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金科心滿意足的離開，吳承恩才進(jìn)來，把一份賬冊往他面前一丟。
    “盤庫完畢?！?br/>     “這么快？”趙昊微微吃驚。
    按例，新官上任之后，除了坐轎游街、升堂接印，拈香拜廟這些體面儀式之外。
    當(dāng)然還要進(jìn)行清倉盤庫、清厘監(jiān)獄、傳考童生、懸牌放告、巡城閱鄉(xiāng)、對簿點卯之類的實質(zhì)性工作。
    趙二爺今早做的就是后兩項，而真正要緊的前兩項，則由兩位幕友分別承擔(dān)了。
    按說清倉盤庫怎么也得幾天功夫，沒想到吳承恩早早就回來了。
    “就是這么快?！眳浅卸髯谮w昊一旁，翻開賬冊給他看道：“庫里只有不到兩千石存糧，四百兩存銀，還用費多少事兒嗎？”
    “這么點？”趙昊不禁失笑。
    怪不得昨晚交接時，那馮知縣支支吾吾不肯說實話，原來是窮的底兒掉啊。
    倒不是他爺倆心慈手軟，或者被馮知縣蒙騙了。
    而是官場上的規(guī)矩向來如此，屋檐滴水代接代，新官不算舊官的賬。
    只要前任留下的窟窿不太大，后任就得替他兜著。
    畢竟將來后任也會離任，要是不希望被后任的后任揪著算賬，就得照著規(guī)矩來。
    反正虧得是大明的錢，又不用自己掏銀子……
    “窟窿多大？”趙昊問道。
    “四千兩左右。”吳承恩苦笑道：“其實馮知縣還挺厚道的?！?br/>     “是啊?！壁w昊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這么窮的昆山縣，窟窿還不到五千兩，知足了。
    “就是十萬張嘴等著吃飯，咱們拿什么養(yǎng)活??？”吳承恩又發(fā)愁道。
    “兩千石能吃多久？”趙昊問道。
    “省著點，三天?！眳浅卸鞒蠲疾徽沟溃骸暗怨ごc的話，消耗就更大了?！?br/>     其實唐宋就有以工代賑的套路了，但是人一旦進(jìn)行體力勞動，飯量可比躺著不動大多了。
    養(yǎng)活同樣的人數(shù)，需要的糧食會翻倍的。
    十幾幾十萬災(zāi)民，要是放開了吃，糧山都能幾天給你吃光了！
    所以不是那些長官們太蠢想不到，而是實在沒那個實力以工代賑吶。
    還不如把粥熬得稀一點，再加點麩子、雜草、沙子，讓老百姓吃個三分飽，躺著捱日子呢。
    ~~
    但在來昆山的路上，趙公子就已經(jīng)力排眾議，決定在昆山推行以工代賑了！
    這法子太合適昆山了。這年代修堤就是拿人堆，人越多效果越好。
    而且老百姓都有活干、有飯吃，社會治安也就穩(wěn)定了。
    另外年終時，還能作為亮瞎眼的政績，寫進(jìn)趙二爺?shù)目偨Y(jié)報告里，將來說不能還能青史留名呢。
    畢竟‘以工代賑’素來都是跟歷代名臣掛鉤的……
    只是這一招千好百好，沒有足夠的糧食，就是玩火自焚了。
    “過兩天斷糧了怎么辦？”吳承恩苦著臉問道：“會出大亂子的?！?br/>     “今天最晚明天，伍記的船隊會送來三千石存糧。”趙昊給他吃顆小小的定心丸道：“然后陸續(xù)還能有個一萬石左右，差不多半個月內(nèi)就能送到吧?！?br/>     “那也就是半個月的量?！眳浅卸鳠o奈的看著趙昊?！斑@下知道以工代賑的可怕了吧？那就是個無底洞啊?！?br/>     “這幾天林中丞就到蘇州了?！壁w昊想一想，撓頭道：“他應(yīng)該會讓府里再調(diào)撥一批。”
