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樂聲驟停,嘈雜的驚喊聲、喝令聲極快籠罩湖面。</br>　　容央一行急匆匆趕回岸上時，禁軍、內(nèi)侍已把被救上來的皇后送走，垂蔭里人影忙亂，不住有宮人爭相議論。</br>　　或有人言,剛剛行在前面的鳳船不知為何,突然就開始漏水下沉,要不是禁軍去救得及時,只怕是要鬧出人命。</br>　　間或又有人道，皇后雖然被宮女和淑妃護(hù)著,沒有落水,但瞧剛剛被救上來的那架勢，只怕是大大地動了胎氣了。</br>　　這一句剛道完,便又聽得一人大叫：“這、這是……血！這是皇后娘娘的血嗎？！”</br>　　眾人聞言大震,齊刷刷循聲看去,只見剛剛停落鳳輦的青石板上，赫然有點點血跡混于水漬之中，一徑往皇后離開的方向蔓延開去。</br>　　容央心頭猛然驚跳，那廂，剛給內(nèi)侍們拉上來岸、渾身濕漉的淑妃亦是面如土色,盯著光暈里那一徑的血跡，兩眼一黑，暈倒過去。</br>　　“淑妃娘娘！”</br>　　福寧殿外，內(nèi)侍、宮女忙得不可開交，官家焦頭爛額,徘徊庭中，聽得殿門被打開時，猛然回頭。</br>　　太醫(yī)局院判譚杏春滿頭大汗地從殿中走來,官家兩步一并趕過去：“情況如何？！”</br>　　譚院判道：“皇后娘娘胎氣大動，只怕是要早產(chǎn)了！”</br>　　官家臉色大變。</br>　　便在這時，燈火煌煌的棧窗內(nèi)開始傳來呂皇后的喊叫，官家心驚肉跳，繃緊臉對譚院判道：“集齊太醫(yī)局所有名醫(yī)，皇后今夜若有閃失，朕唯爾等是問！”</br>　　譚院判頭大如斗，臨危領(lǐng)命，當(dāng)下吩咐內(nèi)侍前去太醫(yī)局傳召今夜當(dāng)值的所有御醫(yī)。</br>　　然宮中接生一事，歸根結(jié)底還是由穩(wěn)婆負(fù)責(zé)，譚院判因怕橫生意外，除原定給皇后接生的穩(wěn)婆外，又特意請旨派人去傳召坊間最深諳此道的穩(wěn)婆入宮來。</br>　　一行準(zhǔn)備工作部署完后，殿中皇后的嘶喊聲越發(fā)瘆人，官家在外等得心焦如焚，這時又有內(nèi)侍匆匆來報，稱是淑妃娘娘被救上岸后，體力不支，昏了過去，伺候身邊的宮女跑去太醫(yī)局請人相看，不想竟撲了個空。</br>　　官家又氣又急，勒令趕來福寧殿的兩名御醫(yī)趕緊跟著內(nèi)侍去延福殿診治淑妃，一番忙罷，終于想起御湖沉船一事之蹊蹺來，拂袖怒問。</br>　　帝王龍威發(fā)作，殿外一眾人齊齊伏地而跪，官家目光森冷，把一片腦袋巡視過去：“內(nèi)侍省負(fù)責(zé)御湖安防之人何在？”</br>　　人群里，一顆腦袋顫巍巍地抬起來，官家怒目瞪去，嚇得此人磕頭不迭：“官家饒命！今夜娘娘入園前，小的還派人查驗過鳳船的狀況，確實是沒有問題的??！”</br>　　卻有另一內(nèi)侍反詰道：“什么叫派人查驗？這么說起來，鳳船情形具體如何，張內(nèi)侍竟是不知的？”</br>　　“我……”</br>　　那人義憤填膺：“今夜無風(fēng)無浪，御湖也不過三丈之深，若非船有問題，何故突然沉沒？皇后娘娘仁心仁德，愛民恤物，不想今夜竟遭小人謀害，還請官家務(wù)必給娘娘做主！”</br>　　“請官家給皇后娘娘做主！”</br>　　大殿外，一眾內(nèi)侍、宮女聲淚俱下，叩首請命，官家胸前起伏，厲聲道：“凡是相關(guān)之人，統(tǒng)統(tǒng)給朕押下去，徹查！”</br>　　禁軍領(lǐng)命，當(dāng)下把人群里涉案之人帶去審訊，本就嘈雜的福寧殿一時越發(fā)混亂。</br>　　官家氣急攻心，低頭按住太陽穴，崔全海懸心道：“官家，皇后娘娘吉人天相，必當(dāng)逢兇化吉，自古產(chǎn)房污穢，您是九五之尊，萬萬沖撞不得，還是移駕文德殿靜候佳音罷！”