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耳根新書【一念永恒./book/27094/】，閱讀大神新作！
    安西軍節(jié)度副使李嗣業(yè)思忖了一陣，又輕輕搖頭，繼而向火爐內(nèi)加了幾塊石炭，原本紅旺的爐火立時生出團團黑黃相間的濃煙。
    “朝廷反擊的大好時機的確近在眼前，可你又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說著話，狹窄的屋子里已經(jīng)充斥滿了濃煙，嗆的兩個人連連咳嗽。段秀實就手把粗制的柴門一把推開，以使石炭產(chǎn)生的濃煙盡早散去。
    “副帥還有甚可擔(dān)憂的？叛軍斷糧，已經(jīng)到了吃人的地步，軍心士氣都難以長久……難道……”
    逐一分析著，段秀實忽而恍然，失聲道：
    “難道副帥是在擔(dān)心朝廷兵力不足？”
    李嗣業(yè)點了點頭，神色略有些黯然。
    “你我從安西而來，梁宰身為節(jié)度使只提調(diào)了五千人馬以作之用，其它各地派兵勤王的情況，恐怕與咱們也是一般無二！”
    聽到李嗣業(yè)提及安西節(jié)度使梁宰，段秀實悶哼了一聲。
    “梁宰包藏禍心，如果不是副帥一意堅持，便連一百人都未必派得回來！”
    “你這脾氣還是一般火爆，心里半點事都裝不下，如果不是一張嘴屢屢至禍，何以從軍十?dāng)?shù)年了，還只是個都尉？”
    李嗣業(yè)有些恨鐵不成鋼，段秀實卻不以為然。
    “末將言行皆出于本心，何須理會他人看法？”
    見段秀實理直氣壯，李嗣業(yè)只笑了笑，不與他在這件事上糾纏，人的本心的確難改，只是日后倘若他離開了安西軍，又沒有上司的庇護，不知要摔多少跟頭。
    “還得研究研究朝廷兵馬的問題，咱們安西軍只有五千人，加上仆固懷恩的潰兵也才萬余人，須得尋個調(diào)兵的地方?！?br/>     說起眼前的局勢，段秀實立時就忘了剛剛的矛盾，眉頭緊鎖，一一數(shù)著關(guān)中周邊可以調(diào)兵的地方。
    “朔方軍在仆固懷恩手下潰散的七七八八，河西隴右的人馬，多數(shù)在潼關(guān)陷落時折損，蜀中倒是還有五六萬人，可蜀道之南，只怕調(diào)來了也要明年開春……”
    數(shù)來數(shù)去，竟找不到一個可以調(diào)兵的地方，段秀實不禁有幾分氣餒。
    倏忽間，段秀實的眼睛一亮，一拍腦門。
    “如何忘了北面？”
    與此同時，他虛指了一下北面。
    “回紇？”
    段秀實重重點頭。
    “回紇部滅突厥部以后，已經(jīng)儼然成為新崛起的草原大漠之霸主，向來與我大唐交好，若向他們求兵，一定欣然助我！”
    安西軍在河中地區(qū)與大食人的幾次沖突中，回紇部應(yīng)安西節(jié)度使梁宰所請，幾次配合都盡心盡力，是以段秀實對回紇部的感官甚好。
    回紇部與同羅部、仆固部。契苾部一樣，都屬于鐵勒人，游牧于天山以北，數(shù)百年來一直遭受突厥人的奴役和打壓。后來，突厥在隋唐兩代漢人王朝的打擊下漸漸衰落，鐵勒人這才異軍突起，其中薛延陀部與回紇部先后繼突厥成為草原大漠的霸主。
    當(dāng)此之時，正是鐵勒回紇部如日中天之時，段秀實想到了這股異常強大的草原步卒，已經(jīng)興奮的有些難以自持。
    李嗣業(yè)卻一盆冷水潑了下來。
    “請來回紇人，就怕成了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
    “大軍出動，耗費糧草甚巨，朝廷遭逢大難自然拿不出足夠的犒賞，回紇人得不到補給，又怎么可能出兵？”
    此時，段秀實恍然大悟。
    “屆時，回紇部便會在我大唐土地上燒殺搶掠，比之安史叛賊恐怕更甚！”
    段秀實雖然性子直但卻不是個迂腐之人，立時就明白，草原部族向來無利不起早，又怎么會不求索取的幫助唐朝平亂呢？細細思量，前幾年，回紇部與安西軍在河中一代攻掠叛投于大食人的當(dāng)?shù)夭孔鍟r，不就是燒殺搶掠嗎？甚至于有些小國小城就此毀滅絕種。
    念及此處，段秀實冷汗淋漓，如果當(dāng)真請來了回紇人，那他就是唐朝的罪人。
    誰知李嗣業(yè)卻又說道：
    “社稷斷絕與百姓受苦，兩者選其一，又當(dāng)如何抉擇呢？”
    段秀實咬牙道：
    “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自然要維護社稷！”
    “唉！”
    李嗣業(yè)喟然一嘆，不再說話，段秀實也一樣意興索然，他們忽然意識到，朝廷在無兵可調(diào)的情形下，一定會選擇向回紇求助的。
    朝廷一旦向回紇人調(diào)兵，回紇人一定會欣然出兵，唐朝的繁華富庶，又有誰不垂涎三尺呢？
    “朝廷的決定已經(jīng)不是你我能夠左右的，只希望新天子能夠思量再三，以社稷和百姓并重！副帥，你我當(dāng)在此時向朝廷上書進言，痛陳利害！”
    李嗣業(yè)依舊沉吟，似乎心中還有什么難以決斷。
