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十六章:重振千牛衛(wèi)
封鎖消息是目前最好的辦法,秦晉當即應允,并派人去尋京兆尹嚴莊。嚴莊因為陳留王血濺十王宅的事一直惴惴不安,見神武軍的軍吏過來傳訊,便不安的問道:
“大夫,大夫有沒有說及,召見嚴某是為了,為了何事???”
軍吏的態(tài)度倒還不錯,笑呵呵的說道:
“下吏只知道夏相公與第五相公急匆匆趕了過去,至于具體商議的何事,請恕下吏不知情……”
這個回答原也在情理之中,嚴莊只得尷尬的笑了笑,便跟著那軍吏趕往中軍帥堂。秦晉見嚴莊低著頭走了進來,離著老遠就招手道:
“嚴大尹這一早上都不見人影,現(xiàn)在從河西傳來的緊急軍報,你先看看吧?!?br/>
說著話,便已經(jīng)有軍吏將那封密函軍報從秦晉面前案頭拿起,遞給了嚴莊。
嚴莊本來以為秦晉會因為陳留王血濺十王宅的事訓斥他,誰知道竟是河西又有了緊急的軍報。他馬上就想到了安西的情況,也許是安西的局勢持續(xù)惡化,已經(jīng)波及到了河西。
但看到軍報的具體內(nèi)容,嚴莊驚得險些連一張薄薄的羊皮紙都拿捏不住,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安西與河西的問題,根子竟在廢太子李豫的身上。
看日期落款,已經(jīng)是十日之前的了,那十幾名來自河西的軍吏怕是跑死了沿途驛站的上百匹馬也不止吧。
“敦煌郡失陷了?安西的交通豈非與朝廷便徹底斷絕?鄭節(jié)度和烏護將軍,可,可還在安西……”
第五琦不滿的抬起眼皮,看了嚴莊一眼,說心里話他很瞧不起這個來自安祿山集團的降臣,尤其是這個降臣還占據(jù)了京兆尹的位置。政事堂的宰相歷來都要將京兆尹的位置放在自己人手中才算是大權(quán)在握,從前的李林甫如此,楊國忠亦是如此?,F(xiàn)在,這個降臣沒有尺寸之功居然大言不慚的占據(jù)了京師大尹的要害官職,又如何讓他們看得順眼呢?
不過,看順眼歸看不順眼,畢竟嚴莊是秦晉從洛陽帶回來的人,就算有再多的不滿也只能隱藏在心底里,畢竟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算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xiàn)在突然顯出蹤跡的廢太子李豫已經(jīng)超過河北道的史思明,成了他們的腹心之患。
“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不是如何救援鄭節(jié)度和烏護將軍,而是將廢太子的消息嚴密封鎖在隴右之西。”
與此同時,他又加重了語氣強調(diào)。
“至多,至多只能在隴右,絕不能讓這個消息進入長安,否則長安人心浮動,均非在座你我可以控制得住的了!”
嚴莊的心思比較活絡(luò),他將這些日子以來發(fā)生的諸多事件聯(lián)系到一起,忽然發(fā)覺,這一切也許并非無跡可尋,倘若是早就設(shè)計好的,那么必然是一盤大棋。只是這盤大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則讓人難以揣測。
至少,嚴莊想明白了一點,那就是無論長樂公主夫婦,抑或是陳留王,都不過是這一連串事件中的邊緣人物,真正的墓后主使,或許還在千里之外吧。
念及如此種種,嚴莊躬身答道:
“第五相公說的極是,消息必須封鎖在隴右之西,絕不能讓這種‘謠言’波及到關(guān)中!”
嚴莊特地加重了“謠言”二字的語氣,這馬上就啟發(fā)了第五琦,他登時就一拍大腿。
“對,謠言,廢太子云云,都是謠言,但有傳謠者,流放,不,梟首棄市!”
亂世須用重典,只有重處傳謠者,才有可能將謠言控制住。
然則,秦晉卻以為,謠言也好,真相也罷,恐怕都是控制不住的了。廢太子既然有意策劃了這許多事件,后招也絕不僅僅限于此。
在等待嚴莊到來的時間里,秦晉已經(jīng)想的很清楚明白,從壽安公主遇刺到陳留王血濺十王宅,一定都是經(jīng)過了精心策劃的,長樂公主夫婦或許有許多事都被蒙在鼓里,但老宗正卿,陳留王李素杰一定是知道更多實情的。畢竟李素杰將要以自己的鮮血在十王宅內(nèi)造出轟動與亂事,如此以鮮血付諸實踐,倘若再不知道內(nèi)情,那就太讓人悲哀了。
秦晉在敬服李素杰的氣節(jié)之余,還有一點想不明白,策劃如此周密的行動,僅憑那些傳訊的河西商人肯定是不行的,長安城中一定還有人在潛藏著,窺視著光天化日下發(fā)生的一切。
“除了封鎖消息,還要拷掠長樂公主府和陳留王府相關(guān)人等,一定要查出至德四年以來,都有什么可疑之人與他們接觸過!”
