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美國精神
蘇綾對眾人說道:“聽著,我現(xiàn)在把這半死不活的老頭扛去隔壁車廂,藏在尸首里…”
“他會死的…”天子懦懦答:“他肯定會死的…”
夏心璇也為老喬治的性命擔(dān)憂著:“老人家給了我好吃的,還讓阿綾有了新工作,這樣不對!”
蘇綾:“完美,兩位瑪利亞,但我還是要做個猶大,你們能保證自己在十來口槍下毫發(fā)無損的活下來嗎?”
秦川:“我覺得…”
蘇綾沒等秦先生說完,摘下耳環(huán),晶瑩剔透的鐘山淚掛在秦川腦門上,順手給他來了一槍。
砰!
“嗷!嗷嗷嗷嗷!”
鐘山淚一百三的血量讓他逃過被秒殺的厄運。
蘇綾瞧著倆妹子敢怒不敢言的態(tài)度,頗為滿意,拖著老喬治扔進了滿是死人的車廂。
氣氛變得詭異起來,秦川還在流血,馬格南射穿了他的胸,待蘇綾刷了一個初級治療術(shù),又拿回了耳環(huán)。
再看窗外,因為莫名槍聲,那伙人慢了下來。從中一匹領(lǐng)頭大馬馱著位獵人扮相的黑風(fēng)衣男。
他的帽檐遮住了臉,能瞧見下巴細碎的胡渣。
遠遠的,高舉著雙手,投降示意一般,慢慢靠近車廂。
“不要開槍!”
“不要開槍!”
“不要開槍!”
重復(fù)了三遍,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平靜,就像是有種莫名的催眠手法,那一刻眾人似乎覺得這人挺好相處。
“我是科曼切新上任的治安官,前南軍第三步兵師上校。法瑞爾將軍是我的父親?!?br/>
說著,他亮出了自己的星標(biāo),又下了馬。拿出一張黃褐色的文書。
遠遠的,看不清紙上的內(nèi)容,蘇綾又化貓扒在窗上瞄了一眼,隨即變回人形。
“老喬治的通緝令?”
聽到蘇綾道出所見的內(nèi)容,答案眾說紛紜。
天子:“安德魯騙了我們?”
蘇綾:“那張紙可能是假的?!?br/>
她又同天子與丫頭商量著。
“現(xiàn)在,你們聽好,我們不是華工,這身奇裝異服沒有任何說服力,我們得撇清和老喬治的關(guān)系,看上去他不像盞省油的燈?!?br/>
兩女點點頭。
“而且要讓他明白,我們不是一般人。并且還得是能理解的不一般,否則他會用槍試試我們的強度?!?br/>
蘇綾接著又順手給秦先生刷了個治療術(shù)。
“最后,秦川摸去貨運車廂,把咱們的王牌帶過來。這兒最能打的應(yīng)該是三哥?!?br/>
說完這些,蘇綾又給秦川刷滿了血,卻讓天子拉住了手。
“你救救喬治先生吧?!?br/>
蘇綾無可奈何之下,喊了一句陽光長存。隨后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三秒后。
熟悉的光效過后,天子皺著眉頭,對蘇綾說道:“你沒按照經(jīng)文上的音節(jié)念?!?br/>
顯然蘇綾不怎么想把圣療術(shù)用在NPC身上,見糊弄不過去,她又解釋道:“你相信我呀,一頭老狐貍怎么會讓地頭蛇給咬死。”
馬靴的釘齒磕在車廂鐵板上,那個高大的男人爬上列車。高舉雙手。
雖然蘇綾沒拿槍,甚至車廂內(nèi)只有三個小姑娘,他依然小心翼翼,謹慎地一步步走向蘇綾的位置。
“你好!”
天子和丫頭站了起來,一下子緊張起來,靠在一邊。
“你好!”
得不到蘇綾的回答,他又問了一遍,并且脫了帽子,搭在胸口。
“你好!”
一頭黑發(fā),歐洲人的面孔。鼻梁高挺,藍眼睛偏白色。身形魁梧,肩寬能堵住門。臉看上去略年輕,二十五六的樣子。
“你好?!碧K綾微微皺著眉。
“科林-馮?!蹦腥俗鲋晕医榻B。
蘇綾:“德國姓?”
科林答:“不不不,中國姓?!?br/>
“剛編出來的?”
