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送回辯冤書
    因此,李隆基甚至不打算追究皇甫恪叛亂的罪責(zé),比秦晉預(yù)想中還要慷慨的對其進(jìn)行了封賞,不但官職爵位一切恢復(fù)如舊,還赦免了他所有被牽連的族人,其實皇甫一族在長安的族人也僅僅剩下了血緣頗遠(yuǎn)的幾個旁支而已。除此之外,又對皇甫恪唯一存活,在軍中的次子官進(jìn)三級,另外還有諸多賞賜。
    對叛亂反正的皇甫恪,李隆基尚且毫不吝嗇的予以封賞,其余人等則更是慷慨至極。從高仙芝到秦晉,再到契苾賀、火拔歸仁、裴敬、陳千里,只要請功名單上具名之人,一概重重封賞。
    李隆基并不是被一次勝利沖昏了頭腦,而是他就要以此收買人心,向天下人表明,不論何人,哪怕是犯過謀逆大罪的人,只要誠心悔過,并未朝廷浴血奮戰(zhàn),立下功勞,大唐天子就絕對不會虧待他。
    為此,楊國忠特地覲見天子,請求在朔望朝會公布此次大捷,并在朝會后舉行祝捷儀式,以彰顯朝廷威嚴(yán)。
    楊國忠長篇大論的說了一通,勸說天子李隆基親自出席并主持這次祝捷儀式。其實,這也是從前每每有大勝仗時的應(yīng)有之議。但今日李隆基卻一口回絕了楊國忠的請求。
    “朔望朝會公布捷報即刻,此時正是朝廷艱危時刻,不宜在虛無之事上多有靡費(fèi),頒布敕書詔告朝野也就是了?!?br/>
    楊國忠自討沒趣,吃了個軟釘子,怏怏不樂的離開了興慶宮,剛剛回到府中,立時就有家仆來報:
    “相公,河?xùn)|郡來人了?!?br/>
    以楊國忠今時今日的地位,不是什么人想見就能見的,即便是權(quán)貴也得遞上名帖之后,等候音訊,見與不見全憑這位權(quán)傾朝野的宰相一念而絕。
    能夠讓心腹家仆急于稟報的,要么是送上了極重的禮單,也么就是楊國忠看重之人。
    不過,楊國忠并沒有在河?xùn)|安排足以依為親信的官員,家仆仍舊為此稟報,那一定就是前者了。
    “何人求見,可有名帖?”
    楊國忠對此心知肚明,也不問究竟送了多重的禮,也不看禮單,徑自問起了求見之人的官職名姓。話一出口,他立時又想起了今日在興慶宮中所見到的河?xùn)|城捷報。直覺使然,楊國忠強(qiáng)烈的預(yù)感到,這個送了重禮,從河?xùn)|趕來的人,一定與河?xùn)|城一戰(zhàn)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河?xùn)|城守將,阿史那從禮。這是名帖,請相公過目!”
    楊國忠心頭一陣突突亂跳,果然猜對了,此人不但與河?xùn)|城有著莫大關(guān)聯(lián),甚至其本人就是河?xùn)|城的守將。然則,他猛然間想到了一個更為關(guān)鍵的問題,在秦晉送來的請功上書中,林林總總大致有上百人,可似乎并沒有阿史那從禮的名字。
    像阿史那從禮這種突厥名字并不多見,因而楊國忠印象頗深,秦晉那份請功的名單里,絕對沒有阿史那從禮這個人。
    想到此處,楊國忠興奮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不用問他也知道這背后一定大有文章。但是,不管這文章究竟真相幾何,他都有能力做出一篇為己所需的花樣文章來。
    ……
    “楊相公,這是阿史那將軍的辯冤親筆手書。”
    這名來自河?xùn)|城信使情緒激動,表情憤慨,見楊國忠簡單瀏覽了一遍阿史那從禮的親筆手書后,又聲淚俱下的講述了秦晉是如何迫害阿史那從禮,并奪走了他的功勞……
    不等這信使把話說完,楊國忠拍案而起。
    “豈有此理,竊取他人功勞,還有意誣陷忠良,楊某定會為阿史那將軍討回一個公道!”
    陡然起身之后,楊國忠再不坐回榻中,而是頗有些興奮的在廳中來回踱著步,似乎在思考著什么,過了一陣又猛然站定,扭頭問那信使。
    “你說秦晉是與那皇甫恪勾結(jié),侵吞了阿史那將軍的功勞,還以通敵的罪名陷害于他?”
    “楊相公明鑒,正是!”
    “如何楊某在秦晉的上書中沒有提及阿史那將軍通敵謀反一事?”
    信使眨了眨眼睛,又拱手回道:
    “也許,也許是秦晉心虛了吧,抑或是另有所圖!”
    “好,楊某現(xiàn)在就進(jìn)宮面圣!”
    楊國忠連水都不曾喝上一口,又上了馬車興沖沖的趕往興慶宮,必須敢在天黑之前面見大唐天子李隆基。
    自從長安兵變以后,李隆基為興慶宮定下了鐵律,一旦天黑,宮苑各門落鎖,沒有天子敕令,重臣亦不得擅自入宮求見,沒有天子敕令,各處宮門不得擅自打開。
    這一則禁令,連楊國忠都包括在內(nèi),如果不能趕在天黑落鎖之前進(jìn)入興慶宮,他就只能等到明日了。
    可明日正逢十五,乃是朔望朝會。這等事,自然不好公然在大朝會上提及,耽擱起來就要等到后日??烧l又知道,明日之后又會有什么別的變故呢?
