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言聽計從
終于打走了笑紅仙,月箏也一直高興不起來,一時悲天憫人卻當了冤大頭,五千金啊,現(xiàn)在緩過神來真是痛心疾!那是她的聘禮啊……更何況,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問笑紅仙鳳璘那方面的情況是傻到極點的舉動,正好給了笑紅仙一個惡心她的大好機會,簡直是揚著臉找抽。
越想越懊惱,連吃飯都不香了。
回府用飯的鳳璘也察覺了,看了她一會兒,淡淡地解說:“還生我氣?不是都解釋過了嗎?!?br/>
“我不是生氣?!痹鹿~愁眉苦臉,她是心疼。而且借她個膽子也不敢告訴鳳璘,因為她親眼瞧見他連給笑紅仙買鐲子五百都拿不出來。要是他知道她一轉(zhuǎn)眼敗掉了五千金,估計會一劍捅死她。
下人們撤去碗盤,容子期一臉凝重地走進來,稟報說:“王爺,按照您的吩咐,把他們召集到內(nèi)院來了?!?br/>
鳳璘點了點頭,站起身走向門外的小院。
月箏和香蘭輕手輕腳地躲在窗邊偷看,院子里聚集著約摸五六十壯年男子,英武地站在那里,個個身手不凡的樣子。鳳璘站在他們面前,背影顯得有些單薄,可就是這么一副不壯碩不肌肉糾結(jié)的身體所散出來的氣勢卻壓倒了對面數(shù)十個昂藏男子,他才是主人,他們?nèi)歉┞犆谒呐拧?br/>
“你們也都得知了吧,皇上下旨通緝勐邑刺客。”鳳璘的聲音不高,清清朗朗卻威嚴無比,“這批刺客對我們北疆來說,更是至關(guān)重要。所以,我們必須搶在官府之前抓獲刺客,活捉最好,情況緊急的話就地格殺,有功者賞金五千?!?br/>
原本正為鳳璘傲視獨立而沾沾自喜的月箏,聽見五千這兩個字時,渾身劇烈哆嗦。
一邊的香蘭很解氣地哼哼兩聲,小聲自言自語:“假大方,真活該?!?br/>
月箏瞪了眼自己這個刁鉆的丫鬟,也無心偷看了,悶悶走回內(nèi)室。安慰自己鳳璘肯定也有私房錢的,而且他也不知道娘親把聘金當嫁妝給她帶過門,五千金這個數(shù)字完全只是巧合。
鳳璘訓示完畢,悠閑自若地走回內(nèi)室,坐在桌邊用蠟針撥亮燭火,“月箏……”他笑的時候,永遠是眼睛里星光爛漫,嘴角微微一挑,梨渦就淺淺地浮在俊俏的臉頰上,讓人一看就癡癡迷迷,魂飛魄散。
月箏瞪著眼睛瞧他……癡迷了。
鳳璘眼中的星光一閃一閃,晃得她心中一片空白。他說:“月闕告訴我,岳母把沒用完的聘金給了你,先借我應急吧,回了北疆加倍還你?!?br/>
一道霹靂擊中了沉迷在美色中的月箏,頓時清醒了,還冒出一頭冷汗。
鳳璘現(xiàn)她又開始無聲地開合嘴唇,像條可愛的小魚,她心虛,故作聰明,悔恨無比的時候就會這樣,非常明顯。鳳璘挑起眉毛,托起下巴等她解釋,看得出,這筆錢出了問題。
“那個……鳳璘……”她原本是坐在床邊上的,現(xiàn)在站起身,手背在身后來回絞手指,還有點兒諂媚地看著他笑,“今天晚上天氣真好啊,月亮很圓?!?br/>
鳳璘不答,看著她,絲毫不為她的打岔迷惑,似笑非笑地沒轉(zhuǎn)開目光。
“你覺不覺得也很安靜?”月箏瞪大眼,笑瞇瞇地提問,沒人回答,只好訕訕地自己宣布答案,“笑紅仙再也不會來啦。我給了她五千金讓她永遠消失。”
鳳璘沒有驚訝地瞪大眼,反而長睫一垂,半遮住了粼粼黑瞳,沒有跳起來掐她,也沒破口大罵。月箏瞧著他這么平靜的俊容,脊背上的汗又滲出新的一層?!澳恪氵€好吧?”她忐忑不安地覷著他的臉色,他估計是氣懵了,還沒緩過勁來。
鳳璘終于輕咳了一聲,“我還好。”他淡定地說,“梁王妃,你好大的手面。”
她僵著嘴角嘿嘿笑了兩聲,終于裝不下去,哭喪著臉問他:“賞金要怎么辦啊……”她是真忘記了她還有個不害她就活不下去的好哥哥了,也沒想到鳳璘這么快就要用上這筆錢。
“沒關(guān)系,”鳳璘站起身,捏了捏太陽穴,“反正那也是額外省下的,沒了就沒了。你睡吧?!鞭D(zhuǎn)身就要向外走。
月箏快步上前一把扯住了他袖子,她寧可他跳腳罵她,埋怨她,也不想看見他強忍憂心轉(zhuǎn)身離去?!拔义e了?!彼瓜骂^,眼睛漫起水意。她明知鳳璘度日艱難,上有皇后克扣刁難,下有北疆艱窘財政,還這么任性胡來,因為自己一時感觸就花掉了鳳璘打算用來做正事的金子。