科林心照不宣的點點頭。顯然沒打算說真話。
蘇綾又吩咐道:“丫頭,給科林上校倒點杯水。隔間有牛奶。天子把窗戶關(guān)上。”
科林會意,又將桌上的開封黃油罐扔出窗外,將窗戶拉上。好讓蘇綾忘掉這段不怎么美好的回憶。
“傳言說的沒錯。”科林邀著蘇綾去另一張桌,老喬治吐的血太倒人胃口。
“什么傳言?”蘇綾起身,打開科林出于禮貌伸過來的手。
“老喬治收養(yǎng)了三位美若天仙的女兒,并且她們都是很優(yōu)秀的女巫。”
“一般般啦?!碧K綾輕描淡寫,姿態(tài)做作答:“可惜父親不在這兒?!?br/>
科林接過天子手中的牛奶,點頭感謝道:“他去哪兒了?Miss…”
“蘇綾?!?br/>
“你是長女嗎?”科林沒有理會其他兩人的意思,抿了口奶,一臉驚奇地說道:“這牛奶和喬治的姑娘一樣…一級棒?!?br/>
蘇綾:“多謝夸獎?!?br/>
“那么…”科林放下杯子,又脫了手套:“現(xiàn)在我把手下都放在外面,你瞧,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治安官,你也能明白我的意思…”
蘇綾點點頭。
“老喬治對你們好嗎?救命之恩?養(yǎng)育之情?”科林的問題每一個都針對著蘇綾而來,蘇綾也明白,眼下這家伙不知道喬治是生是死,更對他的槍炮武術(shù)十分忌憚。
只要科林還沒瞧見死透的老喬治,她們尚且就是安全的。
于是這種危險距離的聊天依然繼續(xù)著。
“不。”蘇綾惜字如金。
“不…指的什么?家庭暴力?或者這位養(yǎng)父脾氣古怪?”
丫頭剛想為老喬治說幾句話,叫蘇綾捂住了嘴。
“科林上校,你來這兒還有其他事嗎?”蘇綾咄咄逼人的態(tài)度要將他轟下車。
“哦…對不起。”科林笑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他的樣子很迷人,笑起來也很陽光。
“我能再喝一口嗎?”
蘇綾揮手:“火車公共場所,你隨意?!?br/>
說著,科林雙手恭恭敬敬托著杯子,又飲了一口。全程雙手放在蘇綾可見的位置,完全沒有拔槍的小動作。
他猜不透蘇綾的意思,只得軟化對方。
“蘇綾小姐,你知道美國人給我取的綽號嗎?”
蘇綾拿走空杯,為他又倒了一杯:“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科林再次雙手恭敬地接過,放在身前的桌面上,微微拉開窗,讓蘇綾能看見車廂外窺伺的兄弟們。又脫下外套。露出了香水瓶的一角。
沒錯,他的槍名叫“香水瓶”,雷汞式擊發(fā)裝置步槍的彈膛,火藥填充的裝置很像一個香水瓶,所以由此得名。
而這種步槍由一整塊木頭雕刻而成,非常精美,華麗。
“那你一定知道他們?nèi)绾畏Q呼我?!?br/>
蘇綾指著他襯衫下的槍柄:
“知道?!?br/>
“你知道的是什么?”科林眼中滿是好奇。
蘇綾隨口叫出三個名字:“上校,獵人,義警捕手?!?br/>
科林:“正是?!?br/>
他靠著椅子,像是很理解蘇綾的窘迫。
“這幾個名字,我知道你不太敢說出口,但是…我很討厭這些稱呼,就像是無知愚昧的山民對一位治安官的栽贓與誤解?!?br/>
蘇綾招手,做了個“你隨意,你繼續(xù)”的表情。
科林娓娓道來:“正如許多西部強盜一樣,我們?nèi)鲋e,欺詐,玩火藥。但是我們從不傷天害理,你知道的?!?br/>
“我知道的?!碧K綾點點頭。
“但我不同,我是個好人,就像我將外面的一伙野獸用繩子綁住,無法騷擾到車里這三位美人一樣?!辈恢挥X,科林又喝完一杯牛奶,蘇綾再次起身為他倒?jié)M。
科林又將窗戶拉開一點兒,拿出煙斗。
“不介意吧?”
