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104
學堂距離同安堂不算遠,過了四新坊便到。</br> 蘇綰也不著急,帶著蘇馳慢慢步行過去,順便觀察各個鋪子的生意狀況。</br> 賣得比較好的都是節(jié)慶用品,例如燈籠香燭這些,還有便是糖果和其他的零嘴。</br> 趙珩趁著蘇綰停下的工夫,讓墨霜將他們要去同安堂的消息傳給墨竹,命他前去給賀清塵報信。</br> 顧孟平只看過他的玉佩,未有見過真容,應該不會想到那日在國子監(jiān)門外遇到的人,是自己。</br> 他唯一擔心的只有賀清塵。</br> “玄黎大哥,你和阿姐怎么認識的?”蘇馳問完立即低頭,不敢跟他對視。</br> 阿姐的朋友他就認識秦小寶,這個忽然冒出來的人好像有點兇?</br> “宮里?!壁w珩嗓音平緩,極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不好接觸,“她未有告訴你?”</br> 蘇馳搖頭,“阿姐這兩日很忙,宮里的事也從來不跟我提?!?lt;/br> “不提是為了你好?!壁w珩側過頭看他,“不要問。”</br> 蘇馳乖乖應聲,“我知道?!?lt;/br> 阿姐比秦小寶早幾日出宮,他見過阿姐回去沒多會,秦小寶找過來好像很著急的模樣,聽他說阿姐好好的才放心。</br> 他猜,阿姐出宮可能有不可說的原因,因此未有詢問。</br> “那便好?!壁w珩回了句,沉默下去。</br> 走到同安堂附近,他叫住蘇綰過去與她并肩而行,“從后門進去,今日來問診的人不少,會打擾到他。”</br> 蘇綰沒反對。</br> 賀清塵回靖安后,汴京的同安堂只有兩個師弟,和他的幾個學生守著,不少百姓都等著他回來。明天又是中秋,今天人肯定會很多。</br> 同安堂的后門沒關,透過門縫可看到不少新弟子在晾曬、處理藥材。</br> 蘇綰敲門進去,說明來意后跟著學徒先去花廳等著。</br> 過了一陣,賀清塵匆匆趕來,臉上帶著她之前寫信畫的口罩,可惜手上沒有戴手套。</br> 也不能怪他,作為大夫望聞問切,沒有現(xiàn)世那種醫(yī)用橡膠手套,很難做到精準。</br> “是你?”賀清塵摘下口罩,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蘇綰,“弟子說來了貴客,未曾想會是姑娘來了?!?lt;/br> 他都不知該怎么稱呼她。</br> 她的三封來信一封救了新帝,一封救了靖安,他心中滿是感激。</br> 賀清塵這般想著,發(fā)現(xiàn)趙珩就在坐在她身邊,未有多想。</br> 趙珩是皇帝,這姑娘的每一封信他都看過,定會想法子把人找出來。</br> “叫我蘇綰便好,此前奶奶來同安堂求診,得賀大夫妙手回春如今已徹底康復,我特地帶著幼弟前來道謝?!碧K綰站起來含笑看他,“我是不是打擾到賀大夫了?”</br> “師傅在外坐診呢,蘇姑娘你請坐?!辟R清塵還是有些激動,“你第一次來信說的事,我至今仍未找到解決的辦法,不知姑娘可有建議?!?lt;/br> 趙珩垂眸,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逝。</br> 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賀清塵眼中,醫(yī)術比任何事都重要。</br> “辦法不能說有,因為我也不確定是否可用,還需要賀大夫進一步做驗證?!碧K綰哭笑不得,“我現(xiàn)在就寫給你?”</br> “求之不得?!