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明智的王
槍響的同時,濃濃白煙也籠罩了那道細(xì)細(xì)的藍(lán)線。這也是為什么潘進(jìn)連要等這么近才下令開槍——雖然隆慶式的有效射程超過了一百米,但要想打的準(zhǔn),七十米是極限了!
而一次齊射之后,黑火藥的濃煙將嚴(yán)重遮擋警員們的視線,再想瞄準(zhǔn)就成了奢望,就約摸著開槍吧……
煙霧彌漫中,尖銳的哨聲再度響起,士兵們一邊咳嗽著,一邊飛快的重新裝填。那刻在肌肉里的記憶,讓他們可以不用眼看,就能精確完成所有步驟。不至于一看不見就徹底抓瞎。
然后他們在哨聲的指揮下,再度舉槍齊射。
這次的命中率果然不如上次,距離雖然更近了,但只造成了一半的殺傷……
當(dāng)然,這是在上風(fēng)口的觀察員看到的結(jié)果,海風(fēng)正好將煙霧吹向敵陣,士兵們根本看不清對面的情況。
按說兩輪射擊之后,就該上次刺刀沖鋒了,但哨聲傳來的命令是再次裝填。
士兵們也顧不上那么多,完全條件反射的重新裝填,八秒鐘后,進(jìn)行了第三輪射擊!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待煙霧被海風(fēng)吹散,紅著眼的士兵們才看到,面前海灘上已經(jīng)躺下了兩三百死傷的琉球兵,剩下的琉球兵已經(jīng)嚇得掉頭跑回了海邊,想要上舢板回船上,逃離這些恐怖的藍(lán)色惡魔。
其實這是琉球兵是中山國最精銳的武裝了。他們出身本島良家子,大都跟倭寇交過戰(zhàn),在此次平叛中更是沖鋒在前,靠勇猛的氣勢就把反賊震懾住了。
可是在這條細(xì)細(xì)的藍(lán)線面前,他們還是迅速崩潰了。
他們是崩潰在排隊槍斃面前的,因為他們是被槍斃的一方……
此前他們完全無法想象,這種根本打不準(zhǔn)也打不遠(yuǎn),還容易炸膛的火槍,居然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要知道,在中山王府軍中,最優(yōu)秀的士兵是用弓箭的。只有那些射不好箭的家伙,才不得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拿起火槍。他們在扣動扳機的那一刻,根本不知道下一槍是射向敵人,還是炸斷自己的手指。
所以三點一線的瞄準(zhǔn)射擊是不存在的。他們會盡可能將鳥銃遠(yuǎn)離自己的身體,擺出類似于黑叔叔用ak的射擊姿勢,這樣炸膛時至少還能保住別的部位。當(dāng)然命中率也就可想而知了……
于是,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對面那些藍(lán)色的敵人,竟能彈無虛發(fā)的命中時,把他們?nèi)颊鸬么羧裟倦u。看著眼前成片倒下的同袍,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更難以置信的是,第二槍來的是那么快,感覺只是一恍惚,就又放倒了一片。
夭壽啊,鳥銃還有打第二槍的么?不都是一槍打完就成燒火棍了嗎?
這下徹底琉球兵斗志全無,見了鬼似的逃回海邊去了。
潘進(jìn)連沒有下令追擊,因為這樣會給琉球人造成巨大損失,哪怕一槍不開,攆鴨子似的把他們攆到海里,也能淹死個七七八八……
這有悖于警務(wù)工作會議會上,公子提出的‘立威為主,少殺慎殺’原則。所以他認(rèn)為,要讓這些人把陸戰(zhàn)隊的恐怖傳播回去,而不是把他們?nèi)珳缭诤┥稀?br/>
另一邊,大隊長武達(dá)就沒潘委員這么高的覺悟了。兩輪射擊之后,他便親自帶隊追殺起潰兵來。一口氣追殺到海邊,最后俘虜了大半,當(dāng)然也淹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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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元王在他的三山一統(tǒng)艦上,眼睜睜看著自己視若生命的三千王府軍,頃刻間就毀掉了一半。當(dāng)時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等他悠悠轉(zhuǎn)醒時,就見馬德順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身邊。
尚元兩眼直勾勾看著他,馬德順撲通跪地哭道:“大王,臣有罪,愿一死以謝大王!”
“你先等會兒死。”尚元無力的擺下手,問道:“回來多少人?”
“八百……”馬德順聲若蚊蚋。
“多少?”
“八百。”他只好提高聲調(diào)。
“八百,這才多會兒功夫,就這么沒了……”尚元王心如刀割道。
“是回來八百,沒了一千二……”馬德順也是個認(rèn)真的人,到這會兒還不忘糾正大王道。
“噗……”尚元王一口老血噴出,險些又暈過去。
“哎呀,馬大人就少說兩句吧?!弊詠硐糙s緊扶住尚元王,埋怨馬德順道:“真要把大王氣死嗎?”
不過吐了這口血,尚元王的精神反倒好了一些,只聽他幽幽問道:“什么時辰了?”
眾王公一愣,忙看看天道:“快未時了?!?br/>
“還圍在這兒干什么?”尚元王擺下手,有氣無力道:“趕緊投降吧,難道還要等他們從海上再來一波?”