蘇綾:“火車,公共場所,你隨意。”
啪嗒…嗤~
火柴亮著焰,點著煙斗。
科林繪聲繪色地說著:“蘇綾,很美的名字?!?br/>
“謝謝?!碧K綾道:“你能下車嗎?我從小就有哮喘?!?br/>
“抱歉?!笨屏钟檬职礈鐭煻罚骸霸捳f回來…我與那些強盜最大的不同,就是我總能找到邊境仲裁者的位置,逃過神射手的槍口,抓住奄奄一息的獵物?!?br/>
“這是天生而來的直覺,你能理解吧?”
蘇綾:“不錯的天賦?!?br/>
科林做著直觀的比喻:“你瞧,他們就像是老鼠,在你安逸的大山生活里,在野地的私人莊園中,拿著一紙通緝令,隨后什么也不管,開始射槍殺人,傳播死亡。是不是很討厭?”
蘇綾:“當(dāng)然…”
科林又道:“你會同情松鼠,比如治安官,他們至少盡忠職守,從來不會因為賞金的事情白了頭發(fā),但那些嗅著美元味道來拿人頭的老鼠,你從來都不會產(chǎn)生同情感。對嗎?”
蘇綾點點頭。
科林揉搓著雙手,又如繳械一樣,將香水瓶拔了出來,引得三人一陣緊張,又慢慢的,慢慢地放在桌上。推在桌面正中央。
“那么,現(xiàn)在有一只老鼠闖進了你的家門,你也肯定不會同情心泛濫,大發(fā)慈悲的收留它,是不是呢?”
蘇綾點點頭。
“我是個美國人,美國人好比自由的白頭鷹?!笨屏种钢炜眨骸岸蠁讨问莻€英國人,在法國長大。”
“老鷹瞧見了老鼠,如果去殺害它,去食用它,這肯定不能算作罪過,對吧?”
“弱肉強食,生死輪回。用中文是這么說,對吧?”
蘇綾點點頭。
科林又輕描淡寫的說道:“所以,當(dāng)強盜搜索一輛貨車,包括它的車頂車底,逐間車廂,他們可能會遺漏老鼠,但我不會?!?br/>
“現(xiàn)在,我想你們?nèi)豢蓯鄣墓媚铮瑧?yīng)該不會和老鼠這種又臭又臟,帶著黑死病的兇猛動物有什么瓜葛與感情,但是…”
科林揮著手指:“如果你看見了它,能不能讓老鷹去完成這大自然的循環(huán)呢?”
“雖然我是個不一樣的強盜,但我還是很守信用的?!笨屏忠辉購娬{(diào)著,又指著窗外的同伙與桌上的槍。
“我不會將它用在任何一人身上,況且是如此漂亮的姑娘。”
見蘇綾不說話,科林換了種談判的方式。
“是不是我還得進行徹底的搜查,才能將你的名字,漸漸遺忘,再也不必想起這段帶著些粉紅色的奇妙艷遇?”
語氣親切得可怕。
“如果我搜到了什么奇怪的東西,放心…你不會有事的。只是少了一些獎賞。沒錯,如果你主動告訴我,我會獎勵給你們一袋子黃金?!?br/>
蘇綾的神色變了。
“對,就是這樣,如果你們主動告訴我的話,那就完全沒有必要搜查了,也省去我不少的時間,任何能減輕我工作強度的信息,是不會受到懲罰的…不用害怕,我是個好人?!?br/>
“獎勵就是,在我處理完老喬治后,將會送給你們一個在科曼切的私人宅邸,如果你們不想要的話,還可以往更北邊的安定區(qū)去,那兒很適合放牧,用來養(yǎng)奶牛非常不錯?!?br/>
科林搖晃著杯子,喝下最后一點兒牛奶。
“我們也不會再來騷擾你們?!?br/>
天子搖擺不定,蘇綾琢磨著秦川怎么磨蹭了這么久,而丫頭則是瑟瑟發(fā)抖躲在角落里。
科林很滿意她們的表現(xiàn)。臉上的笑容在那一刻消失。
“你窩藏了他。是不是?”
在撕破臉皮的一瞬間,天子掏槍指著科林。而科林拿起香水瓶還擊正中天子手槍的彈輪,瞬間打飛了她手里的武器。
“這不好?!笨屏值溃骸澳軒臀以俚贡虇??”