辟R清塵又激動起來,看都不看趙珩,“請?zhí)K姑娘隨我去書房?!?lt;/br> “好?!碧K綰應了聲,扭頭看趙珩,“玄黎,你和阿馳在此等我?!?lt;/br> 趙珩略略頷首。</br> 蘇馳臉上滿是詫異,但沒敢問。</br> 阿姐好像變得很不一樣了。賀大夫看阿姐的眼神有崇拜,還有激動,像是阿姐的醫(yī)術比他還厲害的模樣?</br> “想不想練武?”趙珩余光掃他一眼,淡淡出聲,“我教你?!?lt;/br> 蘇馳似乎不知他姐有多厲害?</br> 這倒也不奇怪,蘇綰入宮九年沒與他見過面,若不是自己在夢中結識她,也不知皇宮里竟藏著這般優(yōu)秀的女子。</br> “好啊?!碧K馳眼神發(fā)亮,臉上也綻開大大的笑容,“會不會太晚?”</br> 若是能學成,日后也可更好的保護阿姐。</br> “不晚?!壁w珩起身出去,“到院子里去。”</br> 蘇馳開心跟上。</br> 花廳隔壁。</br> 蘇綰用最簡單的方式,解釋了下青霉素的作用,暗暗留意賀清塵的反應。她還沒說如何提取,畢竟缺少的東西太多了。</br> 先看他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br> “姑娘是說,糧食發(fā)霉后生出的那些霉對傷口潰爛有奇效?”賀清塵若有所思。</br> 這需要反復驗證才能確認。</br> “是這樣,我之前曾救過一只受傷嚴重的兔子,被獸夾夾傷的傷口潰爛流膿,我手邊沒有金創(chuàng)藥,只有些發(fā)霉米粥,我便用來給它涂擦,兔子后來康復過來了?!碧K綰淡定說謊。</br> “姑娘通過兔子,便可看出那地痞會出現(xiàn)同樣的癥狀?”賀清塵狐疑看她。</br> 她未有說實話,許是她的師傅不讓說。</br> “這個不難想到,別的大夫若是能治好,他們不會逼著你救人?!碧K綰神色自若,“能讓他們追到福安寺,情況必然嚴重并且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br> 賀清塵一聽,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因此未有繼續(xù)糾結這個問題,語氣誠摯,“姑娘希望我如何做?”</br> “你得先找匠人給你準備兩副輕薄的手套,再找些不易傷人的動物,在動物身上弄出傷口。”蘇綰拿起筆,邊寫邊說,“此法雖殘忍,卻能讓你清楚知曉傷口惡化的程度,觀察我說的霉是否有用?!?lt;/br> 賀清塵沉吟一陣,同意她的辦法,“我回頭就讓人準備?!?lt;/br> “還有,此事務必保密不可讓人知曉,以免出現(xiàn)讓百姓恐慌的謠言?!碧K綰寫下自己記得的,如何生出更多霉的步驟,擱筆看他,“最好別在醫(yī)館做實驗?!?lt;/br> 新帝的反對者還很多,做實驗一事傳出去,說不定會傳成用人試藥,引來恐慌和打砸。</br> 眾口鑠金,毀掉一個醫(yī)生最好的辦法,是殺了他或者毀掉他的職業(yè)生涯。</br> “此事好辦,我?guī)煾蹬c師兄都到了汴京等待陛下安排,醫(yī)館先交給他們打理,我?guī)е茏尤プ鲈囼??!辟R清塵說完便站起身,“我現(xiàn)在便去與陛下說?!?lt;/br> “陛下?”蘇綰驟然抬頭。</br> “陛下的護衛(wèi)?!辟R清塵反應過來,抬手往門外指,“我見過他幾回。”</br> 蘇綰順著他的指尖看過去,含笑點頭。</br> 玄黎是新帝身邊的暗衛(wèi),賀清塵沒見過才奇怪。</br> 賀清塵轉過身,輕輕吁出口氣。好險……趙珩平時過來也隱瞞身份和行蹤,蘇綰與自己一樣都是平頭百姓,確實該瞞著。