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老板與白條
楊月的那位中學(xué)老同學(xué),曾經(jīng)上過戰(zhàn)場的前軍人叢有為找***(看不清)了。
臨近春節(jié)。對于彩電來說,是絕對的旺季,香江牌的彩電一直就很熱銷。事實上這個時候彩電都賣得不錯,有的地方還憑票購買。那些有門路搞到貨源的人,紛紛從這當(dāng)中掘取了第一桶金,當(dāng)然這其中有人的貨源來路不那么正規(guī)。
香江牌彩電品牌定位于高檔貨。從價格上看。跟外國走私貨的價格相比稍有差距,但是憑借著成本優(yōu)勢包括運輸成本上的優(yōu)勢,在各大商場上一直很暢銷。這當(dāng)中,香江電器公司基于成本,可以以相當(dāng)優(yōu)惠的價格供給各商場,但價格上要維持一個較高的水平以上,這樣國營商場的利潤就十分可觀,也樂于從香江電器公司進貨。這就造成了香江牌彩電經(jīng)常斷貨。
這位一直在深圳“活動”的叢公子聽說李思明是香江電器公司的頭頭之一,立刻通過楊月找到李思明,走曲線,希望趕在春節(jié)來臨之前想“搞”一批彩電。楊月單位里的領(lǐng)導(dǎo)和同事們,早就每家一臺,還是出廠價給的,不過楊月一般很明智地沒找李思明,這種事李思明最煩了,以時間富貴為借口統(tǒng)統(tǒng)打發(fā)她找張華去解決。好在楊月也很理解,只不過這次這位叢有為跟李思明早就認識,她就讓他直接找李思明親自解決。
李思明并不介意“批條子”。目前公司的銷售網(wǎng)絡(luò)還無法涉及到北京,而全國流通領(lǐng)域中。清一色的是國營商場。門檻高費用高服務(wù)也差。有些大的彩電廠開始嘗試建立屬于自己地銷售渠道,李思明很樂意看到香江牌彩電能夠銷到北京。價格上自然一視同仁,沒有什么好說的。但是在這位叢有為看來,占了太大的便宜,因為出廠價與市場價之間地利潤差很大。額外的代價是。叢有為叢公子必須為李思明免費運幾臺彩電到北京去。
第一位是李思明自己的岳父。他家里地那臺早就應(yīng)該被淘汰了,換上一臺自己公司出的最新款彩電。看上去也倍有面子。
第二位自然是陳大會長,此君上次差一點帶著一臺笨重的大彩電回北京,李思明滿足一下他地需要。
第三位是錢大海。此君特意托陳大會長帶口信,嚷著也要一臺,李思明已經(jīng)好幾年沒見過他了。
叢有為對李思明這個寬敞的辦公室很羨慕,對李思明辦公室里那臺最新ibm電腦打量了一番,愣是不明白有多大用處。
“我也有一個辦公室。跟妳這比,就是太小了點。”叢有為道。
“這辦公室也就是大一點。純屬浪費。我說妳這樣游南隊的干活,只能賺點小錢,這運輸就是一個大問題。”李思明卻不客氣地說道,“說實話,從我們公司來說,我們不太想讓自己地產(chǎn)品從妳這樣的人手中賣出去!”
