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春秋大夢
中秋月兒圓。
蘇綾時不時收到天子那頭傳來的信。
一頭白鴉,攜著書信而來。
“我說?!碧K綾點開私信UI。
“我們真要這樣交流?”
天子回道:“活這一世,不就是為了體驗一下原始的交流方式嗎?”
【對方已拒收您的信息。】
蘇綾喃喃道:“真是隔靴搔癢。”
她矗立在比睿寺山道下。一句句念著。
“望君啟,莫要懷秋?!?br/>
一步步踏上石梯。
“北地很好,比想象中的好,佃戶收了五十來人,說不上多健康,隼教他們往北走,去鮮花谷開了一塊小田,高粱在這兒長的很好,還謝謝你寄來的天都種。”
“它在哪兒都能發(fā)芽,不論是黑土、紅土、還是一片黃泥巴里,它的生命力是那么強,就算是大地凍得硬邦邦,也能鉆開那些冰渣,長出新鮮的翠綠色。”
“我能想象到來年秋天一片褐紅麥穗的樣子,那一定很漂亮?!?br/>
“天都有了消息,他們開始?xì)⑷恕!?br/>
蘇綾頓了頓,書信上有許許多多臟印子,就像是淚痕。
蘇綾想著,這滿清大屠殺終于來了。
“揚州十日,嘉定三屠。”
簡簡單單八字,卻是天子切膚之痛令人發(fā)指的痛責(zé)。
“一筆書,萬民哭。”
蘇綾敲著山門。
一張熟悉的臉半掩著門,他鬼鬼祟祟,看見蘇綾的模樣,連忙關(guān)上。
蘇綾在門外細(xì)細(xì)將信讀完。
門里的Ghost,想起了稻花。
上月來,乳娘和他講,稻花出生時受了寒。
活不太長。
要他來比睿寺,找大功德佛求福報,結(jié)善果。
他狼狽滄桑的奔走而去,往塞錢納貢箱里投著紅色的金貝。
一臉慌張地握著主持雙手,求主持幫他。
恰巧,主持得知永興寺遭難,寶藏院的腦袋讓人敲了個粉碎。
便同鬼說。
“貧僧這兒有半命之法。”
半命說的是什么?
鬼不太明白。
大概,是指將自己的壽元分給稻花吧?
儀式的過程很痛苦。
就像是那黑衣僧人,拿著刀劈開了鬼的魂魄。
佛堂前,一縷縷煙氣香霧聚成黑云,像個大妖怪。
“稻花…”
鬼咬著牙,嗚咽著,念叨著養(yǎng)女的名字。
“稻花…”
“稻花…”
他是個臟孩子,自然從小沒有飯吃,見過最美的花,是稻花。
百年之前,有個男人一把火燒了這寺。殺了許許多多僧。
他的名字叫織田信長。
自稱法華宗信眾,一手滅佛。
從此比睿寺的殘黨,罵他叫域外天魔首,第六天魔王。
黑衣僧收了鬼的半條命雙手合十,讓他出去。
鬼一步步往歸鄉(xiāng)路走,雙目失神,如行尸走肉。
他想著,是不是回到甲賀里,就能看見一個健健康康的稻花。
推開門,卻瞧見另一個背井離鄉(xiāng)的孤魂野鬼。
……
……
鬼翻了墻,從山野鄉(xiāng)道往上下滾,他畏懼著那女人,她好像處處都克著自己。
他像是一條見了貓的老鼠,倉皇逃竄。
蘇綾推著門,發(fā)現(xiàn)沒鎖。
門后空無一人。
傳來一聲黑衣僧的戒言。
“香客來我天神小路,帶了納貢物嗎?”
僧人端坐在大殿門前,大殿前滿是枯葉雜草。像是許多年都沒人掃過。
蘇綾搖搖頭,曉得自己中了套。
“天神小路…”
天神小路是大和的民間傳說,自踏上此路,要納上七兩金子,一斗酒,才能回頭,而且回頭必然會心力大損。
“百年了?!焙谝律L吁出一口氣。
蘇綾曉得,她可能來的不是時候,這個點兒突然將劇情推到此處,實然是做了個非常危險的舉動。
“你壞了貧僧復(fù)仇大計。”黑衣僧說道:“來了,就別走了?!?br/>
蘇綾不明白,慢慢的…慢慢的又想明白了。
如今天皇信佛,那百年前火燒比睿寺的冤魂,德川氏肯定要回來祭拜一番。
而自己卻陰差陽錯撞上了槍口…
真是…有些巧合到難以置信。
黑衣僧旁有兩口劍。
一口是【大德世典黑光太刀-村正】
一口是【籠釣瓶-村正】
鬼身負(fù)的那柄劍,是第三把妖刀。蘇綾當(dāng)日看見的名字叫。
【影朧八具酮切-村正】
皆出自千子村正之手。
那黑衣僧突然開始唱起和歌,調(diào)子凄涼,有無盡悲意在其中。
蘇綾一頭霧水。
不知過了多久,蘇綾不敢妄動。
“為什么我現(xiàn)在才見到你呢?”
黑衣僧的聲音發(fā)顫,蘇綾兀然覺得雙頰一疼,那兩點戒疤又出現(xiàn)了!
“人生太短…相見恨晚…”
“鳴神…”
黑衣僧唱著唱著,突然化作了一具枯骨,成了飛灰影沫。
意義不明…
蘇綾不知道那黑衣僧想著什么。
只得打趣兒一句:“真雞兒神秘啊…”
上前拿起寶貝,才發(fā)現(xiàn)…
她似乎已經(jīng)困在了這座寺中。
來時路一片漆黑,遠(yuǎn)方有三盞明燈,那又是一座山門,門后,是遙遙相望的自己。
就像是一面詭異的鏡子。
天神小路,估計讓這僧人做成了一個法術(shù),一個結(jié)界,本該將必殺之人困死在這個強大的法術(shù)當(dāng)中。
蘇綾走了過去,與自己虛影重合的剎那,又走到了另一頭。
依然是寺院大門,還能瞧見里面的大殿。
蘇綾摸著下巴:“有意思…”
……
……
【您的好友蘇綾已下線?!?br/>
夏心璇突然瞧見這條信息時,心中突然一緊。
她坐在谷場的高粱地里,在高高搭起的馬草垛子上,雙腿耷拉著,小嘴微張。
“阿綾…”
大黑貓睡了,臉愈發(fā)白,眉心那白毛長開,隱隱要往全身去。
就像是千緒那樣。
“怎么了?”天子見夏心璇自言自語著。詢問著。
“阿綾有危險!”夏心璇一著急,從草垛子上跳下,又急急忙忙拉著天子的手。
“怎么辦!”
天子莫名其妙,一臉懵。
夏心璇隨即又像是說服了自己,放下心來,開心地笑了。
“阿綾那么厲害,肯定沒關(guān)系的?!?br/>
“這丫頭…”
天子嘀咕著。
“有貓病。”
……
……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漸漸地,天子也再沒去過問蘇綾的下落。
土御門法師去比睿寺尋,只找到空空的廟。
蘇綾一睡,睡了七年。
每日,在天神小路里練劍。
她是玩家,自然餓不死。
她想著這天神小路的傳說,她是無法破解的。
這兒的主人是酒吞童子,或說是酒吞童子的分身。
那是一位永遠(yuǎn)只有七歲的大妖怪,力能劈山裂石。
天曉得缺了貢品,自己能拿什么來討它歡心。
只好繼續(xù)練著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