綾的神神叨叨讓神父再一次變得更為衰老。
他的眼窩深深凹了進去,皺紋浮現(xiàn)在即將腐朽的臉上,而頭發(fā)也在那一刻變得花白。
“從你超度游魂開始,就一直在滿足著我,讓我認同你,并且產(chǎn)生滿足感,熟不知…我卻沒能成為你的助力化光而去。”
“眼前,一無所有的你,又有什么能耐能傷害到我呢?”
蘇綾的眼中盡是野獸般的危險眼神,侵略感十足。
而神父則開始瑟瑟發(fā)抖,唯一的底牌被掀開,他確實沒有任何左右蘇綾行動的能力,之前引導(dǎo)著蘇綾前行,盡是些心理催眠上的小把戲。
他已經(jīng)奄奄一息,卻用著各種故事妄圖來讓蘇綾認可他。
“安心吧,我會讓你重生…”
這句話就像是讓神父抓住了救命稻草!是否這個年輕的姑娘,就這樣心軟了?誠心誠意地讓自己再一次獲得重生的軀殼?!
“真的嗎?真的?!”
神父剛想開口,忽覺不對勁!如果在此刻完成了自己的心愿,產(chǎn)生的剎那的滿足感,那不是他也要變成這個儀式中的祭品了嗎?
“騙你的。”
蘇綾笑了。
“毫無疑問!你,將會因為這份來自因緣的重力,即將被我Check mate(俚語:將軍,死棋。)?!?br/>
蘇綾整理著稍有凌亂的衣領(lǐng),大拇指攬著額前的頭發(fā),往旁側(cè)一撇,化作銳利的食指手勢,指著神父。
神父蒼老而在微微發(fā)抖的手,再也拿不住剔肉刀,而蘇綾在它因為地心引力落至地面時,接住了它。
蘇綾:“Jack Pot(俚語:中頭獎)?!?br/>
她道出這兩句俚語的原因,倒不是出于劇情本身,而是她在緬懷著那位饒舌小哥,能在如此絕望的環(huán)境中,用樂觀的情緒避免自身化作惡魔,實在是很值得敬佩的一個人,同時他也讓蘇綾找到了破解神父潛在意圖的鑰匙。
“你不可能!你!~”
蘇綾努努嘴,攙著神父來到祭臺前,扶著他躺上了床。而圣袍一掀…一支漆黑的角頂破了她的肚皮。
“呼…真是疼。不過還行?!?br/>
她忍痛將八字真言齊齊閃動的衣袍蓋上神父蒼老的身軀。
“寶貝啊,等我!我馬上就帶你回家,不要覺得委屈哦!”
從設(shè)定上來看,玫瑰念珠既然一開始賦予了蘇綾百分之百的生命上限,那么這個寓意則是腹中的鬼嬰,正在奪取寄生者的性命。當(dāng)它完成工作時,多出來的生命力,則由升天儀式,轉(zhuǎn)移到神父的身上。
強忍著流血狀態(tài),在鬼嬰破肚而出的一瞬間!蘇綾揮刀砍下了他另一支犄角。
“杰克做過的事,便是滿足你的懺悔心,你們曾有過一體的精神交流,我一直想不明白扔鬼娃娃給杰克時,偏偏斬斷的是代表惡魔的犄角。”
“你曾經(jīng)說過,未出生的嬰兒最為無辜,而現(xiàn)在?!?br/>
失去了兩只角的嬰兒,正安靜地躺在蘇綾的手里,大眼睛水汪汪地瞧著她。
蘇綾幾乎要疼得搖頭晃腦,嘴里還止不住嘟囔著:“瞧,無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你可真帥?!?br/>
“呼…”
床上的神父已心如死灰,他不時瞟著床尾的醫(yī)療包,而床下的蘇綾正給在縫合鬼嬰給她帶來的傷口,一針一線,穿皮過肉。
“你的醫(yī)療包我可不敢用?!?br/>
最后的把戲也被看穿,顯然這陷阱太弱智,蘇綾可不會輕易中招。
最終階段。
蘇綾將瑪姬的腹部剖開,而鬼嬰的尾巴,也代表著人類胚胎在母體中發(fā)育時的返祖現(xiàn)象,很正常,不需要剪除。
“贊美圣母瑪利亞!”
