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91
間蕓是座南方城市, 每年的冬天基本上都不會下雪,空氣里濕度大,溫度在三四度左右, 不似北方的冰凍三尺,卻別有一番侵骨寒意。
得知今日有雨,宋枝特意帶傘出門,怕二人約會途中下雨沒有傘。
按照她對聞時禮的了解,他是不會帶傘的。
習(xí)慣淋雨的人沒有傘。
兩人約在蕓大校門口見, 遠遠的,宋枝就看見靠在黑色賓利車身上抽煙等她的男人。——他穿一身黑色大衣,衣擺在小腿位置, 襯得整個人身量修長且挺拔, 偏偏他又單腳支著站得慵懶,故平添幾番閑散味道。
她扶住肩膀上的包包鏈條小跑過去, 穿著米色羊角大衣,整個人看著元氣又活潑。
宋枝停在聞時禮面前, 遞過去手里拿一路的蘋果:“哥哥,今天平安夜, 吃個蘋果吧!祝哥哥平安喜樂, 得償所愿。”
那顆精心用透明彩紙包過的蘋果十分美觀, 上端還系了個粉色的小蝴蝶結(jié)。
聞時禮把蘋果接在手里, 瞇眼微微一笑, 俯身在她耳邊低低道:“謝謝小宋枝, 哥哥現(xiàn)在已經(jīng)得償所愿了。”
“嗯?”宋枝偏過臉對上他的眼,“你的愿望是什么。”
“是你啊。”他盯著她笑得溫柔。
宋枝耳朵倏地一紅, 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推推他:“上車吧。”
去吃飯的路上, 聞時禮注意到她放在腿上的生日禮物, 隨口一問:“拿的什么?”
宋枝怕驚喜提前暴露,所以隨口道:“裝的傘。”
其實折疊雨傘也確實在里面。
聞時禮沒有疑心,淡淡嗯一聲后便沒有再多問。
宋枝今天格外安靜,一路上都在腦子里默默演練把生日禮物遞給他的畫面。
兩人在一家音樂餐廳吃的晚飯。
餐廳里全是出雙入對的情侶,聞時禮頗為感慨般來了句:“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有女朋友一起過平安夜。”
宋枝認真回答:“以后每年都會有的。”
要和他長長久久。
日復(fù)一日。
在吃過晚飯后,聞時禮載著她回到桃灣別墅區(qū)。
學(xué)校的門禁十一點,現(xiàn)在才九點不到,宋枝打算待一會后把禮物送給他再回學(xué)校。
進門時,宋枝說:“時禮哥,我待會還得回學(xué)校。”
“知道。”他從鞋柜里取出一雙女士拖鞋,彎腰放在她雙腳前,“會送你回去的。”
那是一雙嶄新的粉紅豹可愛女棉拖。
宋枝低頭看著拖鞋:“你買的?”
聞時禮:“嗯。”
宋枝笑著問:“怎么挑這種?”
聞時禮一邊替自己換鞋,一邊問:“不喜歡?”
“那倒不是,就覺得你的眼光還挺——”宋枝斟酌著用詞,幾秒后找到個合適的形容詞,“還挺少女心的。”
聞時禮換好鞋,直起身來,望著她微一笑道:“我記得以前你房間的床上就放著一個相同的公仔,我就覺得你應(yīng)該是喜歡這玩意。”
宋枝覺得空氣在這一刻都是甜滋滋的,但面上還是波瀾不驚地說:“哦,這叫粉紅豹。”
聞時禮:“為什么不叫申公豹?”