</br>　　崔全海如此勸，本意自是想請官家回殿中躺著休憩一二，然官家聽罷，根本不做思考，立刻擺手道：“朕既是九五之尊，便沒那么容易被沖撞，你……給朕按按便是?！?lt;/br>　　人雖然不走，但疲憊還是掩藏不住，官家在庭中石凳上坐下，讓崔全海按頭揉肩，身體舒緩下來后，越想越后悔愧疚。</br>　　今夜如果不是他堅持，呂氏本可以避開一劫，他原該深秋時誕生的龍子亦不必于此刻大受驚動。</br>　　據(jù)說，早產(chǎn)的孩子大多都是羸弱乃至早幺的，這要只是個帝姬倒還罷了，若是個皇子……</br>　　官家痛心疾首。</br>　　崔全海不住勸慰，但呂皇后的年齡擺在那兒，三十多歲的人，懷這一胎本就磕磕絆絆，眼下給這樣一驚，再怎么吉人天相，也必然險象環(huán)生，不然怎么穩(wěn)婆進(jìn)殿后大半個時辰，依舊不能轉(zhuǎn)圜半點危局？</br>　　長夜漫漫，捧著熱水進(jìn)、換成血水出的宮女來來回回，濃郁的月色越把人的焦灼照得無所遁形，官家起來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不及等來殿中喜訊，倒是等來了御湖一事的回音。</br>　　領(lǐng)命查案的禁軍把一個瘦長條內(nèi)侍押解在官家跟前跪下，復(fù)命道：“啟稟陛下，經(jīng)查實，是此人趁眾人在湖外游玩之際，偷偷在鳳船艙底動了手腳。”</br>　　官家鳳眸中一瞬間寒芒頓生，恨不能把地上那人瞪成灰燼。</br>　　瘦長條伏跪在地，后背已被鞭得皮開肉綻，顫聲道：“官家恕罪……小的也是一時財迷心竅，誤被奸人所惑，這才把那艙底的木板的撬松……原本只是想恐嚇一二，不知竟會釀成如此大禍，還請官家……”</br>　　“奸人是誰？”</br>　　官家森然截斷，瘦長條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回答。</br>　　官家憤然把禁軍手中佩劍抽出，一劍劈至瘦長條腦門前：“朕問你奸人是誰？！”</br>　　瘦長條色變震恐，嚇得險些屁滾尿流，癱在地上道：“淑、淑妃娘娘……”</br>　　官家大震，周遭眾人亦瞠目結(jié)舌。</br>　　“淑妃……淑妃跟著皇后一并上的鳳船，如果是她命你在船上動手腳，她怎么還敢應(yīng)承朕和皇后的請求？！”</br>　　官家勃然大怒，只覺眼前這人滿嘴謊話，胡亂中傷，恨不能殺之而后快。</br>　　瘦長條卻擲地有聲道：“官家明鑒！真的是淑妃娘娘吩咐小的去辦的！小的被褥底下還藏著她跟前的宮女親自送來的一支金如意，官家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去取來！”</br>　　正說著，便有禁軍匆匆而至，果然是送來了提前去搜到的贓物。</br>　　官家把那東西拿過來一看，月照下臉色慘白，崔全海亦是眉頭緊皺。</br>　　宮中監(jiān)造的金銀玉器都刻有官印，官家手里拿著的這一支，赫然就印著所產(chǎn)年月，而更令人心寒的是，縱使沒有官印，官家也清楚地記得，這是去年自己賜給淑妃的那對金如意中的一支。</br>　　胸口驀然寒流激涌，官家緊緊攥著那支金如意，目眥欲裂。</br>　　這時又有福寧殿的內(nèi)侍道：“官家，月船就跟在鳳船后面，縱然鳳船漏水，淑妃娘娘也完全有獲救的時機(jī)，但皇后娘娘不一樣，身懷六甲，臨盆在即，但凡有點閃失，那都很可能是萬劫不復(fù)！眼下您也看到了，娘娘早產(chǎn)，至今尚未脫險，而淑妃不過是體弱暈厥……”</br>　　“夠了！朕知道，朕看著的！”</br>　　官家怫然喝斷，煩躁至極地把那支金如意丟擲地上，頹喪地在石桌前坐下來。</br>　　“封鎖延福殿，在皇后脫險前，任何人不得進(jìn)出?！?lt;/br>　　官家疲憊地宣布命令，禁軍應(yīng)聲而去，福寧殿的那名內(nèi)侍眉心深鎖，欲言又止。</br>　　便在掙扎之際，殿中突然有人大叫“娘娘”，凝神細(xì)聽，呂皇后那凄慘的嚎叫聲竟然沒了。</br>　　殿外眾人俱是一凜，官家霍然起身。