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你丫真是男人
就像林若雪說的,安赫對姑娘“沒問題”,也交過幾個女朋友,但自從……安赫沒再繼續(xù)回憶,總之他現(xiàn)在對男人興趣比姑娘更大。
那天在沸點(diǎn)見到黑長直之后他倒是惦記了幾天,也就那幾天,要不是今天黑長直以這么拉風(fēng)的方式再次出現(xiàn)在他眼前,他已經(jīng)把這個打鼓超帥的姑娘忘掉了。
不過今天的感覺跟那天在沸點(diǎn)有點(diǎn)兒不同,安赫站在臺階上看著黑長直慢悠悠地把那輛龐巴迪停在了酒吧的停車位上,然后向臺階這邊走過來,都走到跟前兒了,他也沒琢磨出來到底是哪兒不同。
也許是今天沒戴口罩?還是燈光比那天亮了?
黑長直很漂亮,有些出乎安赫的預(yù)想。
而直到黑長直的視線跟他對上了,他才回過神來,這里是夜歌,這妞是來湊熱鬧還是……
他沒轉(zhuǎn)開目光,跟黑長直對上之后,他看到了笑意,眼睛里,嘴角邊,帶著一絲不明顯地嘲弄。
他并不介意,勾了勾嘴角,回了一個微笑。
黑長直轉(zhuǎn)身走上臺階進(jìn)了夜歌。
安赫進(jìn)去之后,沒看到黑長直的身影,昏暗的燈光,高分貝的音樂聲,讓他有一瞬間的暈眩。
找到林若雪訂的臺時,林若雪正叼著煙跟宋志斌比賽吐煙卷兒,身邊坐著個看上去挺清秀的姑娘。
“來,介紹一下,我鐵子,安赫,”林若雪拍拍那姑娘的胳膊,笑著指了指安赫,“叫哥?!?br/>
“赫……赫,赫哥,”那姑娘赫了半天,最后有點(diǎn)兒不好意思地樂了,“我叫李婷?!?br/>
“別呵呵了,你跟著他們叫我安子就行。”安赫笑了笑坐下了,又扭頭往四周看了看。
“安子,我跟你打聽個事兒,”劉江坐在對面,扯著嗓子沖安赫喊,“我表侄子,下學(xué)期上高中了,去你們18中,想選班,你們學(xué)校有沒有好點(diǎn)兒的班主任給我推薦一個?”
安赫指了指自己:“我?!?br/>
“你明年還帶高一啊!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劉江拍了拍桌子。
“你在夜歌跟我說正經(jīng)的……”安赫掏出煙點(diǎn)了一根叼著,“明天給我打電話說吧?!?br/>
“行?!?br/>
安赫第三次環(huán)顧四周的時候,林若雪拉了拉他胳膊:“哎哎哎?!?br/>
“干嘛?”安赫拿起杯子喝了口酒。
“看什么呢?是不是進(jìn)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了?”林若雪笑著問。
“沒,”安赫湊到她耳邊,“我進(jìn)來的時候看著那個鼓手了。”
“真的?”林若雪立馬也探著身子往四周看,“進(jìn)來了?”
“這么急干嘛?你還帶著人的呢,”安赫笑著看了一眼正在跟劉江他們幾個扯著嗓子聊天的李婷,“而且她來了也不一定就是?!?br/>
“我說了我對比我個兒高的沒興趣,”林若雪嘖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開始笑,樂得不行,“我是為你默哀呢,好容易有個動心的姑娘,居然在夜歌碰上了?!?br/>
安赫笑笑,沒說話。
“算了別郁悶,快自我安慰一下,”林若雪拿起自己的杯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反正你更喜歡男人不是么。”
“嗯?!卑埠漳昧吮痈隽艘幌隆?br/>
男人?