    很快,楊國忠的馬車聽到了興慶宮外,自從他重返政事堂恢復(fù)了宰相之位以后,又可以像以往一般,白日隨時如果面圣。小黃門都知道楊國忠的厲害,一個個都上趕著巴結(jié),搶著給他引路。
    經(jīng)歷過人生大起大落的他,此時才知道手握權(quán)柄為萬人所畏懼景仰的難能可貴,因而更加的對權(quán)力不敢有一絲一毫放松。
    大唐天子李隆基聽說楊國忠去而復(fù)返,很是驚訝,知道肯定有要事,便在便殿第一時間接見了他。
    “楊卿如何去而復(fù)返???”
    “回稟圣人,臣回到府中,忽然收到了河?xùn)|城守將阿史那從禮的辯冤信,不敢擅專,只能請圣人裁決!”
    李隆基聞言眉毛一挑。
    “阿史那從禮?”
    他仔細(xì)的回憶著秦晉從馮翊郡送來的請功上書,但無論如何也沒有想起其中有一個叫阿史那從禮的名字。不過,此人既為河?xùn)|城守將,又何以不在名單之上呢?
    此前,李隆基并沒有過多的去研究請功名單上的名字,現(xiàn)在聽了楊國忠的話以后,仔細(xì)斟酌一番,便覺得其中果有文章。
    “可有證據(jù)?”
    楊國忠當(dāng)即從袖中夾袋里掏出了阿史那從禮的親筆手書,雙手呈遞了上去。
    殿內(nèi)的宦官從楊國忠手里接過手書,又轉(zhuǎn)呈給李隆基。
    李隆基僅僅簡單的看了幾眼,就將那封親筆手書仍在連御案之上。
    “空口無憑,朕也可以說,阿史那從禮是在誹謗上官?!?br/>
    楊國忠頓時懵了,在他的意識里天子一定是恨透了秦晉的,只要逮著機(jī)會整理秦晉的黑材料交上去,就算天子不急于治罪,也一定會攢著將來一起算總賬的??蓜偛诺哪蔷湓捤闶裁磻B(tài)度?難道是在為秦晉撐腰,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楊國忠只好硬著頭皮說道:
    “阿史那從禮字字泣血,不似作偽,臣以為其中一定另有隱情。”
    李隆基卻瞇著眼睛看向李隆基,問道:“隱情?難道讓朕懷疑功臣,而去相信一個積極無名之輩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臣以為……”
    “好了,這件事朕知道了,沒有其他事情就退下吧,朕累了……”
    李隆基三言兩語就打發(fā)走了楊國忠,繼而疲憊的閉上眼睛。
    ……
    六百里加急一日即到馮翊郡,天子轉(zhuǎn)來了一封奇怪的信箋,乃是阿史那從禮親筆辯冤書。
    不過,秦晉此時尚在河?xùn)|城坐鎮(zhèn),這封阿史那從禮的親筆手書又跟著六百里加急,在天黑之前東渡黃河,抵達(dá)了處處彌漫著一股焦臭味道的河?xùn)|城。
    看著幾案上的書信,秦晉忍不住想笑,他此刻正與皇甫恪、裴敬、陳千里等人商議下一步的規(guī)劃,不想竟被此事打斷。
    “諸位看看吧,天子的封賞詔書沒到,告狀的信卻先送來了?!?br/>
    皇甫恪距離秦晉最近,一欠身就將那封信抄在手中,大聲的念了出來,才念了幾句,立時就在廳中激起了陣陣憤然回應(yīng)。
    所有人都沒想到,阿史那從禮表面上謙恭不已,但背地里卻到天子面前狠狠的告了一狀,其中黑白顛倒,將神武軍和朔方軍用上萬條性命換來的勝利據(jù)為己有。
    “阿史那小兒實在卑鄙,使君何必再對他容情,不如將此人勾當(dāng)公之于眾,追究問罪!”
    皇甫恪一直認(rèn)為應(yīng)該追究阿史那從禮的罪責(zé),不能白白便宜了此人。
    “皇甫將軍所言甚是,治他的罪,不能輕饒了!”
    就連一向仁厚的裴敬都認(rèn)為,阿史那從禮不該逃脫罪責(zé)。
    其實,在上書請功名單之時,秦晉就已經(jīng)拿獲了阿史那從禮通敵的切實證據(jù),在與之談話之后,阿史那從禮本人表示愿意痛改前非,請求再給他一次改過的機(jī)會。秦晉出于某種目的,于是就暫時不予追究,但也言明,請功的名單中,其人不會位列其中。
    只讓秦晉都大為意外的是,阿史那從禮并不打算乖乖的認(rèn)命,甚至精心策劃了一次大反擊。不過天子的表現(xiàn)也一反常態(tài),竟然直接將阿史那從禮的告狀辯冤書又送了回來。
    眾人也不忌諱揣測天子的想法,都一致認(rèn)為這是對秦晉的信任而故作的姿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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