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動作又快又突然，其余人皆來不及反應。
    沈燁在一瞬間的怔忡后，谷欠圖再阻止。
    馮松仁率先給了他一記眼神，輕輕搖頭，示意隨她的便。
    沈燁的疑慮愈發(fā)濃重，看回方頌祺，又看了看馮松仁，眉心凝起，若有所思。
    無人妨礙的方頌祺幾乎是“肆意妄為”，根本忘記此時身在馮家，更忘記這幅畫即便是個臨摹之作，也是馮松仁花了好幾百萬買下的。
    她用刀劃著那一小塊邊角，刮落顏料，將那一小塊刮花刮出更大些面積，先前隱隱約約的東西亦隨之露出的更明顯。
    她換回手指輕輕地磨，輕輕地磨，輕輕地磨……然后，滯住。
    沈燁不明白她在干什么，和其他人一樣始終關注她的舉動，也就第一時間看到，她磨出的那一小塊地方，如同畫作的署名印章一般，標刻著一個淺淺的方形圖案。
    他竟覺得眼熟。
    思緒稍加一轉(zhuǎn)，他便記起為甚——它不是圖案，它只是看起來特別像圖案的一個簽名。
    他只見過一次，在某份稿費合同上，但他不會忘記。
    可，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面前這幅畫作上……？
    沈燁怔然凝視方頌祺。
    方頌祺同樣處于怔愣之中，神情一片古怪與茫然。
    馮松仁并看不明白那個圖案的意思，但揣度著，這極大可能是臨摹這幅畫作的人留下的印記。
    而方頌祺的反應看起來明顯認識。
    從她方才的一系列也證實了他此前的直覺，她知道這幅畫并非“j.f.”原作，且她和“j.f.”的淵源比目前所了解到要深。
    忖著，馮松仁發(fā)問：“小方，這是什么東西？”
    方頌祺晃回神：“我也想知道。”
    沈燁不易察覺地輕閃一下目光。
    方頌祺站起，彎腰成九十度：“對不起董事長，我剛剛就是一時間好奇心上來，克制不住，沒想太多，現(xiàn)在把畫搞成這樣……我……”
    她停頓一下，直起身體，滿面懊惱和憂悒：“……賠不起?！?br/>     三個字，成功把馮松仁逗樂，哈哈笑開懷。
    沈燁唇邊亦泛出輕弧。
    方頌祺側(cè)眸，眼神無辜：“你可以為我證明，我確實賠不起的?！?br/>     沈燁輕輕拍一下她的后腦勺：“外公沒說讓你賠?！?br/>     說著，他轉(zhuǎn)向馮松仁：“外公，那塊地方本來就刮花了，小方她只是在刮花的基礎上讓它……更花了點，終究是要拿去修復的，對吧？”
    儼然在邦她求情。
    馮松仁一根手指隔空點沈燁，佯裝不高興：“這就已經(jīng)開始每件事都偏袒小方了?！?br/>     沈燁笑但笑不語，算作默認。
    方頌祺配合地面帶笑意，眼角余光仍落在那幅畫上，心頭迷霧陣陣，壓得沉甸甸。
    …………
    馮松仁沒有再追問方頌祺，不久后馮家的其他人陸續(xù)回來，大概路上均已聽聞沈燁帶了個女人到家里做客，看到方頌祺到也沒大驚小怪，如常地熱情招待。
    當然，這份“熱情”，方頌祺感受得到，是沈燁的女朋友才享受得到的。
    唯一大驚小怪的，就是馮孝剛，乍然一碰面，跟撞上鬼似的。
    “你……你……你……你……你……”瞪著方頌祺半晌也沒“你”出個所以然。
    沈燁出聲截斷了他，介紹道：“表哥，這是小方，我女朋友?！?br/>     在長輩面前也沒這樣刻意強調(diào)的。
    言畢沈燁并不等馮孝剛的反應，兀自起身，牽起方頌祺的手：“走，要開飯了，我們過去餐桌?！?br/>     “好啊~”方頌祺今天對自己的定位是乖巧可人的女朋友形象。
    這頓晚飯吃的，其實和女方首次登門見男方家長并無差別，沈燁的大舅媽梁雯甚至調(diào)侃到了馮晚意頭上：“這下你可以不用在為孩子cao心了，原來悄摸摸地已經(jīng)交往了一個這么漂亮的姑娘?！?br/>     馮晚意僅僅看了眼梁雯，未給反應。
    馮伯珅比梁雯更了解自己這個妹妹，早瞧出馮晚意并不是特別高興，這會兒確認下來，用手肘輕輕撞梁雯。
    梁雯哪里會沒有眼色，干干笑著，換了個話題緩解尷尬——她主要是瞧馮松仁對方頌祺的態(tài)度分明特別好，才多說了兩句。
    晚飯結束后，方頌祺自然第一時間逃離餐桌，不和馮家的人繼續(xù)呆。