“您放心,我保證不會坑蒙拐騙!”叢有為拍著胸脯道。
叢有為頭發(fā)梳得油光锃亮的。西裝革履,拎著皮包,看上去很在派頭,喜歡操著帶有京味的語,尤其是這位叢有為身后帶著兩個伙計,看上去像是保鏢之類的。
他這樣的人現(xiàn)在有一個響亮的稱呼“老板!在普通中國人來說,這個稱呼以前只在電影里見過,是對擁有私人店鋪、化司產(chǎn)業(yè)地人和稱呼。尤其在舊上海。老板是對生意人的一種尊稱。社交場合見面一拱手:“某老板,發(fā)財發(fā)財。”新中國成立后,“老板”這代表私有制經(jīng)濟的稱呼漸漸銷聲匿跡,因為沒有了使用的環(huán)境,只能在政治運動中偶爾出現(xiàn),比如“資產(chǎn)階級后臺老板”之類的。
改革開放以后,私有企業(yè)主、個體戶隊伍成為社會上一個新的階層。如何稱呼他們呢,規(guī)模大點的產(chǎn)業(yè)可以用廠長、經(jīng)理等職位來稱呼,但大部分個體經(jīng)濟規(guī)模較小,有的只不過是一個小攤位。于是,“老板”這一稱呼首先在深圳出現(xiàn),漸漸流行于人們的日常生活中。再后來,走在大街上,經(jīng)常會聽到:“老板,這衣服多少錢”、“老板,請問到八卦嶺怎第走w1989cq手打?“、老板,,這大蒜能不能便宜一點”、“老板。盜版碟要不要?”被稱呼者和稱呼者都神態(tài)自若。于是乎,“老板”一詞泛濫成災(zāi),三教九流。販夫走卒,都能與它搭上界。它像一張燙著金粉的破紙絮,徹底掉了身價。
這位叢老板手中少了個“大哥大”眼下內(nèi)地還沒這玩意,據(jù)說今年廣州要開通我國第一個移動電話局,要不然跟李思明心目中的“老板形象一個模樣了。
“壞就壞在妳這么肯定。妳為何不開個店呢!”李思明笑著道?!澳菢佑袀€固定的銷售場所,顧客買得也放心一些,如果我們這批彩電出了什么問題,而又找不到賣貨的人。最終損害的是我們公司的利益?!?br/>
“我騙誰也不敢騙您吶!我今天搗鼓服裝,明天搗鼓電子表,什么東西掙錢就干什么,屬機動作戰(zhàn),有得賺就行,再說要真開了個店,搞陣地戰(zhàn),要投資不說,萬一哪天這電器不吃香了,風(fēng)險太大?!眳灿袨榈?。
“那也不見得,要是店開的足夠大,進貨量足,我還可以給妳更優(yōu)惠的價格。這樣一來,妳還可以售后服務(wù)上下點功夫,絕對比國營商場里看售貨員的臉色要強得多?!崩钏济饔懈卸l(fā),“將來有了資本,還可以開個連鎖店,全北京最熱的地方都開上一家,這叫規(guī)模經(jīng)營??傆心敲匆惶?。妳可以跟我們這樣的電器生產(chǎn)廠家叫板,有議價的能力!”
“不可能吧?這投資不必說,我還有點閑錢。不過這要雇大量的人手,雇工經(jīng)營。在北京很難!”叢有為對李思明所說的只能艷羨。
“妳還在乎這個?”李思明表示懷疑?!斑@將來是一個大有可為的買賣。我估摸總有一天全國彩電生產(chǎn)會過剩,到時候就看銷售渠道地了。渠道為王。相信我沒錯地!”
“這個再說吧,眼下妳先把貨給我吧!”叢有為熱切地催促道“馬上就大年三十了!”
放心吧。少不了妳的!“李思明哈哈大笑。
叢有為手中緊捏著一人皮包,里面鼓鼓的,都是大團結(jié)。他還挺有自知自明,付現(xiàn)金沒有打白條,有錢老板是不打白條滴!李思明領(lǐng)著叢有為找到電器公司地市場部。然后辦了手續(xù),交了貨款之后,親自領(lǐng)他去了倉庫。
梁山正和同事們忙著裝貨,那些平著皮包的客戶們在一邊邊陪著笑臉。邊遞煙孝敬著。可是梁山等人不客氣地接過了煙,卻沒功夫搭理。梁山遠遠地就看見李思明帶著幾個人過來。連忙迎上來。
“李先生。今天咋有空到我們這里來?”梁山笑呵呵地問道。
“嗥,。今天帶一個朋友來裝貨?!崩钏济骺粗谘b貨的大卡車。指著叢有為道,“這批貨裝完,給他裝吧?”
