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絕地大反擊
秦晉驟然變臉,這是清虛子始料未及的,他再三的向秦晉保證,自己絕無勾結(jié)叛逆之心,所獻伏火方也的確是夜間得夢所托。
“貧道雖然來的突兀,但實在是心向大唐啊,夢中仙人曾說秦使君就是星宿下凡,專門拯救我等凡人脫離戰(zhàn)亂苦海的……”
盯著清虛子看了好半晌,秦晉才露出一個頗為玩味的笑容。
“青虛真人勿怪,日前叛逆勾結(jié)城中奸細里應(yīng)外合,差點連秦某這公署都給拆了,軍中上下目前正在自查,你來的晚,難免列在懷疑之列,陳千里他們打算親自傳你過堂訓(xùn)話的,秦某念在你進獻伏火方有功,便親自代為詢問?!?br/>
清虛子這才擦了擦滿頭的冷汗,此時再面對秦晉,再也不敢信口開河了。他總覺得秦晉那一雙眼睛有洞察人心的特異能力,每當(dāng)犀利的目光掃過來時,就迫得他不敢與之直視。
這種無時不刻都如影隨形的壓迫感令清虛子渾身發(fā)緊,似乎只有離開這處園子,與秦晉保持一定的距離,才會安定下來。
但是,秦晉還沒發(fā)話,他連半步都不敢輕易的挪動,只能謹(jǐn)小慎微的瞄著秦晉,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豈料秦晉竟不再說話了,只背著手在園子里漫無目的的走著,清虛子亦步亦趨跟在他的身后,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秦晉葫蘆里又賣的什么藥。
嚇唬了清虛子之后,秦晉馬上又收了回來,再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之前,他還不想徹底和這個老道徹底撕破臉,陳千里和裴敬正在城中負(fù)責(zé)自查,一旦證實此人果真與蔡希德有勾結(jié),他絕不會有半分手軟。
“聽說真人曾拒絕了天子召見?”
秦晉忽然發(fā)問,清虛子不無得意的回答道:“實在是仙尊托夢,囑咐貧道西行有風(fēng)險,所以才拒不奉詔!”
唐朝皇族以同為李姓的老子為遠祖,是以道教就在當(dāng)世有著超然的地位,自李隆基以前歷代天子都推崇道教,對于道教名家自然也就禮遇極了。清虛子不是臣,他不奉詔,李隆基為了證明自己的尊道,還要賜下大筆的賞賜。
說起來,這還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清虛子因此而在天下聲名鵲起,名利雙收。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直到安祿山攻陷洛陽開始戛然而止,篤信薩滿教和各種鬼神的蕃兵大肆劫掠了遍布于洛陽附近的佛寺。
佛教與武后當(dāng)政時期,因為沖佛抑道,尊武貶李的需要而大為發(fā)展。佛寺兼并了大量的土地,聚斂了大量的財富,與之相對應(yīng)的許多佛寺動輒供養(yǎng)了成千上萬的僧人。不少貧苦百姓為了填飽肚子,甚至甘愿剃度入寺為僧。這種情況在李隆基登基后雖然有所遏制,但依舊緩慢的呈現(xiàn)上升姿態(tài)。
番兵們搶掠寺院獲得了大量的財富,轉(zhuǎn)而又將目光瞄準(zhǔn)了洛陽附近同樣為數(shù)不少的道觀。
道觀杜設(shè)在崇山峻嶺當(dāng)中,這給蕃兵搶掠制造了一定的麻煩。但有劫掠寺院在前得到大量金銀珠寶的例子在前,洛陽附近各處山中的道觀也開始跟著遭殃。
清虛子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才逃離了洛陽,趕赴河?xùn)|。
秦晉瞇著眼睛聽完了清虛子的自述,也不禁連連咋舌,想不到佛道兩家在當(dāng)世已經(jīng)進化成了大地主集團,而且所積累財富之驚人,也遠超想象。
對于佛道兩家遭受蕃兵的洗劫,秦晉不會有絲毫同情之心。
這兩個集團由于有朝廷的政策,憑借雄厚的財力不斷兼并土地,既不繳納稅賦,也不出納徭役……久而久之已經(jīng)成了無數(shù)只掛在唐朝身上的吸血跳蚤,吸得好好一條壯漢頭暈眼花。
在他看來,宗教只低調(diào)的傳教度人,這并無不妥之處??梢坏┚蹟垮X財,則必然對社會造成極大的負(fù)面影響。
因而,安祿山對這兩大吸血的跳蚤集團燒殺搶掠,秦晉樂見其成,問題是打破了佛道的金飯碗,該由誰來分享才是重頭戲。
很多佛教和道教的頭面人物,為了在新秩序中分一杯羹,紛紛拋棄了唐朝,而轉(zhuǎn)投大燕。
這個清虛子在秦晉看來絕不是個有風(fēng)骨的人,眉眼雖然生就一副道家仙態(tài),可目光中所流露出來的,秦晉再熟悉不過,是一種極度渴求的貪欲。本質(zhì)上講,與杜乾運這等人并無二致。
正是深刻了解杜乾運的為人,秦晉才會對這個清虛子謹(jǐn)慎防范。這種投機客兩利則合,無利則分。只可利用,不可信重。
清虛子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于神武軍中位置重要之所在,對火藥的配置便在緊要處留有后手,教授徒弟時,更是能掖就掖,能藏就藏。這其中的關(guān)鍵在于,伏火方上的配方寫的太過粗略,而煉制火藥從開始到結(jié)束,甚至炒制之時火候的大小,則全憑經(jīng)驗掌握。因而秦晉在進過數(shù)次試驗之后,不得不承認(rèn)了一個現(xiàn)實,目前而言只有清虛子親自出馬制出的火藥才是最精良的。
誠然,粗制濫造的火藥也能用,但威力卻不可同日而語了。
對于這些細枝末節(jié),秦晉本不欲追究,但壓上了城中有奸細的想法之后,便由不得他不重視。如果剛剛清虛子有一句話或者一個字應(yīng)對失措,此時怕是已經(jīng)身首異處了。
秦晉呵呵一笑。
“你那仙尊還真是看重秦某,讓秦某受寵若驚啊!”