    沈燁體諒她，亦帶她離席，問她想尋什么樂子。
    方頌祺下午在他房間看到以前單機時代的游戲裝備，提出要和他一起玩。
    雖然如今線上網(wǎng)游的豐富度大大提高了游戲樂趣，但過去的那種經(jīng)典，才更容易讓他們找回最初的童真。
    沈燁以為方頌祺非常擅長，結果分明是菜鳥，一腔孤勇的菜鳥，他不小心就非?？焖俚刳A了她。
    方頌祺輸?shù)冒l(fā)脾氣：“紳士風度呢？你就不懂得讓著我？”
    沈燁無奈：“紳士風度在下一場體現(xiàn)?！?br/>     “沒有下一場了?！狈巾烄鱽G下游戲手柄，滿臉大寫的不開心，“機會只有一次?！?br/>     沈燁道歉：“游戲的機會只有一次，那補償?shù)臋C會總有吧？”
    方頌祺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示意自己的唇：“那你親我~親到我滿意為止~”
    細數(shù)下來，每次都是她吻的他，她故意要他主動一次，等著看他怎么個窘。
    沈燁哪里猜不到她的這點小心思？
    “這樣算補償你么？不還是我占你的便宜？”
    “錯，是我占你的便宜?！狈巾烄骷m正，抬手摟他的脖子，“給你十秒鐘的時間，趕緊補償?！辈⑶覐娬{(diào)，“得親嘴，不能親臉?！?br/>     她總隨時隨地要保持美美噠的樣子，飯后特意補過口紅，薔薇色讓她的唇瓣更顯鮮嫩。沈燁垂眸盯兩秒，倒沒猶豫太久，低下頭。
    方頌祺上一秒還因他的爽快感到意外，下一秒發(fā)現(xiàn)他竟然只是輕輕碰一下而已，格外不滿意：“你到底有沒有誠意??？上次在冷藏室里怎么吻的你忘記了么？這次要比上一次激烈才行?！?br/>     沈燁笑得溫雅：“好像……確實忘記在冷藏室里怎么吻的?！?br/>     “是么？”方頌祺蹙眉，自我理解，“因為當時光顧著激動了？”
    這個理由……沈燁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介意在她這里被安上這種貌似有點猥鎖的帽子，便點頭：“嗯……光顧著激動了。”
    “好唄~那我再親自下場嘴把嘴教你，學好了~最后一次~下次接吻必須得你把我吻舒、服了~”方頌祺正好就著席地盤腿坐的姿勢改為跪坐起，抱住他的腦袋。
    親啊親，兩人嘴里都有飯后那顆薄荷糖殘留的清冽味道。
    半晌，親親游戲暫告一段落，方頌祺已是坐在他腿上，指腹摸著他的嘴角，揭穿他：“你騙人的吧？”
    沈燁咳了咳，不承認也不否認，為自己辯解：“吻的時候剛回憶起來細節(jié)?！?br/>     方頌祺捧住他的臉，微惱：“你學壞了，這才剛開始，你就當著我的面撒謊了？”
    “老師教得好?！鄙驘钛劾镉写侏M。
    方頌祺瞇眸，倏爾抓起他的兩只手，一左一右按到她的匈上，揚起下巴：“那老師再教你，下次接吻的時候，要這么摸~”
    好巧不巧的是，馮晚意在這個時候過來。房門沒關，她正好將此刻的畫面盡收眼中，表情完全刷新了難以形容的記錄。
    沈燁：“……”即刻收回手，窘迫不堪，“媽……你找我？”
    馮晚意沒說話，扭頭就走。
    方頌祺沒再忍住杠鈴般的笑聲，還不忘從笑聲里分出精力繼續(xù)教學：“這個事情告訴我們，下次和女朋友單獨羞羞相處，一定要記得關門?！?br/>     沈燁好氣又好笑，從她后背撿起被她壓到的其他一些游戲光碟。
    方頌祺摟著抱枕，身體一晃一晃的：“你收集控??？那邊全是相機鏡頭，這里全是游戲光碟?！?br/>     沈燁面色間露一絲緬懷：“游戲光碟都是以前我爸買給我的?！?br/>     方頌祺頓時踏馬地后悔自己的好奇心。
    如她預料，沈燁果不其然再度把某個疑問提出：“你……是不是認識我爸？”
    方頌祺抿一下唇，并沒有非常大的撒謊谷欠望，且她也沒想到能撒什么合情合理的謊言，遂平淡道：“我不想說，你以后也別琢磨了?！?br/>     既是回避，同時也是一種坦誠。
    這份坦誠讓沈燁忍不住伸手去揉了她的頭發(fā)，欣然答應：“好，我以后不問，也不琢磨了?！?br/>     方頌祺挑眉：“這么好說話？”
    “每個人都需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需要有點自己的小秘密，很正常。”