</br> 賀清塵搖搖頭,開門出去。</br> 院里的趙珩聽到動靜,本能回頭。</br> “我有些事想托你跟陛下說?!辟R清塵抬腳過去,省了尊稱直接說,“我需要一個僻靜的院子做試驗?!?lt;/br> “回頭我給你傳話,大概幾時要?!壁w珩的目光越過他看向書房。</br> 蘇綰拿著筆還在寫東西,看樣子是商量好了。</br> “過完中秋,另外蘇姑娘還建議我準備輕薄的手套,你也幫我轉達一下?!辟R清塵神色嚴肅,“此次試驗關系到能否讓邊疆的將士減少傷亡,越快越好?!?lt;/br> 趙珩收回視線,“明白。”</br> 賀清塵松了口氣,“我還有些問題要向蘇姑娘請教?!?lt;/br> 趙珩擺手,轉過身繼續(xù)教蘇馳扎馬步。</br> 汴京城中就只有太子府最為僻靜,正好就在蘇宅隔壁,到時開一扇門方便蘇綰進出,如此一來便不會有人注意到她。</br> 昨日睡醒,他命墨竹派人前往安陽打探消息,安陽城內確實流傳著武安侯世子強搶民女之事。</br> 還傳出王家家主準備上京告御狀的消息,像是為了入京在做準備。</br> 然而被搶的民女是誰,卻又無人知曉。</br> 他已布置妥當,明日陪蘇綰過了中秋便前往安陽,親自拜訪武安侯。</br> 再借著武安侯之口,將戶籍分級一事取消。如此一來,便不是自己要動世家大族、王孫侯爵的貴籍,而是開國功臣請愿。</br> 世家大族、王孫侯爵即便知道是自己的意思,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br> 后人昏庸紈绔,便不配得到世襲的好處。</br> 趙珩分神看了眼書房,見賀清塵站到蘇綰身邊,低著頭輕聲跟她說話,胸口瞬間有點堵。</br> 他們兩人站在一塊,竟還挺登對。</br> “玄黎哥哥?”蘇馳出聲叫他。</br> 他是在陛下身邊當差,怪不得如此有氣勢。</br> “繼續(xù)?!壁w珩收了目光,神色自若。</br> 蘇馳點頭,認認真真地繼續(xù)學。</br> 書房內。</br> 蘇綰把做實驗需要注意的地方反復重申后,又給賀清塵普及了一些衛(wèi)生要求,含笑抬頭,“我所知曉的就這些,能否有用還要看賀大夫的試驗結果?!?lt;/br> “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辟R清塵一本正經,“做試驗之時,姑娘能否參與?”</br> 她所提的方法與師傅教的完全不同,師傅是根據(jù)經驗總結,教授他時也是如此。</br> 用動物做試驗,通過傷口變化調整用藥,會比通過治療無數(shù)的傷者換取經驗更快。</br> “我盡量,畢竟這法子是我提出來的?!碧K綰爽快點頭,“我如今住在長安里太子府隔壁的蘇宅,賀大夫若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可隨時登門找我?!?lt;/br> “好?!辟R清塵臉上浮起輕松的笑容。</br> 那一笑,恍若清風霽月。蘇綰看呆了一瞬,心說怪不得京中的千金、貴女,沒病也要裝有病來看他。</br> 搞學術的人本身氣質就特別,又長得如此俊逸清雅,哪個懷春的姑娘不愛。</br> 蘇綰站起來,將自己寫的東西放好,“那就說定了,今日打擾賀大夫已經許久,耽誤你不少功夫。這些都是和試驗有關的說明,賀大夫得空了可以細看?!?lt;/br> “多謝姑娘指點,在下一定認真研讀,做好此次試驗?!辟R清塵臉上還掛著笑,眼眸清澈干凈,沒有絲毫的雜質,“也感謝姑娘的信任,將此事交給在下來做?!?lt;/br> 師傅說學無止境,他有預感此次的試驗,會讓自己收獲良多。