宋枝:“”
“因為這個是粉色的。”她說。
“那也可以叫粉色的申公豹。”
“”
宋枝彎腰,把靴子的拉鏈拉開,踩到粉紅豹棉拖里:“放過申公豹吧,別人和你無冤無仇的。”
聞時禮鼻間溢出一絲笑:“行,聽你的。”
——叮咚。
背后傳來門鈴聲。
聞時禮越過她,把門拉開,外面的人說:“你好先生,您訂的蛋糕。”
看著遞過來的蛋糕,聞時禮沒伸手接,只淡聲道:“我沒訂過。”
“我訂的。”宋枝湊到男人身旁,接過那蛋糕,“謝謝啊。”
送單員:“不客氣的。”
送單員離開。
聞時禮把門重新關(guān)上,盯著宋枝手里的蛋糕:“我記得你生日不是這天,是六一。”
“”
這男人忙到連自己的生日都能忘記。
這也對自己太不上心了吧。
宋枝捧著八寸的蛋糕盒,說:“今天是你的生日。”
聞時禮一怔。
她接著說:“沒關(guān)系,我記得就好,以后我都會記得的。”
宋枝往客廳方向走去:“哥哥,你把客廳的燈關(guān)掉,我們來點蠟燭許愿。”
聞時禮想應(yīng)一聲好,卻發(fā)現(xiàn)喉間發(fā)緊說不出話來。
被人記住生日
原來會有如此不一樣的感覺。
他有一瞬竟是很想哭。
客廳的燈光滅掉,滿室烏黑沉寂,外面寒風(fēng)蕭索,幾顆梧桐樹隨之搖動,黑色影子伴著月光投進客廳里。
樹影橫斜晃動著,時間分秒不停地流淌而過。
宋枝察覺到眼前暗下,嘀咕道:“我還沒插蠟燭,你就把燈關(guān)上,那我怎么看得見?”
一雙男人的手從后面伸過來將她抱住。
宋枝僵住。
而后,她感覺到聞時禮把下巴輕輕擱在她的肩窩里,在耳邊輕聲道:“不是你讓哥哥關(guān)的嗎?”
宋枝有點緊張:“可,可我還沒點蠟燭。”
投射進來的樹影伴著月光持續(xù)地搖晃。
聞時禮把她抱在懷里,低聲說:“這樣也能看得見,有月光。”
宋枝說:“那你得先放開我。”
他沒有照做,依舊抱著她:“想抱你一會。”
男人好聽的嗓音放輕講話時,無論說什么都像是在講動人情話,沒有喝酒也能生生醉掉。
“謝謝小宋枝。”他又說。
宋枝微微晃一下神。
隱約覺得這男人現(xiàn)在有點感性且脆弱,她握住他環(huán)在腰間的手,詢問:“怎么了?”
耳邊傳來他溫柔的笑:“沒事。”
聞時禮這才松開她,宋枝轉(zhuǎn)過身面對他,笑得明媚治愈:“我們來插蠟燭。”
他看她時,眼底有著不自知的深情:“好。”
宋枝把蛋糕取出擺在茶幾上面,八寸大小,海韻藍色系。借著月光,還是能看清蛋糕的模樣,淺藍色的,幾只立體的海豚,表面呈現(xiàn)海浪波紋狀。
讓人一看就知道這蛋糕是精心挑選過的。
正中間有兩行白色小字。
——祝哥哥生日快樂。
——天天開心。
聞時禮看到這兩行小字,唇角一彎,深沉的眼瞳抹去平日的清冷,化作一汪春水,含笑看著正在拆蠟燭袋的宋枝。
宋枝把彩色的細長蠟燭往上面插,一根接一根。
在插完第八支的時候,聞時禮出聲道:“可以了吧?”
宋枝懟他:“你才八歲啊?”
“”
“你挺沒有自我認知的。”宋枝沒理他,自顧自地繼續(xù)往蛋糕上面插蠟燭,“二十五歲,二十五根蠟燭,一根都不能少。”
聞時禮像是敗下陣來,苦笑:“行,一根都不少。”
插上二十五根的蛋糕看上去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瑹o比密集,尤其在全部點燃后,更像是一團小火。
宋枝看著那堆火,頓了下,說:“時禮哥,考驗?zāi)惴位盍康臅r候到了。”
“我要是能一口氣全部吹滅的話。”蠟燭的光將他得臉襯得愈發(fā)妖孽,尤其他還在笑,顯得愈發(fā)勾人,“那你就親我一下。”
宋枝瞪眼:“你怎么吹個蠟燭都要講條件!”
聞時禮故作無辜:“今天可是我的生日,不行嗎?”
