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089
送走陳良妃,趙珩越想越覺得她身邊那宮女可疑,忍不住把墨竹叫出來。</br> “殿下。”墨竹從梁上跳下。</br> “隨我去敬法殿?!壁w珩站起來,匆匆往外走。</br> “是?!蹦耠S后跟上。</br> 趙珩出了臨荷殿立即躍上屋頂,未有走宮道。</br> 陳良妃被打入冷宮兩年,從毓秀宮帶過去的宮女死了后便是如今這位,與夢中女帝重名的宮女在照顧她。方才,她說的倒也沒錯,若不是宮女機靈,真活不到今日。</br> 能在被打入冷宮后還順利活下來,又等來北境大捷,讓后宮那些蠢蠢欲動的黑手不敢動她,那宮女功不可沒。</br> 甚至可能,她就是夢中的女帝。</br> 北境大捷,禹州開渠、洛州水患到靖安旱災(zāi),她借著夢境助他瓦解朝中的勢力,目的其實就一個——出宮。</br> 她對皇宮的不喜,就是夢境中那些好看的少年郎,都無法動搖。</br> 趙珩越琢磨越覺得蘇綰便是夢中的女帝,反而沒那么焦躁了。她出去了也好,若是還在宮中,以她的身份自己要封她為后,朝臣必定百般阻攔。</br> 先封了陳良妃為后,再請陳良妃收她當妹妹,如此便可名正言順娶她。</br> 正好趁著封后一事,給她足夠多的銀子,免她出去后日子艱難。</br> 趙珩收斂了思緒,停在敬法殿佛堂的屋頂上。</br> “殿下,你怎么……”任長風聽到動靜現(xiàn)身,見是趙珩未敢再問。</br> “蘇綰在何處?”趙珩低頭看著小小的敬法殿院子,到處搜尋那道熟悉的身影。</br> “蘇姑娘在小院里?!比伍L風伸手指去。</br> 太子忽然找來,像是有急事的模樣。</br> 趙珩循著他的指尖看過去,小院西廂房的廊下,有個人歪在蔭蔽底下吹風,不是夢中女帝還能是誰。</br> 她坐在廊下椅子里,懶散地拿著團扇扇風,殊麗容顏掛著笑,狡猾又自在。自己找了三個月,她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無數(shù)次錯過。</br> “好好保護她們的安全,今夜亥時,你把她叫去后門不可告知她吾的身份?!壁w珩收回目光,轉(zhuǎn)頭躍下屋頂。</br> 在她出宮之前,蘇家的鋪子要拿回來,如此自己便有了更多可以見她的借口。</br> 墨竹跟任長風交換了下眼神,也躍下屋頂。</br> 他們怕是要有皇后了。</br> 陳良妃自長信宮回到敬法殿,關(guān)上門后便放下端了許久的架子,攥著詔令小跑進入小院。</br> “蘇綰,本宮給你求來一件好東西?!彼宦放苓^去,面頰染上緋紅,“出宮詔令?!?lt;/br> “什么?”蘇綰一下子站起來,拿走她手中的詔令打開。</br> 仔細看完詔令,她禁不住伸手抱了抱陳良妃,“我們扯平了?!?lt;/br> 隨時可以出宮!她現(xiàn)在就能離開這個牢籠,真是太讓她驚喜了。</br> “別急著馬上走,陪我說說話,你走了日后便再難見著了,不差這一晚上的時間?!标惲煎t眼。</br> 自她到了自己身邊這一年多,數(shù)次死里逃生都是她救了自己,雖說不交心,卻也是自己在這宮里最親的人了。</br> 自己的愿望已經(jīng)實現(xiàn),今后如何已完全不在意。</br> 享過榮寵,住過冷宮,熬死了徐貴妃又報答了蘇綰,這一生她是沒有白來的。</br> “明天走,晚間我弄點酒來,陪你喝一回?!碧K綰見她紅了眼,自己也有些鼻酸。</br> 當了一年多的同事,眼看要分手難免傷感。</br> 出了重華門,她們今后就很難再見了,彼此的生死都難以預(yù)料。</br> “要喝酒簡單,本宮來安排。”陳良妃見她同意留下,頓時破涕為笑。</br> 真好啊,蘇綰要自由了,再也不必困在這深宮里,變成吃人的惡魔。</br> “那奴婢等著良妃娘娘安排?!碧K綰打趣一句,寶貝收起詔令。</br> 這一道詔令比梁淑妃送來的那道有用多了。</br> “對了,你賣給梁淑妃的香料到了太子手上,他方才見我其實為了香囊的事。”陳良妃拉她坐下,“走之前你得給我調(diào)配幾份,給太子時我會告訴他是你調(diào)制的?!?lt;/br> “我手上現(xiàn)在沒有香料啊?!碧K綰哭笑不得,“出宮前所有的香料都調(diào)配好,賣給梁淑妃了?!?lt;/br> “本宮去給你要?!标惲煎踩滩蛔⌒Α?lt;/br> 兩人說走就走,到了內(nèi)務(wù)府,陳良妃還沒說什么立即有人迎出來,臉上笑得跟朵花兒似的,“良妃娘娘來了,需要什么只管說?!?lt;/br> 陳良妃略詫異,面上卻未有表現(xiàn)出來,神色淡淡的看著圍上來的一群太監(jiān),“我如今只是個貴人。”</br> “娘娘您可別說笑了,皇上昨日就醒了,這會召集百官商議封娘娘為后一事呢?!鳖I(lǐng)頭的太監(jiān)笑得都看不到眼了,“您還不知道嗎?”</br> “你們這消息倒是怪靈通的?!标惲煎p哼一聲,半點沒讓他們看出來,自己不知道封后一事。