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始
翌日清晨。
鐘善睜眼,六點(diǎn)五十分。
樓上在爭分奪秒的裝修,電鉆的聲音透過幾層樓,仿佛就在她耳邊施工。
她翻身,嘗試再入睡,未果。
索性直接起床,進(jìn)行大掃除。
鐘善租的房間很小,套內(nèi)不到四十平。她平時也有定期打掃房間的習(xí)慣。里里外外打掃完一遍,不會覺得累。
電鉆聲和敲敲打打的聲音伴隨著她,直到十一點(diǎn),樓上終于趨于安靜。
她在單人沙發(fā)上休息片刻。一刻鐘后,踱步到簡易衣柜前選衣服。
幾分鐘后,指尖停留在一套米黃色短袖短裙。
利落地?fù)Q好衣服,周蔚把店的位置發(fā)給了她,是明南市最出名的購物中心萊西廣場新開的一家火鍋店。
剛出樓道,就像投身巨大的蒸籠,她撐開遮陽傘,在門口打了個車。
周末,商場比工作日熱鬧幾倍。
一樓大廳正在舉辦活動,大人小孩穿著親子服繞著凳子跑,音響聲助威聲小孩子的尖叫聲,震耳欲聾。
鐘善逃離般地小跑上電梯。
商場冷氣很足。就算是夏天,火鍋店照樣人滿為患,甚至門口排起了長隊(duì),從店門口到樓梯口。
好在周蔚有預(yù)約。
鐘善跟在服務(wù)生后面,遠(yuǎn)遠(yuǎn)便望見周蔚向她招手。
隨著她的走近,周蔚驚呼出聲:“善善,你黑眼圈這么嚴(yán)重,昨天沒睡覺??”
“是嗎?”鐘善摸了摸眼下位置,“晚上失眠了。”
她昨天失眠到半夜三點(diǎn),出門前沒有化妝,對著手機(jī)相機(jī)細(xì)看,眼下確是一片烏青。
兩人邊點(diǎn)菜邊聊天。
周蔚合上菜單,模樣神秘兮兮的:“你最近見過易明旭嗎?”
“一個月前見過。”鐘善喝了口酸梅汁,“怎么了?”
因著吃火鍋,她扎起高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與流暢的臉部線條。火鍋店天花板上數(shù)盞燈,照的她更明艷動人。
周蔚余光瞥到鄰桌頻頻朝她們投來目光的男人,在桌底下輕輕碰了下鐘善的腿。
鐘善:“?”
周蔚朝她快速眨眼。
鐘善順著她的目光朝右邊望去。
穿著灰色短袖的男人立刻低頭。
周蔚挑挑眉,換了話題:“善善,這么多年,你就沒有再喜歡過誰?”
鐘善夾菜動作停頓一秒,沉默著搖了搖頭。
接著,周蔚咬著筷子,小心翼翼地說:“我聽人說,裴岑回國了……你知道嗎?”
不僅知道,還見過面了。
鐘善心里想。
周蔚作為她的高中同學(xué)兼閨蜜,兩個人高中時雖然不在一個班級,但對于她和裴岑的事情,隱約有些了解。
出于多種考慮,鐘善撒了謊:“不知道。”
見她繼續(xù)夾菜,情緒沒什么變化,周蔚才敢接著往下說:“善善,如果當(dāng)初那件事沒有發(fā)生……”
鐘善沉默了半分鐘,聲音很輕:“都過去了。”
她話鋒一轉(zhuǎn):“你剛剛提起易明旭,他怎么了?”
周蔚明了了她的態(tài)度,很快接著話回答:“他啊,最近又被阿姨催著相親。可真是苦了我了!每次都要去陪他演戲。”
-
吃完飯,兩人去其他樓層逛。
某家奢侈品店前,周蔚拉住她:“善善,陪我去看一下里面的包包吧!”