</br> “沒那么嚴重,我也是欽佩賀大夫的為人才做出如此決定,此前不便自報家門,還望賀大夫別介意?!碧K綰被他認真的樣子逗笑,“你忙,我就不打擾了。”</br> 賀清塵含笑點頭。</br> 他今日確實有些忙,而且試驗之事如今還未準備妥當,不知會遇到怎樣的問題,也無繼續(xù)探討的必要。</br> 蘇綰出了書房,招呼蘇馳和趙珩回去。</br> 趙珩走到她身邊,余光掃過賀清塵見他在看蘇綰寫的東西,胸口的郁氣散了些。</br> 連他都好奇蘇綰說的試驗,莫說是賀清塵。</br> 蘇綰像個巨大的寶庫,賀清塵心中的想法怕是與自己無異,只是未有愛慕。</br> 走出同安堂,蘇綰停下來回頭看趙珩,“你是不是要回宮?”</br> 趙珩反應過來,點頭,“是要回去,賀大夫所提是大事?!?lt;/br> “那你先回去,我也還有其他的事要忙,明天你直接上家里吃飯。”蘇綰揚眉,“可有什么特別想吃的?”</br> “并無特別喜歡的,你準備什么都可?!壁w珩目光深深。</br> 蘇綰抿了下唇,拉他走遠幾步避開蘇馳小聲交代,“你回去后順便跟皇帝說一聲,小心安陽來的人還有武安侯,若是處理不當,安陽來的人會拿戶籍分級一事做文章。不準告訴他是我說的,你就說是跟蹤國公發(fā)現(xiàn)的。”</br> 這個理由比較有說服力,皇帝本來就想打壓國公,帶上武安侯更好。</br> “好。”趙珩故意傾身,嗓音低低的在她耳邊說,“我保證辦好?!?lt;/br> 她心中所想與自己又是不謀而合。</br> “我相信你,去吧。”蘇綰的臉頰微微有些發(fā)燙,“走了啊?!?lt;/br> 趙珩站直起來,背著手目送他們姐弟走出巷子。</br> 過了一陣,他轉頭折回同安堂,徑自去賀清塵的書房。</br> “蘇姑娘的想法當真是與眾不同?!辟R清塵抬頭看他,“我方才仔細看了一遍她寫的東西,受益匪淺?!?lt;/br> “我瞧瞧。”趙珩走到他身側,拿起蘇綰寫的東西。</br> 認真看完,他坐到賀清塵對面,神色嚴肅,“你選好和你同去的弟子,我明日命人準備動物和手套,中秋一過你便帶人住去太子府,對外則說去了福安寺與住持討教?!?lt;/br> 到時他會安排人易容成他的模樣,從同安堂乘坐馬車過去,避免被探子知曉他的行蹤。</br> 今日早朝,他提出重啟惠民藥局一事,有幾位朝臣持反對意見,理由是國庫無法支撐如此龐大的開銷。</br> 真正的意思,其實是不同意他將整個太醫(yī)院的大夫換掉。</br> “方才蘇姑娘說蘇宅就在太子府隔壁,到是省得我跑遠找她了?!辟R清塵抬起頭,眼神熠熠發(fā)亮,“此次試驗過后,我相信自己的醫(yī)術也會更精進。”</br> 趙珩認同他的看法,“我現(xiàn)在回宮給你安排,關于將你師傅請去太醫(yī)院的圣旨,明日會到。學堂已經在收拾,大概過幾日便可開門收學生。”</br> 教授學醫(yī)之人的學堂,安排在徐太師買下的別院,稍稍收拾下便可使用。</br> “草民多謝陛下厚愛?!辟R清塵起身行禮,“草民定不負陛下厚望?!?lt;/br> 當初蕭云敬勸他入京,他對趙珩其實沒多少信任。</br> 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趙珩所做的決策和對他的尊重,讓他信心十足。</br> “私下無需如此多的禮節(jié)。”趙珩臉上多了幾分笑意,“等我的消息。”</br> 賀清塵點點頭,送他出去。</br> 回到書房門外,柳云珊從外邊進來像是有事要說,他停下來看她。</br> 柳云珊禮貌福身,“師傅?!?lt;/br> “今日你早些回去免得尚書大人有意見?!辟R清塵垂眸看她,語氣嚴肅,“離京數(shù)日你還不曾回家?!?lt;/br> “一會就回去?!