這些自然就是京兆尹的分內(nèi)之事,不過,僅憑京兆府的那些不良帥,秦晉以為并不足以勝任,便和第五琦商議道:
“現(xiàn)在正是不錯的契機,可從不良帥中選拔有令,專司負責此事,不知兩位相公覺得如何?”
夏元吉連連稱是,第五琦也覺得如果能有人專司刺探謀逆之事,對朝廷絕對是大有補益的,退一萬步講,也可以監(jiān)視和控制朝中大臣們的動向。
“京兆府的不良帥成分駁雜,多費販夫走卒,須得另行選擇精銳成立一軍,專司負責偵緝不法,逮捕拷問,至于以何種名目,還請大夫定奪!”
這本來是秦晉靈光一閃的說法,現(xiàn)在第五琦提出了具體細則,便讓他馬上想到了后世某王朝的一種機構(gòu)。
雖然特務(wù)爭執(zhí)未必是最好的辦法,但是以這種極端的手段控制輿論絕對是手到病除的良藥。至于這種機構(gòu)的名目,秦晉則認為,名目越是低調(diào)越好,甚至于讓人僅憑名字是難以聯(lián)想到其真正職司的。
一直只點頭稱好的夏元吉突然說道:
“說起名目,老夫倒有個小小的建議,京中屢遭大難,十六衛(wèi)也都已經(jīng)名存實亡,不如便在十六位中選其一……”
聞言,第五琦和嚴莊竟不約而同的擊掌稱善,當他們兩人意識到不約而同的就這一件事看法高度一致,便又安靜了下來,第五琦甚至帶著幾分厭惡的瞪了嚴莊一眼。
卻聽夏元吉又顫巍巍說道:
“老夫數(shù)了數(shù),十六衛(wèi)中當屬千牛衛(wèi)最是溫和,從前負責侍衛(wèi)和供御兵仗,而今諸事都已經(jīng)由禁軍替代,不如就將千牛衛(wèi)拿來一用!”
秦晉想了想,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建議,便欣然贊同。
幾個人三言兩語間就確定了一個即將擁有極大權(quán)力的機構(gòu),而無論是嚴莊、夏元吉和第五琦都期盼著能夠從中分一杯羹。
然則,他們?nèi)齻€的想法都落空了,政事堂的局面已經(jīng)夠亂的了,夏元吉和第五琦為一黨,在幫助神武軍排除異己的同時也樹立了他們自身的威信,并形成了一個利益糾合的小圈子。即將回到長安的韋見素雖然資歷足夠,但根基反而淺薄,因為朝廷要害官署的官吏都是由夏元吉和第五琦兩人任命。至于嚴莊,他不屬于任何陣營,只能堅定不移的站在秦晉身邊。
總而言之,有序的良性競爭其穩(wěn)定性將遠勝于一團和氣,秦晉現(xiàn)在已經(jīng)深諳玄宗皇帝當年的平衡之道,因為以權(quán)術(shù)駕馭手下最好的手段就是平衡。
具體的人事安排不能倉促決定,至于選誰做這千牛衛(wèi)的將軍,還要仔細斟酌一番,他現(xiàn)在有幾個人選以供選擇,但究竟還沒有做出最后的決斷。
秦晉看了一眼在座的三人,從容道:
“重設(shè)千牛衛(wèi)茲事體大,具體人選還要仔細商榷,至于職權(quán)范圍,最好直接針對天子負責,除此之外,可不受任何約束……”
既然有意用千牛衛(wèi)監(jiān)察百官,便要與那些中使或是欽差一樣,直接手持皇帝符節(jié),只有如此才會盡可能少的受到掣肘。
陳留王血濺十王宅的事被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嚴莊總算松了一口氣,并沒有因此而受到牽連。但人心總是不知道滿足的,回到京兆府以后,他就開始期盼著千牛衛(wèi)將軍的人選盡早出爐,在他看來,最合適的人選莫過于自己了。因為如果要檢察百官,就必須不能與百官有著過多的牽連,否則黨同伐異,這個千牛衛(wèi)最終還不是要攪合進政爭和黨爭之中嗎?如此,便與秦晉的初衷大相徑庭了。
正忐忑思忖間,京兆少尹元一枕滿臉堆著諂媚的走進了中堂。
“大尹,大尹,殺死陳留王的刺客已經(jīng)抓著了!”
“甚,抓著了誰?”
嚴莊先是一愣,下意識的問道。元一枕趕忙又重復了一句:
“回大尹話,是刺殺陳留王的首惡元兇抓到了!”
這時,嚴莊才如夢方醒,但又以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元一枕。
“抓到了,怎么抓到的?首惡兇徒是何人啊?”
卻見元一枕磕磕巴巴的說道:
“下吏,下吏有下情,下情回稟?!?br/>
說罷,便又走進了幾步,挨在嚴莊的耳邊壓低了聲音道:
“下吏在十王宅時遇到了秦大夫身邊的高郎將,私下里對下吏說了幾句隱秘之言,下吏便,便抓到了這首惡元兇……”
嚴莊卻是越聽越糊涂了,所謂高郎將,就是秦晉身邊的護軍主將高長河,只是高長河究竟說了什么,竟能使元一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捉到了刺殺陳留王的惡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