這本是秦晉的一句戲虐直言,但清虛子則立即一本正經(jīng)的回應(yīng)道:
“秦使君乃挽救危局的星宿,當(dāng)?shù)闷鹣勺鹂粗?,不必受寵若驚。倒是貧道,豬油蒙了心,在使君面前賣弄心思,貧道今后一定悉心指教那些工匠,絕不敢再藏私了?!?br/>
清虛子這番話看似誠懇極了,就連秦晉都被弄的愣住了,這還真是意外之喜呢,先不管清虛子真情假意,只要有這個態(tài)度擺在明面上,就說明他不是個糊涂人。
至于星宿下凡這種陳詞濫調(diào),秦晉在各種電視劇里看的眼睛都起繭子了,只有在對叛軍的戰(zhàn)爭中,不對取得勝利,才是凝聚人心的唯一辦法。到那時,就算清虛子此時不是真心,投機客的本身也會讓其人做出正確選擇的。
打發(fā)走了裝神弄鬼的清虛子,秦晉本想在這后園中一個人安靜片刻,但偏偏就難得片刻安寧,裴敬低頭快步走了過來。
看到裴敬這副表情,秦晉就知道一定有重要的軍情。
果然,裴敬距離秦晉還有十幾步開外時,就開始說著:
“探子發(fā)現(xiàn)蔡希德于隱秘處在打造攻城器械,可能這一兩日就會有大動作了,不知道他哪來的信心,難道忘了前車之痛?”
原本秦晉的心情頗為放松,但裴敬的話突然提醒了他,蔡希德是個執(zhí)著的人,不達目的不罷休,在明知那些大型器械都絳縣城的威脅并不足以左右勝負(fù),偏偏還在暗中打造,那么結(jié)論只有一個,那就很可能是請了援兵。
心念及此,秦晉將絳縣周圍的各路人馬在心里過了一遍,孫孝哲部有皇甫恪大軍嚴(yán)密監(jiān)視,到現(xiàn)在也沒有半點動靜。那么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從河北道調(diào)兵了。但河北道至絳縣山高路遠,遠非旦夕可至,也就是說蔡希德在積蓄力量,只等援兵一到便大舉攻城。
秦晉的臉色變了,霹靂炮雖強,但也抵不過人海戰(zhàn)術(shù),一旦蔡希德不惜代價以任命填城,絳縣城早晚必破。
蔡希德此時之所以保持克制,那是因為他舍不得麾下的三萬精銳嫡系啊。
思忖了一陣,秦晉自感時日無多,不能再被動防御。
“是時候主動出擊了!”
裴敬嚇了一跳,趕忙勸阻道:
“使君不可,如此孤注一擲,萬一敗了,可就再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秦晉正色直視著裴敬,一字一頓的說道:“現(xiàn)在不動手,就再沒有取勝的機會了!”
這話的分量實在太重了,裴敬趕來報信時,只是擔(dān)心蔡希德下一波的進攻,但現(xiàn)在卻成了生死一戰(zhàn),再不動手連活命機會都沒有的局面。一時之間,他有些難以接受。
“如何就到了這般境地,如何就到了這般境地……”
一句話接連重復(fù)了數(shù)次,他才從失神中緩過來,繼而目光也變得堅定。
“使君下令吧,長痛不如短痛,大不了殺個痛快,死了也值!”
裴敬的表態(tài)讓秦晉有些感慨,此子倘若沒經(jīng)歷過哪些磨難,怕是不會有今日這般灑脫的心境。
戰(zhàn)爭本就如此,從來沒有一定之規(guī)會取勝或者失敗,只有至生死于不顧,才可能將戰(zhàn)斗力發(fā)揮到極致。至于勝或失敗,則完全是老天在決定。
秦晉相信,這一次,老天爺一定會眷顧神武軍的。
當(dāng)日晚間,絳縣城南門忽然打開了,黑暗中一隊隊人影魚貫而出,間或還有奇形怪狀的車狀大物隨之而出。
一馬當(dāng)先之人正是日間與秦晉有過一番談話的裴敬,他這次臨危受命,自感肩扛千鈞重?fù)?dān),整個臉在夜色下冰冷的竟像雕像一般。
南門外原本是蔡希德圍三缺一的地段,但自從上一次攻城失敗了以后,便也派人與此外監(jiān)視,只是明顯因為人手不足,布置的人馬顯得稀稀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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