蘇綾起身,把一整壺牛奶拿來。
科林雙手合十:“謝謝?!?br/>
“所以…”科林在道出下句話時,不經(jīng)意間,列車竄上了一只老鼠。
它餓得骨瘦如柴,瘦骨嶙峋,讓老喬治吐出的面包屑吸引而來。
四人不約而同地看著它,在眾目睽睽下啃著面包屑。
又吃掉了面包里的響尾蛇毒液,掙扎著,尖嘯著,往最近的生物那兒去,就像是本能中有著靠近常溫的舉動。
它臨死之前湊到了丫頭腿邊,抓撓著丫頭的鞋。
“飛鳥…鮮花,萬物眾生都一樣…”
丫頭抿著嘴,抓著老鼠的尸體。
科林小聲喃喃道:“不…不…不…別做傻事?!?br/>
蘇綾驚訝地看著突然膽量與勇氣呈倍數(shù)增長的夏心璇。仿佛重新認識了一番。
“共生,共長,享受空氣與陽光。”
她看著那頭死耗子,心中莫名的氣憤,也許是害怕,也許是悲切,幾乎要掉下眼淚。
“年輪流轉(zhuǎn),時光變遷?!?br/>
咚~咚~咚~
隔壁車廂響起了沉重的敲門聲。
丫頭努著嘴:“總有些信仰是不變的!”
“鯊魚姑娘?!睆拈T縫里遞出一色暗紅的槍口。
夏心璇的名字,老喬治讀的不太順,只得用“Shark”來代替“夏”,丫頭聽著倒也開心,因為鯊魚很厲害呀。
在科林驚慌失措地將香水瓶指向丫頭時,天子又欲要撿槍,科林無奈之下又調(diào)轉(zhuǎn)槍口去精瞄天子。耳邊傳來老喬治的靡靡之音,如跗骨之蛆,叫科林背脊發(fā)寒。
“和科林先生說‘再見’?!?br/>
夏心璇不太明白喬治的意思。又傻傻念叨著。
“再見?”
砰!
香水瓶的木制槍柄碎成了渣,牛奶杯的碎片插進手掌,大拇指也跟著不翼而飛。
明明是背對著老喬治的方向,還有一張列車椅作為阻擋??屏植幻靼桌蠁讨问侨绾无k到的,直到瞧見對面車門上,一個清晰可見彈痕。以及身側(cè)座位沙發(fā)靠背上拳頭大小的坑洞。
科林還活著,他還活著。
老喬治的聲音再次傳來。
“不…鯊魚姑娘,再說一句。”
“是‘別了’?!?br/>
不等夏心璇開口,科林倉皇中抓著風(fēng)衣蒙住臉,撞破車窗逃出車外,滿身碎玻璃,風(fēng)衣也破破爛爛,翻身上馬,混亂中他的同伴朝著蘇綾所在的窗口一陣射擊。
三人同時趴了下來。
“呼…”
喬治松了口氣。他臉色蒼白,身體虛弱,連拉開門的力氣都沒有,如果像平常那樣,或許不需要從丫頭的眼睛反光中去尋找科林的位置。也不會只射中那口香水瓶,而是直接送科林下地獄。
“你聽上去很糟。”蘇綾一個前滾翻靠在喬治咫尺的距離。看上去很專業(yè)其實沒什么卵用的樣子。
“我差點就去見尼雅了?!眴讨蚊懔瓌恿藴貜厮固氐纳蠌棗U。
“你們很走運,恰巧我沒把霰彈頭給打出去,從射擊角度上來說,一槍三命,只有蹲著為那只老鼠做禱告的丫頭能幸免于難?!?br/>
“我如此關(guān)心你的身體狀況,不做點兒表示嗎?”蘇綾的嘴巴滑得很。
喬治:“狗屎。”
天子湊了上來:“現(xiàn)在怎么辦?”
窗外的示威射擊已經(jīng)停止,天子剛好奇想抬頭看看情況,叫老喬治從門縫中伸出手扯著頭發(fā)拽了回來。
“他們都是神射手,不看見目標(biāo)可不會浪費子彈。”
突然,窗外槍聲大作。
叮叮當(dāng)當(dāng)一陣響動后。
蘇綾拿起塊碎玻璃,幾人從反光中看見,一頭大貓用臉抵著【絕望之墻】,背上還仰躺著一名生死不知的男子,看上去嘴里還冒著血泡。
喬治:“狗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