“行,來得巧。這是今天最后一個客戶。”梁山道。“要不我們給這位先生裝?”
“不必了,按順序來吧!”李思明道。
“那行,請等一下!”梁山回頭掐呼一下工友,“哥幾個,裝快點!”
也許是因為副總裁在場地緣故,裝運工人們的動作很麻利,卻嚴(yán)格按照有關(guān)規(guī)定操作,李思明心想,要是沒領(lǐng)導(dǎo)在現(xiàn)場地話,他們的動作是否會大一些?李思明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香江電器公司的彩電每天也就八百臺到一千臺地產(chǎn)量,梁山等人的工作量根本就不大,犯不著火急火燎的,大部分時間是在公司里打雜,他們倒是盼望著工w1989cq手打作量大一些,因為那樣工錢就會多一些。
李思明安排好了,便回去了,沒想到大門口的保安轉(zhuǎn)過來電話,說是幾位當(dāng)兵的找他,李思明一聽連忙拋開手中的文件,下樓去見一見。
公司大門口,劉國慶正在站在門口跟保安閑聊,看著微星科技大廈,神思并己飄遠。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李思明的音容相貌,只是五年不穿軍裝會是什么樣子呢?
“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妳這個家伙!”李思明老遠就招呼道。李思明見到他就知道怎么一回事,心說自己這領(lǐng)導(dǎo)當(dāng)?shù)貙嵲谑鞘?,曾?jīng)的下屬是不是沖著彩電,才“屈尊”前來見見自己?
“老領(lǐng)導(dǎo)!”見到李思明。在一愣神之后,情緒過于激動,以至于想來個熊抱。卻被李思明推開了。
“別惡心了,倆大男人別肉麻了!”李思明笑著道,另外。我看上去很老嗎?
“這個”劉國慶不好意思地說道,“沒錯啊,對那些離開單位的領(lǐng)導(dǎo),通常人們都有這么叫的,以示尊重嘛!”
“我還是求妳別這么叫,我承受不起?!崩钏济餍χ溃钢鴦鴳c身后的幾個兵的,“妳的手下?”
“當(dāng)然,算得上妳的徒子徒孫嘍!”劉國慶道,沖著幾位打量著李思明的幾個兵道?!皧厒儙讉€,來。給這位李同志,不李先生敬個禮!知道這位李先生是誰嗎?來的路上我就告訴妳們,就是咱們部隊里級別最高的那位,親自過來也得敬個禮!”
幾個兵“唰”給了李思明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李思明很想回個禮,可是抬起右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早就不是軍人了,揮了揮手。算是回禮了。
不遠處,靠路邊整齊地停了三輛墨綠色的軍用卡車。
“妳這次不遠千里來這里有什么事?”李思明明知故問道。
“一是來代表老戰(zhàn)友們,來訪一下妳,聽說妳有兒子了,特意來表示慰問一下:二是來執(zhí)行一項軍民大團結(jié)的作任務(wù)?!眲鴳c看上去確像這么一回事。
“妳們有這么好心。還帶三輛卡車過來?”李思明表示懷疑.
“我們許首長說了,本來咱們當(dāng)兵的不應(yīng)該拿群眾一針一線,應(yīng)嚴(yán)格遵守‘三大紀(jì)律八項注意’??墒俏覀冇窒肓?。軍民魚水情嘛。在新形勢下。軍民共建國防應(yīng)該要有新思路,既然群眾這么支持人民軍隊的業(yè)余文化建設(shè)。我們當(dāng)然要配合好!”劉國慶說長道短。渾然不顧李思明臉色的劇烈變化,“不能讓您太寒心!”
感謝貴部給我這么一個難得地機會,一般人還真沒這個機會。我李某人倍受鼓舞啊!李思明“誠惶誠恐”,“不過這一下子三輛大卡車,妳想替我們搬家?”