眾王公聞言,露出如喪考妣的神情道:“我等怎能做降臣,那還有何顏面去見祖宗啊?”
“是本王投降,與你們無關(guān)……”尚元王對下面人的小心思門兒清。
這時,灣口的阻攔艦隊,又響起一陣密集的炮聲,顯然是最后的催促了。
眼見要演砸了,這下眾王公不敢再演了,便哭哭啼啼的表示,日后國史上定會說明,是仁慈的大王不忍臣子罹難,這才一個人背負(fù)了投降的恥辱……
“瞎說什么,孤投降的是天朝,孤不丟人!”誰知尚元卻還不領(lǐng)情。
群臣訕訕住口,事不宜遲,趕緊命各條戰(zhàn)艦升起了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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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艦上,看到琉球戰(zhàn)船上升起了白旗,副艦長肖亞狠狠朝海里啐一口道:“他媽的,這就完了?老子還沒開始呢!”
“你這都是什么虎狼之詞?”海爾弟卻一副理當(dāng)如此的神情道:“俗話說貴人惜命,這些二世祖沒一個不是軟蛋的。”
“再說弄得太難看了,公子也會感到棘手的?!闭f著他拍了拍肖亞肩膀道:“不用擔(dān)心炮彈用不完,咱們還有的是仗打。”
“那就好。”肖亞這才不再炸毛。
“趕緊按照預(yù)案受降,命他們自三山一統(tǒng)艦開始,一艘一艘開出來投降?!焙柕芊愿赖溃骸肮右c尚元王共進(jìn)晚餐,讓他們不要耽誤公子的時間?!?br/>
“明白!”肖亞這下來了精神,俘虜一國國王的機會可不常有。比起打一場一邊倒的海戰(zhàn),這才是夠吹一輩子的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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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讓大王先投降?!”聽了梅士芒帶回的消息,琉球王公們又炸了毛?!斑@怎么可能?士可殺不可辱!”
“哦,也不是投降,是那位趙公子要請大王用晚膳,所以請大王先第一個過去?!泵肥棵⒚忉尩馈?br/>
“這還像句人話……”感覺能交代過去了,琉球王公們便不‘驚詫’了。
“呵,呵呵……”尚義這會兒早已被抬進(jìn)艙,側(cè)歪在那張昂貴的金絲楠羅漢床上,腦袋枕著迎枕,面現(xiàn)自嘲的笑道:“這面子不能不給,孤赴宴就是?!?br/>
“大王的安全怎么辦?”一個王子急道?!踝印侵猩絿鴥H次于國王的一級勛位,并非只有國王的兒子才能叫王子,還包括國王的兄弟叔伯,以及立了功的按司也可能被升為‘王子’。
“放心,到了那邊就安全了?!眳s聽尚義淡淡道:“我中山國是大明三大親藩之一,孤是天朝皇帝親封的藩王,他們既然掛著皇家二字,就一定不會傷孤性命。不然如何跟朝廷交代?”
“真是英明無過大王?。 蓖豕珎凂R上奉上馬屁道:“臣等這下安心多了?!?br/>
“……”看著這幫表面臣子,尚義不由一陣窩火。自始至終,就沒人說句主辱臣死,我等寧死不讓大王受辱之類的話來。哪怕假的不能再假呢,自己心里也好過些。
再想到自己這場無妄之災(zāi),就是這其中某些人帶來的。他就更氣不打一處來,忽然冷笑道:“孤是不擔(dān)心自己的安全,只是諸位卿家中的幾位,孤這次怕是保不住了?!?br/>
在場王公中的幾個,聞言登時臉色大變,有人直接汗都下來了。
“翁卿家,你怎么了?”尚義看向一個叫翁壽祥的三司官。
顧名思義,‘三司官’自然有三個,是琉球士族中最高的官階,相當(dāng)于大明的三孤。雖然其上還有‘?dāng)z政’,但這個位置一般虛懸,或者象征性授予王親,并不參與國事。因此三司官實質(zhì)上就是中山國最高級別官員了。
這個被尚義點名的翁壽祥,出自中山國五大名門,是三司官中的‘所帶方’,即管理稅收和國庫的大臣,還是尚元王的王舅。
可謂大王和聞得大君之下,中山國第三人了。
“沒,沒什么,就是太熱了。”這位第三人眼下卻慌了神。其實自天朝艦隊一出現(xiàn),他就嚇壞了。只是抱著僥幸,覺得那些事大王不一定知道,或者天朝人不一定知道,希望能就此蒙混過關(guān)。
“這樣啊,那你好好涼快涼快吧?!鄙性粷M的哼一聲,讓自來喜把自己扶起來?!白?,咱們自去赴宴。”
說著還不忘吩咐老太監(jiān)道:“對了,挑幾瓶最好的泡盛帶上,空著手去太失禮了?!?br/>
“哎。”自來喜便扶著尚元緩緩向艙外走去。
“大王,我翁家罪該萬死??!”那翁壽祥終于繃不住了,撲通跪在他身后,嚎啕大哭起來道:“都怪你那表弟一時糊涂吶……”
ps.第三更還得稍等會兒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