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宗正卿發(fā)怒
蟲娘吩咐那宮女道:
“你去到老宗正那里,就說我請他吃酒?!?br/>
宮女嚇壞了,將頭搖的和貨郎鼓一般,宗正卿李璆向來脾氣火爆,為人又嚴厲至極,皇室宗親沒有不怕他的,更何況這些最底層的宮人呢?
“奴婢不,不敢……”
蟲娘抬手在那宮女腦門上輕點了一下,“讓你去就去,這般膽小,以后如何在握身邊做事?”
宮女與蟲娘年紀相仿,也在十六歲上下,說了一會話后,也不似先前那么拘謹,雖然不敢答應(yīng)下去見宗正卿李璆,可見蟲娘將膽子大作為留在她身邊的一項要求,便好奇道:
“奴婢只聽說恭順乖巧,老實勤快的得主人歡心,公主可莫要誑哄奴婢……”
蟲娘見她回的有趣,呵呵笑了,又板起臉來故作嚴厲。
“不錯,你膽子也不算小了,敢在公主面前放肆胡言,不怕被送到掖廷去撕爛了嘴嗎?”
宮女又嚇壞了,撲通跪了下來,語無倫次道:
“奴婢膽子不大,奴婢不敢胡言,奴婢是剛被招進宮來,不懂規(guī)矩,求公主不要趕奴婢走……”
捉弄成功,蟲娘本該發(fā)笑的,卻笑不出來了,眼睛竟有些發(fā)紅。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在城外逃難的日子,日日夜夜擔驚受怕,這種看似不知盡頭的煎熬,使人這輩子都休想忘掉。
她聽到宮女自訴是民亂后剛被招進宮來的,想必也是家人離散的苦命人,便蹲下身子雙手環(huán)抱膝蓋,看著那張驚慌失措又掛著淚痕的臉。
“好了,不哭了,我和你鬧著玩的?!?br/>
與此同時,蟲娘又伸出手用帕子擦去了宮女臉上未干的眼淚,柔聲道:
“快起來吧,誰說要趕你走了?去把宗正卿那老頭請來,從今以后我就一直讓你留在身邊。”
宮女不敢相信,“真的嗎?”
蟲娘站了起來,背著手,做出一副頗有氣勢的模樣。
“本公主說話從不曾食言!”
只是才裝了一瞬,又彎下腰來,囑咐那宮女。
“你放心去請宗正卿,那老頭自小便疼愛我,我請他來吃酒,不會拒絕的?!?br/>
宮女將信將疑,但又想到這位公主的確是和宗正卿一同回來的,而且剛一進東宮便立即有專人送來的衣裳配飾,顯是地位不一般的。
宗正卿邁著方步踏進了蟲娘所在的院子,剛一進門,便將左右?guī)客獾膶m人嚇得低頭行禮,然后又灰溜溜的溜走。李璆習慣了人們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從不以為意,還在門外就大呼了一聲:
“蟲娘這娃娃,知道老夫好吃酒,都準備了什么好物,東宮的伙食能把嘴里淡出鳥來……”
李璆的這一番話可把跟在他身后的小宮女驚呆了,眼睛嘴巴都長的大大的,滿臉的難以置信,這還是那個不茍言笑,嚴厲火爆的宗正卿嗎?
“進來,進來,都準備好了,案上擺著呢……”
蟲娘的聲音自屋中傳了出來。李璆吞咽了下口水,邁步便走了進去,可繞過屏風后卻傻了眼。只見,滿案上放的碗盆不少,可里面裝的竟都是清水。
李璆故意將臉色拉了下來。
“你這娃娃又要戲耍老夫,酒肉都藏在哪了,快拿出來?!?br/>
他以為太子和蟲娘關(guān)系甚好,定是囑咐人送來的好酒好肉,便想著借此也能打打牙祭。否則,東宮內(nèi)的伙食供應(yīng)多是米飯青菜,偶爾有點肉也不夠塞牙縫的。李璆雖然不是個喜好奢侈的人,但就有一樣愛好,便是喝酒吃肉,一頓不吃都難受的要緊。在外面逃難的日子也就算了,可一回到宮中,便心癮難抑。
蟲娘卻一本正經(jīng)道:
“蟲娘不曾藏過酒肉,今日從早上到現(xiàn)在,所有能下肚的都在這里了?!?br/>
李璆收起了笑容,他忽然發(fā)覺,蟲娘的話中似乎意有所指。
“從早上到現(xiàn)在,能吃的就這幾碗水?”
沒等蟲娘說話,那小宮女竟哆哆嗦嗦的答話道:
“宗正卿明鑒,公主從日出到現(xiàn)在只喝過兩口水。”
“如何可能?明明每日一早會有米飯青菜供應(yīng),雖然清寡,卻是管夠的?。≌f,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璆怒意漸顯,宮女壯著膽子又道:
“分派伙食的人說,說是城中糧食供應(yīng)緊張,東宮伙食酌情減半!”
啪!
宗正卿李璆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條案上,上面碗盆被震的彈起又跌落,里面的清水潑灑出不少。
“一派胡言!老夫早聽太子說過,東宮中的皇子皇孫們都是足量供應(yīng)吃食!說,究竟是誰,是誰在搗鬼?”