</br>　　殿門驀地大開，譚院判及其他御醫(yī)踉蹌而出，最后還跟著兩位滿手是血的穩(wěn)婆。</br>　　官家一顆心如被攥住。</br>　　譚院判帶頭跪下，滿頭冷汗涔涔，啞聲道：“官家，胎兒早產(chǎn)兼寤生，皇后娘娘氣血兩虧，情勢危急，這一劫，恐怕是……”</br>　　“你給朕住口！”官家目中血絲賁張，冷然喝令，“今夜保不住皇后，你們的性命也休想留！”</br>　　官家拂袖指向福寧殿：“給朕進(jìn)去，進(jìn)去！”</br>　　譚院判一頭磕在地磚上，后面兩位穩(wěn)婆嚇得慘無人色，生怕因此罹難，相繼稟告道：“官家，娘娘這一胎早產(chǎn)，胎兒實在羸弱得緊，半天不肯發(fā)力，且又是單足先出，刁鉆得很，實在難以分娩哪！”</br>　　另一個亦喪著臉傾吐這一胎之難，言辭之間，大有勸官家盡快在皇后和龍嗣之間做出抉擇之意。</br>　　官家臉色越來越冷，人站在皓月之下，簡直如被飛湍瀑流灌頂，滿腦轟鳴。</br>　　分明一切都還好好的，昨日還有條不紊地操持著拜月儀式，今夜還言笑晏晏地陪他漫步御園，甚至在上船前，都還撫著大肚朝他發(fā)點費(fèi)了心機(jī)的小脾氣……</br>　　怎么一下就……</br>　　官家一個趔趄，險些栽倒下去，崔全海忙把他扶住，焦心地勸慰開解。</br>　　這時譚院判道：“官家如果實在難以抉擇，還想盡力一搏，老臣……愿給官家舉薦一人?！?lt;/br>　　庭中眾人震動，崔全海又急又氣，道：“譚院判既有錦囊妙計，何不早些講來！”</br>　　官家目中亦有責(zé)備之色。</br>　　譚院判仍舊低著頭，為難道：“此人一非宮中御醫(yī)，二非京內(nèi)穩(wěn)婆，照規(guī)矩，絕對不可入皇后鳳幃看診，然今夜之事危急萬分，吾等雖為御醫(yī)，卻無給娘娘解難之能，縱然一死，亦無濟(jì)于事，故臣斗膽薦賢舉能，官家如信得過，還請速命禁軍前去把此人請來，有他出手，無論皇后還是龍嗣，都或可有救！”</br>　　這一番話，實乃震驚四座，官家眸底灰燼盡被點燃，激動道：“何人？在何處？！”</br>　　譚院判欲言又止，最后道：“臣之小舅，城西雙桂街南山堂堂主，奚長生?！?lt;/br>　　官家聞言，劫后余生般，大大松一口氣：“既是你譚院判的舅舅，那醫(yī)術(shù)自當(dāng)了得，這些年來竟不曾入宮，實是朕有目無睹，以至滄海遺珠了。來人，速速去南山堂把奚老人家請來！”</br>　　禁軍立刻應(yīng)聲而去，譚院判伏跪地上，亦長長松一口氣，然眉睫間掛著的冷汗依舊不停。</br>　　“快馬加鞭，最多兩炷香內(nèi)就可把人請到，臣等先和穩(wěn)婆進(jìn)去，設(shè)法把娘娘穩(wěn)住?！?lt;/br>　　譚院判說罷，領(lǐng)著御醫(yī)、穩(wěn)婆返回殿內(nèi)，不多時，昏黃的棧窗內(nèi)重又響起呂皇后微弱的殘喘聲。</br>　　官家聽在耳中，眉又?jǐn)€起，和那煎熬的哀叫一樣，無法停息，不敢停息。</br>　　長春殿。</br>　　燈火通明的大殿里，歡宴的喜慶、團(tuán)圓的祥和蕩然無存。</br>　　眾人焦灼地等候在各自的位置上，或竊竊私語，或凝眉寡言。</br>　　不時有內(nèi)侍、宮女來報，所帶來的消息無一不是“不行”、“尚未”、“沒有”……</br>　　殿中眾人默默聽著，燁燁燈火鋪染的眸心底下，濃烈的更濃烈，慘淡的越慘淡。</br>　　有人開始急得不住徘徊，倉皇又沉重的腳步里，不知踏著的究竟是何種情緒。</br>　　容央仰頭把一杯冷酒飲盡，落杯后，褚懌握住她不住發(fā)抖的小手。</br>　　容央轉(zhuǎn)頭，瞳心顫動。</br>　　褚懌淡聲：“愁什么？”</br>　　容央蹙緊眉，甕聲道：“明知故問。”</br>　　褚懌唇角微動，摩挲著她一個個白嫩又飽滿的指腹：“是怕生不出來，還是怕生出來？”</br>　　容央顯然沒料到他竟敢這樣旁若無人地講出這種話，差點去捂住他嘴。</br>　　褚懌眼神定定，一絲心虛也無，容央徑直對著，心口驀然就一震。