    沈燁的話簡直說到她的心坎里，不過表情上方頌祺表現(xiàn)出的是不高興：“我在你面前可以有自己的小秘密，但你不可以?！?br/>     獨裁和霸道盡顯無遺。
    落入沈燁眼中，則全是她的率真和可愛。
    “否則我們馬上分手?！狈巾烄骼^而威脅。
    沈燁一副凡事全聽她的表情：“放心吧，你不愿意說的，我都不會勉強你?！?br/>     方頌祺觸到他純摯的眼波，心頭微泛漣漪。
    沈燁握了握她的手，關于那副畫的疑問，他也就放回肚子里。
    不多時，方頌祺由他送回她住的那間客房。
    沈燁在折返回來的時候碰到了馮孝剛。
    或者更準確點說，是馮孝剛刻意在等他。
    “你真和那個女人談戀愛？”
    表兄弟小時候就沒有玩到一起，沈燁平時待他也只是簡單的禮貌，眼下倒并不想再假意維持：“小方有名字，不是‘那個女人’‘這個女人’的?！?br/>     馮孝剛自認為帶了分好意：“你接觸的女人少，不要被騙了啊，我比你更清楚她的底子，她以前是在‘風情’里賣的。”
    沈燁一瞬泛上涼意：“是表哥你弄錯了，她只是和季老幺一樣經(jīng)常去‘風情’玩而已。希望表哥不要變成家里的長舌婦，讓外公再對你有不滿?！?br/>     馮孝剛不曾見過他這般難以親近的模樣，一時杵住。
    …………
    客房里，方頌祺洗漱完出來，趴到床上，久久不動彈，腦子里是紛亂的思緒翩飛。
    馮松仁這幅《夢中繆斯》是仿的，她非常清楚，之前還對臨摹這幅作品的人有過一番揣度（第063章），只是沒揣度出結果，今天竟莫名其妙地在畫上找到獨屬于她的“suki”的簽名圖案。
    那圖案她的使用次數(shù)有限，藺狗比連這個都清楚嗎？他找人臨摹這幅畫作就算了，為什么要冒充“suki”的簽名標識在上面……？
    而且既然冒充了，難道不是為了栽贓？（雖然她也并不清楚為什么要栽贓給“suki”？又有什么可栽贓的？）既然栽贓了，為什么把標識藏匿起來？如果不是這次無意間被刮花，豈不永遠發(fā)現(xiàn)不了？
    還是說……她丟失掉的那段記憶里，也有關于這幅畫的……？
    “……”
    不是個認床的主兒，所以雖換了個陌生環(huán)境，并未影響她入眠，方頌祺甚至連自己什么時候睡過去的也記不得了。
    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保持著睡前的趴姿，她險些驚叫，忙不迭爬起，沖進浴室的鏡子前檢查自己的匈經(jīng)過一個晚上的擠壓后是否有所癟形。
    事實證明純天然就是純天然，彈性杠杠的，并未受影響，方頌祺恢復愉悅的心情。
    化妝包不在身邊，她依然只能簡單地畫個眉毛、擦個口紅，然后給沈燁發(fā)消息。
    這是兩人昨晚分開前約好的，她盡管睡她的懶覺，不會有人來打擾她，她只需起來后告知于他便可。
    消息發(fā)出去后沒多久，房門從外面叩響，是沈燁來找她。
    兩人用完早餐，季老幺也到了，又來給他們倆充當司機。
    這司機在見著他們倆手牽手從馮家出來，從車窗里探出大半個身體，吹了個記響亮的口哨，戲謔：“恭喜啊，我是不是很快有喜酒可以喝了？”
    方頌祺率先接茬：“要喝喜酒可以有，你先把份子錢交出來。沒有幾百萬，也得來個幾十萬，才能值得起你們倆這從光屁、股蛋起的友誼吧~”
    沈燁與她一唱一和：“確實得差不多得這個價位?！?br/>     “惹不起惹不起！”季老幺一副受驚的表情，“你們干脆去搶銀行，我只是個兒科大夫，老婆本都還沒存幾個錢?！?br/>     沈燁笑笑，先邦方頌祺把后座的車門拉開，待方頌祺坐好坐穩(wěn)后，他關上車門，也到副駕駛座上了車。
    “去小方同志的公寓對的吧？”季存希啟動車子。
    “嗯?！鄙驘铧c頭。
    卻聽后座傳來方頌祺的聲音：“我想先去找你姑父?！?br/>     沈燁微怔，扭頭看她。
    “落了點東西必須我拿回來?！狈巾烄鹘忉?，神情坦坦蕩蕩。當然，順便也有幾個問題想試探試探藺時年的口吻。
    沈燁微微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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