激動之下,竟猛烈的咳嗽起來。
蟲娘趕緊過來,一邊扶住李璆的胳膊,一邊輕輕拍著他的后背。
“快消消氣,其他都是次要的,可餓壞了不少兄弟姐妹……”
李璆好不容易順過了氣,看著蟲娘大笑道:
“你這娃娃,搗鬼搗的好,否則老夫還真成了老眼昏花的糊涂蛋,被人蒙在鼓里!”
這雖然在表面上看不過是一件小事,可一旦將影響蔓延開去,人們只會說太子的不是,否則背后搗鬼的人又怎么可能得勢呢?李璆當然不相信李亨會是縱容親信壞事的人,但一個人畢竟只有一雙眼睛,一雙手,只要用人,就有可能被蒙蔽,自己不例外,李亨當然也未必例外了。
李璆自問老了,難以幫李亨成就大事,但滅掉后院的幾團邪火卻綽綽有余。思定主意,他端起了案上一只瓷碗,仰脖咕咚咚幾口便都喝了下去,然后用重重的把碗頓在案上。
“老夫去也!”
一個時辰之后,樂成公主站在了李璆面前,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
“究竟是怎么回事,給老夫從實招來,若再敢哄騙老夫,信不信老夫奏請?zhí)拥钕?,廢了你的公主爵位?”
原本樂成公主還只是低頭不語,現(xiàn)在聽李璆說越說越是駭人,便忍不住頂了一句嘴:
“太子殿下監(jiān)國都未奉詔命,可廢不了我的公主爵位,宗正卿……”
話說到一半,李璆突然發(fā)作了,一巴掌拍在案上,嚇得她將后半截話又咽了回去。
“太子監(jiān)國未奉詔命?廢不了你的公主爵位?告訴你,連楊國忠和貴妃都已經(jīng)納命而去,你以為區(qū)區(qū)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太子返回長安之后,執(zhí)意對馬嵬之變多有遮掩,并未將楊國忠的死訊公布。雖然長安城內(nèi)已經(jīng)有流言傳到,但畢竟未經(jīng)官方證實,人們也只當都是半真半假。樂成公主自然也聽過馬嵬之變各種版本的內(nèi)情,可現(xiàn)在從宗正卿李璆的嘴里說出來,還是把她嚇的不知所措了,竟站立不穩(wěn)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說起來樂成公主的駙馬薛履謙也算楊國忠一系的人,此時在淮南為太守,她可以跟著一同趕赴淮南的,但因為不愿受那舟車勞頓之苦,又不想離開長安繁花錦繡之地,因而便留在了長安,所以才不幸趕上了倒霉的民亂。
民亂爆發(fā)之時,幸虧駙馬府的家奴忠勇,擊退了沖擊的亂民,才不至于流落城外。但人雖然沒事,可她在城中各處的財產(chǎn)損失則十分巨大。因而,一向貪財?shù)臉烦晒鞑旁诮邮芰朔峙浠锸骋挛锏牟钍潞?,開始以此攬財。
不過,樂成公主攬財也不是什么人的財都敢要,那些有身份有地位,有強大家族背景的人便不去觸碰,只針對那些沒背景自身又沒什么本事的人。所以,連日以來雖怨聲載道,卻從不曾被人揭破。
然則,興許百密一疏,或者樂成公主本就瞧不起蟲娘,對蟲娘的伙食衣物比照那些沒權(quán)沒勢的一并克扣。可惜蟲娘不會吃了虧,再嚼碎了往肚子里咽,假作請一向疼愛自己的宗正卿李璆吃酒,便一舉揭破了這樁齷齪的勾當。
“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必再管理伙食衣物了,稍后會有人宣布對你的懲處,下去吧!”
看著樂成公主的臉,李璆就已經(jīng)按耐不住心中的厭惡,只想把她早早打發(fā)了,好眼不見為凈。誰知樂成公主竟發(fā)起潑來,“宗正卿不知聽了哪個的一面之詞,難道也不做調(diào)查就處置人嗎?我不服,不服!”
樂成公主硬氣自有硬氣的底氣,她的駙馬薛履謙在淮南任太守,而淮泗之地向來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現(xiàn)在朝廷遭逢大難肯定離不開淮泗等地的支持,因而自己的駙馬也必然水漲船高,就算朝中的重臣見了自己也得給幾分面子的。
李璆怒極,他當然是暗中做了調(diào)查的,在掌握確實的證人證據(jù)證詞之后才把樂成公主叫來訓話。如果樂成公主能知錯認錯,他也未必會動了嚴懲之心,可現(xiàn)在竟見她一副無法無天,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好像犯了錯還有理,便決然不打算從輕處置此事了。
一旦下定了狠手處置的心思之后,李璆冷哼了一聲。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老夫便讓你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寫!”
李璆曾親得太子授權(quán),可以宗正卿之名全權(quán)處置皇族內(nèi)部事務(wù),若有人膽敢于此時公然犯事,無論何種借口必須疑慮從重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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