這個牌子周蔚從上大學(xué)便喜歡。
價(jià)格貴到令人咂舌,足夠普通大學(xué)生本科四年的學(xué)費(fèi)。
店里人多,幾個柜姐肉眼可見得忙不過來。
幾乎是進(jìn)去的一瞬間,鐘善就看到了裴岑。
他在人群中,總是很耀眼,出類拔萃。之前在學(xué)校的時候也是這樣。
每次籃球比賽,男生們差不多的身高,穿著樣式相同的隊(duì)服。即便如此,鐘善總能一眼認(rèn)出他背影。
旁邊有人激烈爭論,他皺了皺眉,跟身旁的中年女人說了兩句話,微微點(diǎn)頭。
眼看就要轉(zhuǎn)身。
鐘善立刻朝著反方向轉(zhuǎn)身,有驚無險(xiǎn)地吐了口氣。
她拉了下周蔚衣角,示意她也轉(zhuǎn)過身來。
但周蔚顯然曲解了她的意思。
“裴岑?”周蔚揉了下眼睛,確定沒認(rèn)錯。激動地拍了拍鐘善肩膀,“裴岑,裴岑誒!!”
……
如果地板縫能夠大到她掉下去就好了。
周蔚:“我沒有騙你善善,快看!”
無法再裝作視而不見,鐘善慢騰騰地轉(zhuǎn)過身,勉強(qiáng)扯一個笑容,“好巧。”
裴岑下意識地皺了下眉,旋即勾了勾唇角,微微笑著跟周蔚點(diǎn)頭示意。
他身旁的中年女人聽到周蔚的聲音,朝這邊投來目光。
卻先一步看到鐘善,張口,話卻停住幾秒。
鐘善也有片刻愣神。
是裴岑的媽媽,譚雅。
她曾經(jīng)見過兩次。
第一次是高二開家長會,她與裴岑同桌。譚雅很溫柔地問她,是不是爸爸媽媽沒時間來,所以她自己坐在這兒,當(dāng)小家長。
第二次見面。
是到裴岑家里做客。
“鐘善?”
裴岑媽媽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shí)。
鐘善撓了下手背,小幅度彎了彎唇,“譚阿姨您好。”
“我還以為認(rèn)錯了呢,”譚雅拉過身邊興致沉沉的裴岑,“裴岑,快來打招呼!”
“……”裴岑臉色沒什么變化,語氣談不上一點(diǎn)欣喜與熱切,以同樣的話回她:“好巧。”
他的眼神也輕飄飄的,掠過她,跟昨天見面時不太一樣。仿佛是顧忌著有周蔚和譚雅在,態(tài)度有幾分刻意偽裝的友好。
甚至,不能稱作友好。
譚雅:“好久不見。你現(xiàn)在在明南工作嗎?”
鐘善微微低著頭,“對的譚阿姨。”
“女大十八變,善善比上學(xué)時還要漂亮。”譚雅覆上她的手,觸感溫?zé)峒?xì)膩,“要不要明天來家里玩?讓阿岑好好招待你。”
裴岑冷著臉,像在責(zé)怪她的自作主張:“媽。”
鐘善沒吭聲。
柜姐走過來,微彎腰遞過來一張卡,聲音甜美:“女士,您的賬單與購買物品將會郵寄到您留下的地址。”
裴岑接過卡。
“善善,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逛?”譚雅邀請。
“不了阿姨,我們馬上要走了。”鐘善和周蔚一齊拒絕。
“好吧。”譚雅沒有強(qiáng)求,“善善,給阿姨留個聯(lián)系方式吧?”
鐘善用余光瞄了一眼裴岑,后者無所謂的模樣。
她這才彎了彎唇,輕聲應(yīng)好。
等他們走遠(yuǎn),周蔚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打探鐘善一眼。
她并不難過。
周蔚松口氣,挽著她胳膊,“沒事吧?”
鐘善抬眼,眼神透露著不解。
仿佛在說,能有什么事。
周蔚糾結(jié)幾秒,尋找合適的措詞,支支吾吾半天,見鐘善面無波瀾,索性直言:“就…剛剛看裴岑對你的態(tài)度,我這不是怕你有落差嘛!你也別放心上,都過去幾年了。還真以為你多稀罕他呀!”
周蔚說這話的時候,頗為憤憤不平。
鐘善沒忍住笑出聲來。
“善善,你、你還笑得出來?”
“不用擔(dān)心我。”鐘善講給周蔚,也講給自己,“他現(xiàn)在這樣,不是理所當(dāng)然嗎?”
“就算……”周蔚重重嘆口氣,“算了,大周末的,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