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洗剪吹功夫一流
蘇綾動身往林子深處去,剛才馬兒驚走,也不會走太遠,這官家馬太久不經(jīng)戰(zhàn)事,蠢得很,哪片草肥就停駐在那兒,蘇綾不一會手里多了四條韁繩,用三哥押著這幾匹馬回來時,她瞧見,隼已將鬼打暈了。
“喲…”蘇綾看了一眼隼,韁繩交付予對方,隼一眼不發(fā),眉頭緊皺。
“怎么?”蘇綾問道:”看我不爽咯?”
“你…”隼剛想開口,見蘇綾一把拉過鳳陽,死死扣在懷里,爪子貼著雪白脖頸。
“你想干什么?!妖物果然存了歹心!”
隼拔刀而立,卻不敢妄動。
蘇綾要干嘛?
隼一直對蘇綾抱有莫名其妙的敵意,仿佛他將蘇綾視為天子生命安全的極大威脅,而蘇綾眼下,卻扼住這狼性奴仆命脈。
“你動她一根毫毛試試?我都要把你砍成碎片!”
隼威脅道。
蘇綾雙爪子寒光連連閃動,給鳳陽留了四個多月的齊腰發(fā)來了一套速剪。
“呼?!?br/>
吹掉鳳陽肩頭的碎發(fā),蘇綾揚眉一笑。
“怎么樣?”
鳳陽聳了聳肩,覺著耳旁鬢角清爽不少,齊肩的短發(fā)剛剛好。
隼說不出話,完全懵嗶,不知所措,一時無法接受。
蘇綾放了鳳陽,悠閑地拖動著鬼那一具死肉般的身軀,掛上馬,臉上寫滿了有趣。
“所以說啊…朋友~冷靜一點。這不是真實的你!~”
隼聽不太明白,雙手還緊緊握著刀,直到鳳陽點了點頭,他才驚醒過來,連忙回鞘。
“你…到底有何目的。”
隼同一刀齋一樣,看不透蘇綾,自然會有天生的警覺,未知即恐懼,這很正常。
誰知道眼下這瘋婆娘會不會在下一秒將鳳陽的腦袋砍飛?
他惴惴不安,蘇綾往鬼的衣服里塞了幾張羽書,在神社塞錢箱里拿的,一捏馬頸,一抽馬臀,馬兒搭著鬼往南邊去。
“差不多啦。”蘇綾打了個響指。夏心璇會意,將土御門法師扛了上來。
見蘇綾沒回答自己的問題,隼心生不滿,將蘇綾落下的三柄劍遞上去,雙眼炯炯有神。
蘇綾微微擺過頭,挑著左眉,看著這丑刀客,面露淺笑。
“丑拒。”
天子倒是“噗”地一聲笑出聲。
隼不明白,他見蘇綾接過劍后,立馬抽出一柄正常規(guī)格的繡春。
“那個…你還未報過名諱。決斗里…要…”
他吞吞吐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因為他要和一個小女孩兒決斗,實然很丟人,但是作為護衛(wèi),他不得不去為鳳陽考慮,既然鳳陽不許隼傷了這貓妖,自然,他要通過其他途徑來逼走,甚至砍退這令人心生不安的妖物。
蘇綾將他當(dāng)成了空氣。
隼一張臉憋得通紅,他很生氣,聲音大了些,字正腔圓了些。
“你叫什么?!”
蘇綾側(cè)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有種說不出來的…微妙感覺。
然后又回頭,擺弄著土御門法師的衣物,從中搜出一張關(guān)文通牒。細細看著。
“喂!”隼伸手要去抓蘇綾手里的書信,卻叫靈巧的貓妖隨意躲開。
他覺得自己受了辱,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蘇綾側(cè)步躲到鳳陽身后,和隼玩起了老鷹捉小雞。鳳陽的眼神突然冷了下來,那樣子,就像是訓(xùn)斥著自家犯事的寵物。
“隼,這位神巫,從見面第一眼,她便向你道了姓名。”
隼恍惚間記得…
初次見面,我的名字,叫蘇…
蘇什么來著。
隼木了,他突然覺得自己所作所為有些過分,但他…道歉之詞決計不會從這兵莽口中說出的。
他眉頭皺成了川字,只覺得眼前貓妖愈發(fā)可惡!
她一定用了妖術(shù),迷了公主的心智!
她…她…她!
該死…
橫刀而立,面前可是主子,收也不是,發(fā)也不是,隼眼見蘇綾終于看完了關(guān)文,口中喃喃道:“只到出羽疆南?!?br/>
土御門一國國師出行帶的身份證明,便是關(guān)文通牒,類似咱們現(xiàn)在領(lǐng)導(dǎo)下鄉(xiāng)視察報告,這樣一來,可以免費在地方單位白吃白喝白住,自然也省了蘇綾不少功夫。
每過一關(guān),要交換通牒,往下站去,相當(dāng)于給地方官開發(fā)票了,有朝廷報銷。
出羽臨近北陸道,離關(guān)東差了十萬八千里,蘇綾沒在意隼那殺人目光,抬起頭仰望著他。
“你挺高的…”
蘇綾道出這句讓隼不明不白的話。
“不是天都人?”