    段秀實一經(jīng)有了主意，便繼續(xù)力勸：
    “副帥，聽說擁立新天子的秦晉乃寒門出身，曾做過新安縣吏，必然深知民間疾苦，倘若能說服此人一道上書，天子必然會三思而后行?！?br/>     李嗣業(yè)這才抬頭看著段秀實。
    “你我從未和秦晉有過接觸，焉知此人脾氣秉性？”
    “知與不知，副帥一試便知！”
    ……
    長安，一騎飛入軍營，一同帶來的還有出自于河?xùn)|的軍報。
    秦晉這幾日盼星星盼月亮，等的就是來自河?xùn)|的消息，今日可算等到了。
    然則，拆開外面的防水油紙以后，秦晉的心便猛然一沉，軍報封皮上居然血跡斑斑。其中的羊皮紙抽出來，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只看了幾行，他的眉頭就已經(jīng)擰成了深深的一個川字。
    郭子儀見狀，便知不是好消息。
    “河?xùn)|方面可是局面轉(zhuǎn)壞？”
    “皇甫恪兵敗了！”
    秦晉的聲音就像外面的深夜，冷的幾乎可以滴水成冰。郭子儀原本端坐的身子不易察覺的顫抖了一下。他在潼關(guān)陷落以前，一直謀劃著赴任朔方節(jié)度使，即將功成之時，卻功敗垂成，隨著潼關(guān)的陷落，楊國忠與李隆基出逃，一切都變的面目全非。
    而朔方軍中有兩支精銳，一支駐扎在靈武，由仆固懷恩所領(lǐng)，另一支就是皇甫恪的兵馬。
    “皇甫恪可曾受傷？兵馬折損幾何？”
    “皇甫恪到現(xiàn)在還沒有音訊，兵馬亦折損過半?！?br/>     郭子儀正端著陶碗，手為之一抖，里面滾熱的茶湯差點灑了出來。
    “皇甫恪所部戰(zhàn)力雖然不及神武軍，但也不至于敗的如此之慘，難道是發(fā)生了什么意外？”
    秦晉順手將軍報遞給了郭子儀。
    “并非意外！安史叛賊奪取河?xùn)|籌謀已久，這一回應(yīng)該是傾全力而為之！”
    郭子儀急急看了一遍，竟有些摸不到頭緒的感覺，叛軍竟在河?xùn)|勢如破竹，分從代州、潞州兩路齊頭并進。他此前聽秦晉說過，封常清在河北一帶與史思明周旋，因而河?xùn)|的處境暫時是安全的，可這才一個多月的功夫，怎么就讓叛軍取得了優(yōu)勢呢？難到封常清出了意外？
    “河?xùn)|一旦失守，叛軍就會據(jù)此地直接威脅關(guān)中，潼關(guān)之險就沒了用武之地，大夫，須得立即有所決斷！”
    河?xùn)|對于關(guān)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秦晉只思忖著，一時間也想不出具體的應(yīng)對之法。良久之后，終于輕嘆了一聲。
    “盧杞所部神武軍在絳州與澤州一帶，讓他趕去救援吧！”
    兩個人正商量的當(dāng)口，外面忽然又接連傳來了急促的高呼聲。
    “河?xùn)|軍報，八百里加急！”
    “河?xùn)|軍報，八百里加急！”
    這一次送來的軍報，乃是出自盧杞之手，秦晉閱罷，面色仍舊緊繃。盧杞已經(jīng)第一時間趕往潞州援助皇甫恪的人馬，以緩和河?xùn)|道的危局。由于事起倉促，不及請示，只能先斬后奏。
    郭子儀得知盧杞已經(jīng)帶兵趕往潞州，心下稍安。
    “盧杞倒是有決斷，看來大夫沒有選錯人?！?br/>     留駐河?xùn)|的人選，秦晉曾思量再三，裴敬雖然穩(wěn)重，但卻失之于謹(jǐn)慎猶豫，關(guān)鍵時刻難免瞻前顧后。楊行本由于不曾參加過河?xùn)|一戰(zhàn)，沒有實質(zhì)的作戰(zhàn)經(jīng)驗，因此便被安排在了相對安全的馮翊郡。
    結(jié)果，楊行本在馮翊郡遭到了最為凌厲的攻勢，所幸并沒有讓孫孝哲叛軍得逞。盧杞現(xiàn)在身系河?xùn)|最后的希望，只盼望他能堅持住一兩個月，關(guān)中才有足夠的時間解決掉孫孝哲的二十萬大軍。
    郭子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仔仔細細看了第一封軍報，見秦晉還在沉吟不語，便說道：
    “叛軍調(diào)走了都畿道的八成人馬，齊集于河北，這對于河?xùn)|誠然是不幸。然則，之于潼關(guān)，卻是萬幸！”
    秦晉聽罷，這才苦笑道：
    “也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說罷，秦晉長身而起。
    “此事容不得耽擱，我這就去宮中稟明天子，然后召集重臣商議?！?br/>     對此，郭子儀有些不以為然。秦晉對這種面子活做的向來無所挑剔，雖然真正的決定仍舊出自于神武軍一系，容不得旁人染指，可終究是讓一干朝臣無話可說，免掉了不知多少麻煩。
    不過，這么做只會讓那些有心掣肘的朝臣們覺得秦晉軟弱可欺，得寸進尺也只是遲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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