</br>　　便在這時，殿外又是急匆匆的腳步聲至，報信的內(nèi)侍入內(nèi)來，稟告了福寧殿那邊的最新情況，眾人聽罷，自是或驚或疑。</br>　　有人立刻就開始問起所請之人乃是何方神圣，然那內(nèi)侍到底只是圍觀在外，哪知道具體情形如何，只是聽聞禁軍相繼傳令、策馬而去時，不住喊著一人名號，于是答道：“南山堂堂主，奚長生。”</br>　　筵席后，容央冰涼的小手赫然一縮，失聲叫道：“奚長生？！”</br>　　眾人循聲看去。</br>　　褚懌看著手里那只顫動的小手，亦是蹙眉，再一看身邊人臉色，眸色更是一深。</br>　　颯颯馬蹄聲踏過黑夜，剎至福寧殿前，一名禁軍半拉半抱地把奚長生接下馬來，及至庭中，匆匆趕來一會的眾人瞠目結(jié)舌。</br>　　官家盯著月照下那挎著藥箱、同樣也瞠目結(jié)舌的白衣少年，眼極快往其身后搜尋：“奚老人何在？”</br>　　奚長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規(guī)矩又局促地答：“大概……就在這里?！?lt;/br>　　官家看回來，眉峰一擰。</br>　　奚長生忙頷首跪下：“草民奚長生，拜見官家！”</br>　　隨后趕來的御醫(yī)目定口呆，官家亦給這一句自報家門驚得上氣難接下氣。人群中，有御醫(yī)低聲質(zhì)疑道：“譚院判，你這是在干什么？！”</br>　　眼前此人，無論如何去看，都是個乳臭未干、初出茅廬的小郎君，別說因性別之故不能入產(chǎn)房，便是圣上開恩，容他入得，區(qū)區(qū)小兒，又如何能跟閻老王爺搶奪皇后？</br>　　本以為他譚院判所薦之人，定當(dāng)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在世華佗，弄得眾人額手稱慶，自以為皇后鳳體無恙，自個賤命能保，卻原來等來等去，竟是等來這等荒謬絕倫之情形！</br>　　官家怫然踅身，怒喝道：“譚、杏、春！”</br>　　譚院判重重一頭磕在地磚上：“臣自知欺上瞞下，其罪當(dāng)誅！然官家面前之人，的確是臣之小舅，自幼專攻婦、產(chǎn)、稚兒等三科的一代名醫(yī)奚長生！而今娘娘逆生多時，已成血崩之勢，再不施救，頃刻駕鶴西去！臣愿以項上人頭做保，懇請官家讓奚長生入殿一試！”</br>　　庭中眾御醫(yī)聞言，又是震驚，又是茫然，官家亦是半信半疑，舉棋不定。倒是那“一代名醫(yī)”聽得窗中微弱慘叫后，耳根驀然一豎，眼中精光迸集，下一刻，竟是不等傳召，拔腿就往殿中沖去。</br>　　庭中大亂，內(nèi)侍、禁軍忙去阻攔，奚長生被扣倒在臺階上，憤然扭頭道：“病人氣息綿薄，胎兒滯留宮內(nèi)，再不讓我進(jìn)去，便是生下來，也是一個死胎了！”</br>　　“死胎”一詞入耳，直如平地驚雷，官家神魂俱震，盯著殘燈下少年那雙銳氣逼人的眼，剎那間喉嚨竟如被扼住。</br>　　“放、放行……”片刻后，官家啞聲下令，譚院判撲上前拉開內(nèi)侍，奚長生手足并用，提著藥箱沖入殿中。</br>　　作者有話要說：收到催更通知，本周任務(wù)還差五百多字，所以補(bǔ)了個片段上來。</br>　　不必太擔(dān)心呂氏作妖，作惡的人都將自食其果，誰讓這個故事被我定義成“一場夢的事”呢？既然是夢，那結(jié)局肯定是能圓滿的盡量圓滿，該懲治的盡力懲治的。</br>　　感謝在2020082118:27:382020082519:45: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杜旁、浮云驚羽2個；七七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兜是兜兜200瓶；吢丕20瓶；七七10瓶；sherry謠7瓶；菜菜2瓶；三才湯、月半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