鳳璘看她這樣反倒輕笑了,“怎么還哭了?”他轉(zhuǎn)過身,微微側(cè)頭瞧她,“沒關(guān)系的,我出去不是因為生氣,是打算去舅舅家里暫且借些應急。之前我也是這么打算的,不過聽了月闕的話改了主意,問老婆借怎么也好過舅舅。”
月箏眨了眨眼,睫毛上還沾著淚珠,眼睛里卻泛起笑意,他還是把她當最親的人哪。
“你先睡吧,我怕是要晚些回來?!彼πΓ瑖诟懒怂宦暡呸D(zhuǎn)身離去。
接近黎明,鳳璘才回府,內(nèi)室的燭火昏暗,即使他不在,月箏還是堪堪睡在床外側(cè),留了很大的地方給他。
即使他的腳步那樣輕淺,她還是立刻察覺了,騰地坐起身顯得有些冒失,轉(zhuǎn)過頭來卻是一臉得意笑容,“你回來啦?”語氣不帶一絲倦意,想來是一直熬著沒睡在等他,“我想到一個好主意!”
看著這樣的她,鳳璘皺了皺眉,想如平時那樣淡淡而笑終于沒能成功,“干嗎不睡?不累?”
月箏顯然心情大好,神氣十足地跳下床來為他寬衣,“太得意了,睡不著?!彼拱椎睾呛切ζ饋恚杏X到觸碰他領(lǐng)口的玉扣時,他的身體顫了顫。她慌了一下神,竟沒能一下子解開,難道這樣的接觸也讓他難受嗎?她真的已經(jīng)非常注意了,躺在床上恨不能貼著床沿睡,離他遠點兒是點兒,天天睡得腰酸腿疼。若不是怕下人們胡說八道,她真的寧可躲到別的房間去睡。她也想過打地鋪,終于還是放棄了,讓人看見比分房睡還糟糕。
“我自己來吧?!彼e步走向床榻,這回月箏明顯地感覺到他對她的抗拒,又一次不著痕跡地閃開了她的手。
“我給你說說明天的計劃!”她重重按下心中的苦澀,他病了嘛,這時候她不體諒他,鳳璘不更可憐了?為了表現(xiàn)自己的不介意,她摩拳擦掌得幾乎有些夸張,“明天不是要進宮去給帝后請安辭行嗎,哈哈,看我的?!?br/>
鳳璘把外袍隨意地扔在床頭的矮幾上,狐疑地盯著她看了幾眼,不放心地說:“你該不是又要給我惹什么禍吧?你就放過我吧,在京城也待不了幾天了?!?br/>
月箏咧嘴嘻嘻笑,“放心,是福不是禍?!?br/>
鳳璘還是一副絕不相信的樣子。
難得一夜不得安眠,梁王妃娘娘清早起來還是神采奕奕,鳳璘有些困倦地梳洗完畢靠在床欄上看月箏打扮,平時都是他起床很久,事情處理了大半,他的這位王妃才意猶未盡地醒來,今天很是反常,他不祥的預感更強烈了。月箏還曾用說驚天秘密的神情告訴他,其實她的師父就是謝涵白,他將信將疑,若論月箏這一身的造詣,他倒還能夠說服自己相信,可月箏這懶散的做派,他真無法想象也是出自謝大師的□。
“走吧!”月箏對鏡中的自己很是滿意,非常雀躍地跑過來想拉他起來,手都將將地伸出來卻生硬地轉(zhuǎn)了方向,抓起搭在另一側(cè)的絲帕。“快走,快走!今天要早去埋伏!”
鳳璘苦苦一笑,卻還是配合地同她一起走去外面。
進宮太早,順乾帝還在妃嬪的寢宮沒有去曦鳳殿,月箏在竹林甬道的拐角略顯緊張地探頭探腦,鳳璘卻若無其事地坐在竹下石桌邊閑閑品茶。香蘭快步從女墻那邊跑過來,向月箏一個勁兒點頭示意。
“來了!”月箏非常激動,幾步竄過去粗魯?shù)負屜馒P璘的茶杯,甩在石幾上,把他拉扯站起,還緊張地連連清嗓子。
香蘭站在月箏剛才張望的地方勻著氣兒把風,這個拐角簡直像個被竹子屏風擋住的小空地,從女墻那兒走過來看不見拐角這邊的景物。香蘭突然站直身體,好像恭敬侍立,眼睛卻使勁眨動。
月箏深吸一口氣,抓住鳳璘的胳膊使勁搖,聲音嬌嗲還別有用心的洪亮,“鳳璘——王爺——給我表舅買下那個宅子不行嗎?才二百金!表舅從小疼我,一次向我開口?!?br/>
鳳璘用余光確定順乾帝聽見后隱在竹屏那側(cè),真沒想到月箏的胡鬧還管了些用。他眨了下眼,入戲地重重嘆了口氣,為難地說:“月箏,你也知道王府的情況,我……”
“我不管!”月箏跺腳,“我要不是嫁你梁王,表舅能來拜托我嗎?是,王府現(xiàn)在賬房里就剩二三百金,可說出去誰信???你是一藩之主,梁王殿下,我表舅也沒長期要你救濟,不就是在京中買所宅子嗎?你給笑紅仙贖身都拿出二千金,怎么?我這個正妃還不如一個□嗎?”