    “那還成。”吳承恩松口氣道：“有巡撫大人親自照會，知府衙門就是再拖延，十天半個月也能送來糧食，正好接上?！?br/>     “那個指望不得?！闭l知趙昊卻搖搖頭道：“巡撫只能命令知府，不能親自操辦，有的是辦法拖一兩個月?！?br/>     “蔡知府干嘛要拖我們啊？”吳承恩不解問道：“難道昆山縣不是他治下嗎？”
    “蔡知府是高閣老的學(xué)生……”趙昊癟癟嘴道：“聽說，去年是高肅卿親自打招呼，把他從戶部郎中調(diào)升為蘇州知府的。”
    “高拱？”吳承恩一愣道：“那又怎樣？難道你爺倆除了得罪徐閣老，還得罪了高閣老？”
    “這跟我父子沒關(guān)系?！壁w昊不由訕訕道：“是我家老爺子，據(jù)說跟高拱有死仇?！?br/>     “呃，好吧?！眳浅卸鞯淖旖且渤閯觾上?，心說這下可好，成孤軍奮戰(zh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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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原先徐閣老在位，蔡國熙要夾著尾巴，大家還得和平相處。
    現(xiàn)在誰都知道，高拱復(fù)出是早晚的事兒，蔡國熙肯定要在老師面前好好表現(xiàn)一番的。
    什么，李春芳？大家都心知肚明，過渡期的擺設(shè)而已。
    大明首輔之位不是誰都能做穩(wěn)當(dāng)?shù)?，沒牌面的甘草國老坐不穩(wěn)的。
    “既然蘇州如此不友好，為何當(dāng)初還要選這里呢？”吳承恩大惑不解。
    “因為是蘇州啊?！壁w昊笑笑不解釋。
    為了點著商業(yè)革命那把火，哪怕是去吳縣他都甘之若飴，何況現(xiàn)在改任昆山還有個緩沖。
    只是，就苦了趙二爺了。
    想到這兒，趙昊益發(fā)覺得責(zé)無旁貸了，便沉聲給吳承恩打氣道：
    “你只管放糧就是，其余問題交給我來解決?！?br/>     “怎么解決？”吳承恩卻直皺眉道：“還有件事兒沒跟公子說，今天陪著盤庫的戶房司吏說，上午去蘇州進(jìn)貨的糧商都空手而歸了。據(jù)說是存貨吃緊，只能優(yōu)先供給府城?！?br/>     說著他語重心長嘆口氣道：“公子，這世上有些事，用錢也解決不了的。”
    “這個我承認(rèn)。”趙昊點點頭，卻話鋒一轉(zhuǎn)，灑然一笑道：“但絕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給你錢的不夠而已?！?br/>     “公子準(zhǔn)備加錢買糧？”吳承恩眉頭卻皺的更緊了?！昂逄ЪZ價是大忌啊。”
    趙守正口頭下達(dá)的救災(zāi)令中，就有‘嚴(yán)禁哄抬糧價’一條。
    同樣道理，知府衙門和各縣也不會坐視昆山縣高價收糧的，那樣會擾亂全府的糧價。
    這對一個實際八百萬人口，一半以上的糧食靠從湖廣購買的地區(qū)來說，是災(zāi)難性的。
    “想避免也很簡單，只要采用場外交易就成?！壁w公子淡淡一笑道：“你就別操心了，趕明兒我出去轉(zhuǎn)一圈，保準(zhǔn)把糧食給你湊齊?！?br/>     “哎，好吧?！眳浅卸魇莻€愛操心的性子，又是初次跟趙昊辦事兒，自然是一百個不放心了。
    但這縣衙里實際上說了算的是趙昊，就連縣老爺也得聽著。吳承恩只能按下?lián)?，靜候佳音了。
    “還有件事要請示公子，這些糧食怎么入賬？算是縣里跟公子買的，借的。還是公子捐的？必須要有個明確的章程?！?br/>     ps.第三更，繼續(xù)繼續(xù)哈。求求月票、推薦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