下一句,卻讓隼炸了毛。
他渾身散發(fā)著淡淡殺氣,溫度漸漸下降,眼神如冰。
很多人,曾經(jīng)拿過他的出身說事,但他卻未對鳳陽有過二心,他的忠誠,怎能因為血脈的關(guān)系而潑上污水。
“我…”
不等隼解釋半句,蘇綾轉(zhuǎn)臉將通牒交給了鳳陽,雙手遞上。恭恭敬敬。
“村婦蘇綾,救駕來遲,還望皇上恕罪?!?br/>
蘇綾在這時,跪在鳳陽面前,第一次道出了天子的劇本真實身份。
并且,她接下來的話,可謂最毒婦人心。
“紅毛白鬢,可是皇上天威浩蕩,征來的蠻夷?”
“你!”隼想插話,卻硬生生叫鳳陽用眼神逼進喉嚨。
“此子雷公面,金獅眼,鷹勾鼻,肥蠟唇,去倭國京都,恐生變故,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望皇上賜其一死,讓他表了忠心,不枉他一腔向明熱血,朝拜日月?!?br/>
隼愣了。
若是鳳陽要他死…
他真的能拒絕嗎?
若是鳳陽說出“朕賜你一死”這種話,他真能棄刀領(lǐng)死嗎?
“朕…”天子托著蘇綾讓她起身,眼中滿是感激。
她曉得,手下這匹狼有些不聽話,畢竟隼領(lǐng)了長平公主之命,要送自己出東海,入三仙山,嫁個好人家。
如今亡國之君,只是個笑話而已,但蘇綾卻大張旗鼓的說出這些話,是要讓她自己做決定,也讓隼稍稍明白他們之間的身份與嚴(yán)格的等階差距。
隼當(dāng)即跪了下來。他在表忠。
暗地里,卻對蘇綾恨之入骨,已將蘇綾當(dāng)做油嘴滑舌的宦官妖人。
蘇綾拍了拍他的肩,說著一句不明不白的話。與土御門法師有關(guān),也與隼有關(guān)。
她支著土御門法師的斷臂,肘頭粗皮刺出來一塊斷骨。看著十分滲人。
“你讓鳳陽疼得要命,就像這快疵出來的骨頭?!?br/>
隼雙眼一紅,怒發(fā)沖冠。
蘇綾不急不緩地說道:“傷藥可有?治好他,他可不會讓你挨餓,你這家犬?!?br/>
語氣中盡帶著慵懶散漫,絲毫沒將這愚忠之人放在眼里。
“一頭總能叼回來肉的獵犬,主人不會虧待它,可叼回來的,如果是人肉,那就說不定了?!?br/>
隼聽不得那陰陽怪氣的腔調(diào),拄刀起身。
鳳陽怒道:“退下!”
終于,隼認(rèn)輸了。
蘇綾見隼收了刀,又小聲附耳對那莽夫說道:“喲,丑家伙,你一心只想將鳳陽當(dāng)做個尋常姑娘嫁去富貴人家,人家卻有一朝天子的心呢?!?br/>
“這樣想來,你算是個太上皇?”
這句話聽在隼的耳朵里,十分刺耳。
沒錯,他只想要鳳陽過得豐衣足食,平平安安,這便是長平給他的命令。
不知過了多少日子,他卻連最基本的主仆之禮都忘了。
鳳陽早些時,隼總覺得她年幼,少不更事,凡是巨細都是隼說了算,可如今…
越想越糊涂,越想越慪氣。
他從衣服里掏出一瓶正骨散,又拿了一包金創(chuàng)藥,極不情愿地交給蘇綾。
“好奴才!”
蘇綾笑了笑,踩在土御門法師腋下,拉直了他的胳膊,一瞬間土御門又疼醒,叫得比殺豬還慘。
蘇綾揚眉大笑:“中氣十足!看來你很健康!土御門法師。”
“不不不…不…?。。~~~”
雙手托手腕,用力一扯,正骨散塞進土御門法師的嘴,結(jié)果他還沒咽下,又疼得昏死過去。
夏心璇在一邊兒看著一愣一愣的,表情猙獰,小臉都快皺成宋丹丹了。
“噫~真是慘?!?br/>
一邊這樣說著,一邊不停往嘴里塞著梅果,三哥腦袋上頂著個竹簍,里邊兒全是夏心璇尋來的食物。
隼依然跪著,不肯起身,他在害怕,害怕鳳陽徹底對他失去信任。
而鳳陽又要將他扶起來,但因為身高原因,扶了一半便使不上勁。
天子有些尷尬,她正了正神。
“辛苦了…”
隼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他長吁出一口氣,任蘇綾千言萬語巧舌如簧,卻比不過鳳陽的一句話。
“上路?!?br/>
蘇綾綁好土御門法師的斷臂,固定住不讓他亂動之后,便催促著天子。
天子卻不想走了。
她搖了搖頭。
蘇綾曉得她在想什么。
“你想開國,那也得從農(nóng)起家,在這荒地,沒了糧食誰愿意和你干?”
天子雙眼一亮:“你有辦法?”
蘇綾:“模擬經(jīng)營不是我的強項?!?br/>
天子雙眼又黯淡下來,垂頭喪氣。
蘇綾:“此行去京都,查查糧油布匹價格,干幾手黑的,做個義賊,洗白從商吧?!?br/>
隼甚至在那一瞬間忘了剛立下的君臣之禮,立馬答道:“你要鳳陽做賊?再去做那下三流的商人?不可能!”
蘇綾當(dāng)即揚手指著不遠處,隔著千余米能看見的奴隸渡口。那氣勢絲毫不落這戰(zhàn)場下來殺人不眨眼的血手人屠。
“這世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你一身蠻力拿什么來談?wù)x?若是你自己都敵不過一支鐵炮火銃,又如何護住你的皇上!你的…”
“國家!”
怒吼震耳欲聾,敲打著隼的內(nèi)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