他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看到黑長直時那種不一樣的感覺是什么了。
黑長直很漂亮。
也很帥。
沒錯就是帥,這種帥勁兒不屬于女人。
有時候安赫也會覺得林若雪帥,但那是骨子里姑娘的那種帥氣。
突然暗下去光線打斷了安赫亂七八糟的思緒,舞臺被交錯的射燈照亮,三個穿著丁字褲和長靴的男人隨著音樂扭動著走上了舞臺,拉著臺上的鋼管開始跳舞,每個動作都帶著挑逗。
安赫看了一會兒又往劉江和宋志斌幾個那邊瞅了瞅,這幾位都是要看姑娘大腿和胸的,這會居然也看得挺起勁。
跳舞的人里有一個還不錯,安赫覺得看著挺順眼,那人拉著桿子轉(zhuǎn)了一圈,手往自己身下摸去的時候,安赫拿出煙又點(diǎn)了一支。
剛抽了一口,身后傳來個膩了巴嘰的聲音,拉長了叫他:“安——赫——”
安赫手抖了抖,煙差點(diǎn)兒掉褲子上,他沒回頭,這聲音回回來夜歌都能聽到。林若雪轉(zhuǎn)頭沖他身后笑了笑,也拉長聲音:“小——桔——子——”
“若雪姐,能不叫錯我名字么?”身后走過來的人一屁股坐到了安赫身邊的沙發(fā)上。
這人叫程漠,是夜歌的客戶經(jīng)理,年紀(jì)不大,但在這兒已經(jīng)做了很多年,熟點(diǎn)的客人都管他叫小橙子,就林若雪堅(jiān)持叫他小桔子。
“好長時間沒見你來了,”程漠貼到安赫耳邊笑著說,拿過他的杯子喝了一口,看著劉江那邊,“你這幾個朋友眼生啊,頭回來吧?”
“嗯,”安赫笑笑,“你得喝兩杯吧。”
“那必須的,”程漠沖身后服務(wù)員招招手,“拿酒!”
程漠很能喝,也相當(dāng)能鬧,劉江本來還想跟他拼兩把,結(jié)果半小時就被連逗帶激地灌得舌頭打卷兒了。
“哥,赫赫,”程漠拿著酒瓶坐回了安赫身邊,往他身上一靠,倒了一杯酒,“你朋友不行,咱倆來。”
安赫沒多話,拿了杯子仰頭全喝下去了,跟程漠喝酒推是推不掉的,干脆點(diǎn)兒還省得他鬧自己了:“你今兒挺閑啊?!?br/>
“閑個屁??!”程漠也把酒喝了,在安赫腰上捏了捏,“今天熟人多,也就是看到你了我才在這兒泡著……”
安赫笑了笑沒出聲,在程漠腿上摸了一把,幾次想開口問問他認(rèn)不認(rèn)識黑長直,但最后還是沒開口。
程漠跟他們鬧了快一個小時,又讓人給這桌送了酒,這才起來去別地兒轉(zhuǎn)了,安赫看這幫人七倒八歪一個勁兒傻樂的樣子,估計再有一小時就得全趴下。
他活動了一下胳膊,伸長腿半躺在沙發(fā)里,臺上換了節(jié)目,開始往上拉客人鬧了,臺上臺下喊成一片。
看了一會兒,他拉了拉衣服站了起來,跟幾個看得又喊又笑的人說了聲去上廁所,就擠進(jìn)了人堆里往廁所走。
四周全是人,但光線太暗,他始終也沒再看到黑長直,中途還被人抓了兩下屁股,抓得還挺狠,跟練功夫似的,扭頭也分不清是誰抓的。
到往廁所去的走廊上,人才少了一些,聲音也小了很多,安赫長長舒出一口氣,到現(xiàn)在他才感覺到了整個人都很暈,他剛被程漠灌了不少酒,一直坐著,四周鬧哄哄的沒什么感覺,現(xiàn)在一下身邊空了,才覺得腳下有點(diǎn)兒晃。
他往廁所走過去,打算洗個臉。
繞過靠在廁所旁邊的墻上打忘情打啵兒的兩個男人,剛要往男廁里走,里面迎面出來一個人,他低著頭差點(diǎn)兒撞上。
安赫退了一步剛想說聲不好意思,一抬頭卻愣住了。
他看了看眼前的標(biāo)志,的確是男廁所沒錯。
黑長直沒理他,從他身邊擦著過去了,往走廊另一頭走。
走廊那邊是防火門,出去之后拐兩個彎才能到街上,一般不熟悉酒吧的人不會從那里出去。
安赫扶了扶墻,沒猶豫地轉(zhuǎn)身快步跟了過去,在黑長直身后叫了一聲:“嘿?!?br/>
黑長直停下了,扭頭看了看他,臉上沒什么表情。
“你……”安赫開了口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這表情跟那天在沸點(diǎn)后門面對著送花那哥們兒時一樣,冷淡得讓人感覺有壓力。
“我看過你演出,”安赫想了想,說話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舌頭也有點(diǎn)兒大了,不得不控制著語速,“在沸點(diǎn)……你鼓打得很棒,能要個電話么?”