蘇綾大聲念著禱告詞。一柱圣光落下。
“不!你不知道…這樣的結(jié)果…”
蘇綾捂住了耳朵,全然不顧神父的勸解。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瑪姬她雖然喝酒抽煙逛夜店,但我知道!她還是個好女孩兒!”
將鬼嬰縫進瑪姬的肚子,而神父與鬼嬰的升天儀式,在這一刻完成。
神父的靈魂轉(zhuǎn)移到了瑪姬的體內(nèi),等待原訂計劃中的降生,而瑪姬,作為祭品的一部分,化成了點點霞光。
蘇綾滿意地瞧著躺上床上再無知覺的迷途神父。
“你的愿望也達成了,或許你只是想要一次懺悔,你曾經(jīng)有那么多的機會打開那個醫(yī)療包。卻帶著我走到了這兒?!?br/>
隨后又看著空無一人的床,本屬于瑪姬的床上,遺留著一只斷角。
“兒砸,快看,你媽飛了?!?br/>
蘇綾拍了拍神父的臉,如今他已化作了一副枯骨,而這幽閉的工作室中,再無其他游魂的存在。
“空氣清新了很多啊。就像是讀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有些累,不過挺好的?!?br/>
蘇綾推開門,眼前是熟悉的酒吧,熟悉的Loading空間,依依不舍地回頭看了一眼,收上寶貝圣袍,以及風(fēng)鈴,還有那枚十字架。手剛探向醫(yī)療包,隨后又出于敏銳的危險直覺,放棄了這個舉動。指不定里邊兒藏著C4呢。
至于床上的斷角…
“還是算了吧,這回憶太恐怖了?!?br/>
依然是毫無說服力的語氣。
思索再三,她將這支角放回了病床上,總覺得有種莫名的靜謐感。
“該走了!”
蘇綾剛想踏入Loading空間的大門,只見門口站著一條貓。
沒錯,就是站著,蘇綾思考著它是不是會得脊椎病這個問題時。
叱~音~
叱~音~
兩只羊頭怪般的犄角,從它腦門上鉆了出來。
它叼著一支雪茄,繪聲繪色朝著吧臺的白熊哥問道:“嘿!她好像被我嚇住了。一臉懵?!?br/>
只聽見內(nèi)里傳來一聲抱怨。
“是我我也懵?!?br/>
啪~
鋼芯打火機燃著藍色的焰,點燃煙草。它的嘴微微張著,好像忘詞兒一般,卡在原地,這時候蘇綾挺難受的,而眼前這只大白貓估摸著也挺難受。
終于…
羊角貓:“總之,恭喜!我是這個破游戲的設(shè)計師兼監(jiān)修?!?br/>
蘇綾提著的一口氣終于喘了出來。
還以為是來搶寶貝的奇怪NPC呢,原來是個GM啊。
……
……
“喔!有情況!”八荒扯著亡魂的袖口,他倆蹲在石門前邊差不多快有一宿了。
“這…什么情況?”亡魂瞧著忽明忽暗的石門,以往掛出來的勇士都是直接在駐地的墓場復(fù)活,然后石門“啪”的一聲炸成碎片兒,還帶誤傷效果,傷害極高。所以那些玩家看見蘇綾莽進黑盒時才那么激動。
八荒的神情凝重了起來:“怕不是…”
亡魂:“首殺飛了,這個月獎金也沒了…”
八荒:“那?”
亡魂:“走,下線等新聞?!?br/>
“去哪兒?”
“去小奶家蹭飯,居家男人做的醬肘子特好吃,我跟你講。贊!”
“咱們不等她出來???”
“一時半會,怕是出不來了,良禽擇木而棲,勉強不來的?!蓖龌赉皭澚藭盅a充道:“況且…”
八荒應(yīng)著他點了點頭。
“那姑娘,估計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啊?!?br/>
兩個男人坐在這寒酸的石門下邊,突然覺著一陣莫名蕭瑟,相視一笑不約而同下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