</br> 早前去長信宮,只太子見了自己,皇帝什么時候醒的她竟是一點都不知情。</br> 這才多大會的工夫,皇帝醒了,還要封自己為后?</br> 怕不是太子搞出來事,在逼德妃出手呢。</br> “在宮里消息不靈通日子就沒法過了,娘娘想要什么,奴才這就去給你拿?!鳖I(lǐng)頭的太監(jiān)笑得更開心了。</br> 蘇綰上前一步,將香料的單子遞過去,復(fù)又回到陳良妃身邊。</br> “良妃娘娘先去吃口茶等著,奴才這就去香料庫房給你取來。”領(lǐng)頭的太監(jiān)退下,其他人立即上來,引陳良妃去喝茶。</br> 蘇綰默默跟上,心想太子真是好手段,皇帝都要死了忽然醒過來要封后,韓丞相不跳腳德妃也會跳。</br> 太子肯定是找到了瘟疫病毒送進宮里的證據(jù),但還沒泄露消息,這時候故意來這么一出,德妃一動,韓丞相也跟著玩完。</br> 韓丞相敢這么做,估計一早就計劃周全。</br> 他們沒有準備讓人被傳染立即致死的瘟疫病毒,除了擔心自己也被殃及,多半是希望不那么快被太子發(fā)覺。</br> 就算太子登基,等發(fā)現(xiàn)自己染上瘟疫也要一段時間。這樣一來,很難想到是御醫(yī)在皇帝身上動了手腳。</br> 畢竟,要弄死老皇帝的人,是太子本人。</br> 然而,從太子最近的布置看,韓丞相會是他登基后,第一被拉出來祭刀立威人。</br> 皇帝從宣告不治到要冊封皇后,前后也就幾天時間,不光是百姓朝臣也會被他搞暈。</br> 韓丞相看著皇帝醒了,還要封后,這心里怕是又要打算盤,希望皇帝駕崩前給自己留一道遺詔。</br> 而德妃心里想的,恐怕便是這后位給誰都不能給陳良妃。她若是成了皇后,太子一死五皇子便是嫡出。</br> 瘟疫病毒送進宮里之時德妃在福安寺,沒證據(jù)證明是她授意,太子抓了人,也頂多是將送藥的人誅九族,傷不到她和韓丞相。</br> 老皇帝忽然要封后,德妃跟韓丞相之間傳遞不了消息,她一動就會露出馬腳。</br> 蘇綰看著身邊的陳良妃,半點沒有借了光雞犬升天的欣喜,反而為她捏了把汗。</br> 她心里很矛盾,自己是自由了,陳良妃卻要被困在宮里一輩子。</br> 若還是妃子,老皇帝一死就出家怎么都算是有了微小的自由。成了太后,她想出去就難了。</br> 原主的死,陳良妃也是兇手,這也是自己不跟她交心的原因。</br> 反過來想,若是原主還好好的自己未必會來到這個世界,未必有再活一次的機會。</br> 原主倒是沒有恨過陳良妃,她恨的是御膳房的那位管事。</br> 這事還是翻篇不去糾結(jié)了,今后自己好好照顧邵寧和奶奶,完成她的遺愿便好。跟陳良妃的交情不算深,但自己也不能說走就走,一點不幫她出主意。</br> 蘇綰嘆了口氣,偷偷在陳良妃耳邊說,“順便要酒?!?lt;/br> 該說的話回了敬法殿再說。</br> “知道?!标惲煎眯c頭。</br> 坐了片刻,兩人拿到香料和酒,交給幫她們送回去的小太監(jiān),慢慢往回走。</br> 陳良妃看看宮墻,又看看蘇綰,內(nèi)心說不出的平靜。</br> 這深深的高墻之外是另外一個世界,皇帝要封后必定有會封賞下來,倒是省了自己想法子給蘇綰置辦嫁妝。</br> 回到敬法殿,整個后宮都知道皇帝要封陳良妃為后的消息,平時幾乎沒人來的敬法殿,一下子變得熱鬧無比。</br> 陳良妃門都沒給開,賴在蘇綰的房間里看她調(diào)制香料。</br> “你出去后是要開香料鋪子嗎?”她看著蘇綰,神色如常,“封后的消息說得有板有眼,我倒是想留你多待幾日,等著封賞下來有你一份?!?lt;/br> “是想開鋪子,先把太子要的香料給調(diào)配出來,大概兩三日的時間,我出去了就不能再進來了。”蘇綰揚眉看她。</br> 自己這個時候走了,她也太可憐了一點。</br> “那好,晚間我讓御膳房傳膳過來,你陪我喝一場?!标惲煎樕细∑鹦θ?,“就當是提前給你送行?!?lt;/br> 蘇綰含笑點頭。</br> 封后一事沸沸揚揚,圣旨還沒下,各宮的嬪妃陸續(xù)來送禮道賀。</br> 蘇綰聽著一連串的敲門聲,煩的不行,陳良妃反倒自在,躺她床上就睡過去了。</br> 到了傍晚,梁淑妃送了一桌席面過來,德妃則送來幾匹料子,還有幾件珠寶,兩人還撞一塊了。</br> “淑妃娘娘,德妃娘娘,里邊請。”蘇綰給開了門,放她們進來。</br> 陳良妃在佛堂說是禮佛,鬼知道她在做什么。</br> 蘇綰是第一次見德妃,看著跟陳良妃差不多的年紀,長相清麗,沒看出來有多慈祥,眼神還異常凌厲,有種讓人不敢靠近的氣勢。</br> “良妃娘娘在佛堂?!碧K綰福了福身,領(lǐng)她們?nèi)シ鹛谩?lt;/br> 來者不善。</br> 不知道陳良妃怎么應(yīng)付她們。最沒可能封后的人,在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的時候,忽然就要封后了,真的讓人嫉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