黑長直盯著他看了很長時間,扭頭拉開了防火門,一邊往里走一邊說了一句:“謝謝。”
這句謝謝說得很隨意,聲音也很低,但卻讓安赫愣了愣。
聲音談不上低沉,但有些沙啞,帶著性感的磁性。
這不可能是姑娘的聲音。
安赫頓時覺得自己之前亂七八糟的猜想一下似乎都明朗起來了。
黑長直已經(jīng)開門進(jìn)了消防通道,而且走得挺快,安赫追進(jìn)去的時候已經(jīng)看不到人了。
“等等!”安赫喊了一聲,跑了兩步拐過彎,想要拉住這人的胳膊。
這人皺著眉回頭看了一眼,胳膊抬了一下,躲開了安赫的手。
安赫頭暈得很,這一把抓出去本來就沒個準(zhǔn)頭,抓空了之后人沒站穩(wěn),為了保持平衡又在空中撈了一下,手指勾住了這人的黑色長發(fā)。
他趕緊往回收手,他只想拉胳膊,沒想去扯頭發(fā)。
但手指沒有及時地從頭發(fā)里滑脫出來,反倒是勾著往自己這邊帶了一下。
“對不……”安赫道歉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再也出不了聲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又補(bǔ)了一句,“帥哥你……假發(fā)掉了?!?br/>
漂亮的黑色長發(fā)被他直接從人家頭上扯了下來,露出了黑色的發(fā)網(wǎng)。
假發(fā)?
安赫怎么也沒想到會出現(xiàn)這種場面,直到還抓在手上的假發(fā)被一把拿走的時候他才突然覺得很想笑,于是靠著墻就開始笑:“靠,你丫真是男人……”
這人沒說話,眼神很冷,盯著安赫看了半天之后,他突然抬起腿一腳蹬在了他肚子上。
安赫頓時感覺到一陣巨痛向全身漫延開來,捂著肚子彎下了腰。
沒等他緩過來,這人的胳膊肘已經(jīng)狠狠地砸在了他背上。
這兩下出手很重,安赫喝了酒,本來就暈,這兩下之后他眼前閃出一片鑲金黑花,腿一軟跪在了地上,慢慢往前倒了下去。
“不過你太不敬業(yè)了,”安赫腦門兒頂著地,一邊喘一邊咬著牙說,“好歹墊墊胸啊,這么……平!”
這人一腳踢在安赫肋骨上,鉆心的疼痛讓安赫咬牙也說不出話來了。
這人在他身邊蹲下,抓著他胳膊把臉沖下弓著的他翻過來。
安赫擰著眉,眼前花成一片,暈眩和半天都過不去的疼痛中,他看到這人扯下了頭上的發(fā)網(wǎng),幾縷頭發(fā)搭到了前額上。
“疼么?”這人伸手捏了捏安赫的下巴,很認(rèn)真地看著他。
安赫沒說話,說不出話,每次呼吸都會從肋骨上傳來無法忍受的疼痛。
“想要我電話?”這人笑了笑,伸手在安赫身上摸了摸,從他褲兜里掏出了他的手機(jī),低頭在手機(jī)上按了幾下,然后把手機(jī)放了回去,拍了拍他的臉,“沒死的話明天給我打電話尋仇吧?!?br/>
笑起來還挺好看的,安赫閉上眼睛,他有點(diǎn)兒想睡覺。
他能感覺到這人站了起來,在他身邊停留了一會兒,接著就從他身上跨了過去,腳步聲漸漸消失。
四周安靜下來了,疼痛似乎也消失了。
安赫這一覺睡得很沉,夢也做了一堆,亂七八糟地不知道都是些什么。
醒過來的時候睜不開眼睛,窗外透進(jìn)來的陽光灑得一屋子都是,他拉過被子蒙住頭。
剛想翻個身趴著繼續(xù)睡的時候,突然覺得全身都在疼,酸疼讓他翻身的動作只做了一半就進(jìn)行不下去了。
接著就感覺到了頭疼,太陽穴跳著疼。
喝高了?安赫迷迷瞪瞪地想。
他喝酒很少醉,醉了第二天也很少頭疼,像這樣疼得一炸一炸地更是少見。
他閉著眼捂在被子里躺著,幾分鐘之后慢慢清醒過來了,但昨天晚上的事還是有些混亂,分不清是夢還是現(xiàn)實(shí)。
黑長直是個男人。
他扯掉了人家美麗的假發(fā)。
發(fā)網(wǎng)勒在腦袋上真像尼姑啊。
于是被踹了一腳。
不知道為什么他還要多嘴說一句胸平。
于是又被踢了一腳。
接著就睡著了?