“胡鬧!”鳳璘板起臉,“你說的都是什么話?!”訓斥完了,似乎又心疼,“我……唉,箏兒,我那也是一時糊涂。若回了北疆,拿出王府全部用度幫補你親戚我也決不猶豫,苦幾個月就捱過去了??裳巯隆蹅冞€要千里迢迢地回北疆啊,這點兒錢都不夠,我還打算問三舅再借點兒,你親戚的宅子,我是真的沒辦法啊?!?br/>
月箏高聲哭泣,“你就是舍不得給我娘家人花錢!說起來我還當了王妃,親戚都看我們家風光無比,結(jié)果二百金你都不肯給!都說我嫁得好,皇親國戚,好什么好啊!跟著你吃苦受窮!我不管,你不出錢,我也不去窮巴巴的北疆了!聽說連水果都沒得吃!請安我也不去了!”扭來扭去,哭得肝腸寸斷。
“箏兒,唉,好吧,好吧,我問大舅舅再借點。”鳳璘無奈,“別哭了,一會兒當著父皇千萬別胡言亂語,知道嗎?快走,遲了不敬?!?br/>
“你不是騙我吧?等向父皇母后告完辭,你就耍賴不出錢了吧?”月箏抽抽搭搭地質(zhì)問。
“不能!”鳳璘也火了,“我再窮,也不至于誆騙一個女人!快走!”
夫妻倆相視一笑,帶著忍笑得快要抽筋的香蘭和容子期快步奔曦鳳宮而去。
在正殿等了好半晌,順乾帝和孫皇后才姍姍而來,皇后的臉黑得嚇人,冷冰冰地沒有半絲笑容,順乾帝也不算太高興,但好歹還裝點了些笑紋。
請安完畢,鳳璘說了些告別的套話,帝后也按禮回復了幾句。
順乾帝向身邊的太監(jiān)一丟眼色,太監(jiān)立刻捧了卷圣旨出來,高聲唱誦著要梁王和王妃接旨。
鳳璘和月箏很默契地表現(xiàn)出莫名其妙的樣子,驚訝地互相看了看。
順乾帝下旨把北疆以南的豐樂郡也劃為梁王封地,豐樂郡不大,卻號稱“塞上江南”,物阜人豐,商業(yè)繁盛,原本是順乾帝胞弟吉昌王的封地,能有這樣的決定,順乾帝也是下了巨大的決心。
鳳璘得了豐樂,又統(tǒng)領(lǐng)了新增的北疆守軍,怪不得皇后娘娘惱成這副樣子。
除了增加封地,還賞賜了黃金萬兩,找的借口也十分有趣,梁王成家立業(yè)了,賞金子修繕王府。
鳳璘雖然驚喜,還算鎮(zhèn)定,月箏除了真高興,還有表演成分,歡天喜地的連連叩謝父皇,感激得無以復加。
順乾帝看著她微微一笑,低低道:“這下有水果吃了?!?br/>
月箏立刻配合地表現(xiàn)出驚恐之色,收了狂喜,拉著鳳璘慌忙告辭。
出宮的路上月箏呵呵笑個不停,鳳璘瞧她小臉因為興奮而染上的粉暈也忍不住輕笑出聲,“傻不傻?一直笑?!?br/>
月箏得意忘形地挽上他的胳膊,“現(xiàn)在相信我足智多謀了吧?沒水果吃真是點睛之筆,豐樂郡??!大驚喜!”
鳳璘閃了下眼眸,任她抱著胳膊緩緩前行,微笑調(diào)侃道:“是啊,王妃英明,順口胡說也能為北疆立下如此大功,小王感激不盡?!?br/>
月箏也是歪打正著,如今北疆防御任務吃重,他這個北疆之主在朝堂上份量增加,父皇心中又對他本就有愧,見兒子被妻子這般數(shù)落,又為銀錢之事束手無策,正觸痛處,才終于鐵了心扛住皇后的百般阻撓,下了這樣的旨意。
“所以?。 痹鹿~高興得都要蹦跳走路了,“以后你要對我言聽計從?!?br/>
鳳璘撲哧失笑出聲,抿著嘴連連點頭,“是了,要言聽計從,說不定父皇再賞個豐樂給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