“這是標(biāo)準(zhǔn)配備。就像打仗起碼要配上一個標(biāo)準(zhǔn)基數(shù)地彈藥?!眲鴳c笑著道,“為了完成這一艱巨的任務(wù),也為了能在大年三十讓我親愛的戰(zhàn)士們看上電視。我專門找了我部六位駕駛技術(shù)最過硬地同志,并檢修了三遍車子,配備了常用零部件,得以順利跨越千山萬水,就到了偉大祖國改革開放的最前線!”w1989cq手打
“妳小子,幾年不見就翅膀就硬了,我治不了妳了?那妳怎么不開一架飛機過來?李思明故作親熱地一掌往他的肩膀拍下??墒菍Ψ皆缬袦?zhǔn)備,愣是沒咋地。
李思明看了看手表,離天黑的時間還早,臨近春節(jié),公司地研究工作也停止了,李思明今天比較空,就帶著劉國慶等人四處逛逛,機會很難得。劉國慶一看到李思明的寶馬車。便篡了位,一屁股坐在司機的位置上,還有六個兵。李思明只得找一輛面包本讓幾位兵開著跟在后面。一路上這位劉國慶一邊開著車。行走在并不熟悉的街道上。一邊問這問那,像劉姥姥一般,也許是又一次見著了李思明,很興奮。
“隊長。我怎么問妳。妳一問三不知呢?“劉國慶妒忍不住嘀咕道。
“我平時也就是公司、家里,每天走固定的路線,這深圳每天發(fā)生什么變化我也不清楚?!崩钏济鹘忉尩?。
“這我理解,可是這路叫不出來,那就太不應(yīng)該了吧?”劉國慶不客氣地說道。
李思明在自己的前下屬面前,實在是很沒面子。自己應(yīng)該算得上半個深圳人,未來也許可以算得上是所謂“第一代深圳人”,可是對深圳這街道還真不了解,修了一座立交橋,新建了一座大廈,李思明也不知道,要是城市再大點,在市中心一不小心還真會迷路了。個別標(biāo)志性建筑物,李思明叫不出名字,這位來自南京軍區(qū)的劉國慶卻能一口叫出來。原因是新聞圖片上介紹過。
“妳小子。幾年沒讓妳敬禮。就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李思明笑罵道,“我承認,妳有過目不忘地本領(lǐng)。”
晚上劉國慶抱著“吃大戶”的心理,讓李思明狠狠地吐一次血,劉國慶和六個兵吃得痛快,李思明這錢花得也痛快。跟士兵們在一起,李思明可沒那么多講究,痛快地喝酒,抽煙和胡侃?;秀遍g,李思明似乎感覺自己又一次當(dāng)了兵,只是飯店里璀璨的燈紅酒綠,讓他時刻提醒自己,過去的日子已經(jīng)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劉國慶平時很少在這些個兵面前,說過自己的光輝戰(zhàn)斗歷史,這次當(dāng)著李思明的面,將李思明小小地吹捧了一番,那幾個兵聽的是熱血沸騰崇拜無比。
李思明輕輕一笑,劉國慶這一次追憶昔日崢嶸歲月,讓李思明思緒萬千。他想起了熱血與悲傷,責(zé)任與榮譽,生與死。他又一次想起了孫昌了兒子孫大軍,那位少年不久前曾滿懷希望地問自己有沒有去過麻栗坡,李思明再一次感到很羞愧。
小刀在自己的支持下熱心做著關(guān)懷事業(yè),看上去自己也十分慷慨十分無私,令人起敬的那種,李思明不意追求名聲。他本人內(nèi)心中實際上也有幾分自豪感。可是那片遙遠的青山環(huán)繞的紅土地,自己已五年多沒再看過一眼。這最基本的緬懷都沒有做到,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也可以說是沽名釣譽的表現(xiàn)。
劉國慶似乎感覺到了李思明內(nèi)心中的悲傷與懷念,他的酒喝得有些多了,最后卻失聲痛哭起來。
“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們活著的人要繼續(xù)活著,而且要活得比別人更精彩一些!”李思明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