安赫掀開被子,適應(yīng)了滿屋的陽光之后睜開眼睛,確定了這是自己的臥室。
后來發(fā)生的事他記不清了,他慢慢坐起來,看到床頭柜上放著一張紙,拿過來看了一眼。
你倒在在夜歌后門的通道里,是醉倒的還是被揍了,原因不明,我們把你扒光了檢查了一下,有青淤,但沒有傷口,也沒骨折,身材還很好,醒了給我們打電話。
落款是林若雪。
安赫對著留言笑了笑,脅骨有點(diǎn)兒抽著疼,他掀開衣服看了看,一片青紫從左肋延續(xù)到肚子上,站起來背對著鏡子看了看,背上也是青的。
上大學(xué)之后他就沒再打過架,也沒被人揍過,這種被人揍得跟三年沒鍛煉上來就跑了個五千米一樣的情況更是很久沒體驗(yàn)過了。
更少見的是,安赫覺得自己居然并沒有特別生氣。
咬牙切齒地洗了個澡,感覺舒服了不少,打電話叫了小區(qū)里的小店給他送一份皮蛋瘦肉粥過來之后,安赫打開音響,拿過手機(jī)坐到了沙發(fā)上。
電話本里有個新存進(jìn)去的手機(jī)號,標(biāo)記的姓名是,揍你的人。
安赫按了編輯,把名字改成了——假發(fā)。
沒死的話明天給我打電話尋仇吧。
這句話在他腦子里飄過,聲音囂張而性感。
安赫捏著手機(jī)一下下在手上轉(zhuǎn)著,這個電話要不要打?
如果這人真是個姑娘,他不見得還有興趣打這個電話,當(dāng)然,被姑娘這么揍一頓的可能性不大。
但現(xiàn)在這是個男人。
小店的老板把粥給他送過來了,還多送了他一份餃子。
安赫慢吞吞地把粥和餃子都吃光了之后,拿起手機(jī),撥了那個號碼。
假發(fā)呼叫中……
響了好幾聲,那邊有人接了電話:“喂?!?br/>
安赫立刻聽出了這聲音,不得不說,這人的聲音不錯。
“知道我是誰么?!卑埠諒目Х葯C(jī)里接了杯咖啡慢慢喝著,問了一句。
那邊的人語氣很冷淡:“骨頭斷沒?”
“沒。”安赫說。
“那就不需要尋仇了,繼續(xù)睡吧?!蹦沁叺囊馑妓坪跏菧?zhǔn)備掛電話了。
安赫笑了笑,不急不慢地問:“你不化妝什么樣?”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想看?”
“嗯?!?br/>
“過來看吧?!?br/>
“骨頭沒斷不表示我沒受傷?!卑埠章盐堇锏拇昂煻祭狭?,陽光很好,但他不習(xí)慣讓房間里鋪滿陽光,莫名地沒有安全感。
“我走不開,”那邊的聲音始終沒什么變化,“要復(fù)習(xí)。”
安赫愣了愣,學(xué)生?
安赫沒有說話,他對學(xué)生沒什么興趣,會聯(lián)想到自己班上那群半大孩子。
“來不來?”那邊聲音突然有了變化,從平淡變回了普通地詢問。
這聲音在安赫心里輕輕勾了勾,他坐到沙發(fā)上:“你哪個學(xué)校?”
那邊報了個校名:“分校區(qū),北三環(huán)上?!?br/>
安赫愣了,這個學(xué)校他知道,一個很普通的大專,但他們的分校區(qū)卻相當(dāng)有名……
他忍不住問了一句:“你什么專業(yè)?”
“殯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