宋枝覺得這實在不好拒絕,只好說:“那你試試吧。”
“好。”
宋枝觀察到他并沒有深吸一口氣然后吹,而是直接開吹,從左到右,輕而易舉地就把拉住全部吹滅了。
視線重新昏暗下來,她卻意識到一件事:“你還沒許愿呢!”
救命。
哪有人不許愿就吹蠟燭的!
他是第一個吧!
聞時禮被她的反應(yīng)逗笑,勾勾她的臉頰說:“不好意思,哥哥頭回過生日沒什么經(jīng)驗,下次注意。”
宋枝覺得不行:“重新點上吧,許愿后再吹。”
“不用。”他說,“我的愿望就在眼前。”
——是你。
宋枝微微一怔,只見他轉(zhuǎn)過臉來朝她靠近,分明的五官逐秒放大,一張臉好看得令人窒息。
他低聲說:“你答應(yīng)的,全部吹滅就給我親。”
“”
還沒等她開口,他的唇就已經(jīng)覆上來,薄涼的兩片,軟軟的,帶著點清新薄荷味。
宋枝緊張得把眼睛閉上。
心臟重重地跳著。
剛閉上,就感覺到他已經(jīng)脫離開,她后知后覺地睜眼,注意到聞時禮表情玩味地看著她,揶揄道:“覺得不夠?”
宋枝臉上燥熱起來:“我哪有啊!”
“沒有還閉著眼做什么。”
“”
宋枝羞得不行,把手邊裝有生日禮物的袋子拿起來,遞給聞時禮:“喏,給你的生日禮物。”
聞時禮眸光滯住一秒,慢半拍地接過袋子。
似乎沒想到還有禮物。
拿出來一看,一條質(zhì)地精良款式不錯的領(lǐng)帶。
還是他常買的品牌。
小姑娘真的對他上心了。
宋枝眼睛亮亮的,笑得像彎彎月牙,充滿期待地等他的反應(yīng):“怎么樣?喜不喜歡?”
聞時禮捧著領(lǐng)帶盒,低低垂眸:“喜歡。”
這是第一份生日禮物。
還是她送的。
怎么能不喜歡?
他把盒子重新合上,輕輕裝進袋子里,抬頭對她說:“謝謝小宋枝,哥哥會常戴這條領(lǐng)帶的。”
宋枝滿意道:“喜歡就好。”
——轟隆!
驚雷聲突然炸開,聲音大得似乎能將房頂都掀翻。
男人眼底微光在這一剎那完全碎掉,他渾身都顫了一下,人完全僵住。
宋枝慌亂回頭,看著窗外漫天的白光閃電。
糟了。
“時禮哥,你的藥在哪里?”宋枝的心一下就提起來,轉(zhuǎn)過頭問他。
聞時禮沒有反應(yīng),依舊僵在那里。
“哥哥!”
“”
聞時禮依舊不給任何回答,他怔怔地看著窗外天空不停拉扯過的雷電,表情呈現(xiàn)出灰敗。很快,他像以往無數(shù)次一樣,身體蜷縮在一起,雙手痛苦地抱著頭。
人從沙發(fā)上滑落到地毯上跪著,開始用額頭去撞茶幾角。
嘭一下撞上去聽著就很疼。
宋枝不會讓他去撞第二下,急忙用手落在茶幾角的地方,讓他的頭磕到掌心里。
她是真的心疼得不行。
“哥哥!”她用力地將他從茶幾前推開,“你在這里待著別動,我去給你找藥。”
說著站起來就走。
僅僅兩步后再也寸步難行。
宋枝回頭,發(fā)現(xiàn)聞時禮狼狽地趴在地上,抱著她的一只腳,臉色呈青白漲紅的交接色,痛苦至極,他顫抖著祈求:“枝枝別走”
宋枝心疼得要命,急忙蹲下去拉他:“你干嘛啊!我不走,你起來!”
他像是什么也聽不進去,固執(zhí)地抱著她的腿不松,嘴里不停地啞著嗓子顫抖道:“別走,別離開我,求求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