绷粕捍竭吤虺鲆荒ㄐ?,俏麗容顏染上幾分羞澀,“我給你買了些月餅,還給師叔師伯和師祖都買了,這是給你的?!?lt;/br> 她是故意拖到今日的。武安侯的夫人明日帶人上門下定禮交換庚帖,這會尚書府里不知多多熱鬧,正好合適回去惡心她們。</br>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辟R清塵將她手中月餅接過來,“過了中秋你要隨我出門,回去正好準備下。”</br> “弟子這就回去準備。”柳云珊應聲往外走。</br> 賀清塵眼底浮起欣慰。</br> 柳云珊非常有天賦,跟他學醫(yī)不過兩月便已弄清各種藥物的藥理,假以時日必定會比自己出色。</br> 她性子沉穩(wěn)恬靜,做自己的助手最合適。</br> 賀清塵目送柳云珊的身影走出回廊,隨手將月餅放進書房,也跟著過去。</br> *</br> 中秋當日,城中最熱鬧的事不是晚上有花燈可看,而是汴京府衙貼出公告,官辦的另外一個學堂即將開學,主要是教授醫(yī)術,凡有志要學醫(yī)之人都可前去報名登記。</br> 此事讓城中百姓無不交口稱贊。</br> 蘇綰跟著趙珩從長安里出去,一路上遇到的百姓,都在說討論學醫(yī)的學堂。</br> 再有便是武安侯府的夫人入京,到柳尚書府上下定禮,交換庚帖一事。</br> 進入太平坊,街燈明顯多了起來,也更好看。有百姓提著自己做的花燈游街,一眼過去滿目繁華。</br> 蘇綰停在街口,伸手拽了下趙珩的袖子含笑揚眉,“太平坊最高的樓是珠玉樓,要怎么上去?”</br> “銀子?!壁w珩簡單明了地回她,“最高處三十兩。”</br> “你也太能敗家了,不能因為我答應養(yǎng)你就不存銀子啊?!碧K綰哭笑不得,“帶我飛上去不就得了。”</br> “不好。”趙珩一臉嚴肅,“既然說了要陪你看燈,便是要看最好看的?!?lt;/br> 蘇綰又忍不住笑,“那走吧。”</br> 看著挺木的,辦事卻一點都不木。</br> “嗯?!壁w珩應了聲,跟著她一塊往珠玉樓去。</br> 這次出宮他做了易容,不怕被探子發(fā)現(xiàn)。</br> 武安侯的夫人帶了三十人入京下定,其中十人是探子,暗衛(wèi)營的人已經在盯著。</br> “我明日去汴京府衙狀告大伯。”蘇綰偏頭看他,“你要陪我去嗎?我自己當狀師,未有請人。”</br> “陪你?!壁w珩語氣篤定,“就是還得如今夜這般,不讓人瞧見我的模樣?!?lt;/br> 汴京府尹是他的人。</br> “那明日一早汴京府衙門前見。”蘇綰揚眉,“我自己一人去也不怕,有證據(jù)在手。”</br> 她打聽過,原來的汴京府尹被撤掉了,新上任的這位跟謝丞相等人一樣,為人比較清正。</br> “我陪你。”趙珩伸手擋了下迎面過來的行人,“還需我做什么你只管開口?!?lt;/br> 蘇綰留意到他的動作,對他的好感又多了幾分,“暫時沒有。”</br> 拿回鋪子后就沒什么需要他出力的地方了,她給宋臨川寫了信,身邊又有個力氣很大的婢女,那幾個堂兄敢來鬧事,就讓他們知道下自己可不好欺負。</br> 她現(xiàn)在就擔心大伯母找老太太哭訴,生出要袒護的念頭。</br> 人老了,總是比較容易心軟。</br> “到了?!壁w珩出聲提醒她。</br> 蘇綰拉回思緒,抬頭往上看了眼見每一層都亮著燈,唇角彎了下抬腳進去。</br> 珠玉樓一共五層,是汴京最高的建筑,據(jù)說背后的老板背景強大而神秘。</br> 她不記得原著里有沒有提過珠玉樓,只知道新帝還是太子時產業(yè)眾多,凡是賺錢的他都插了一手。</br> 茶樓一層沒什么人,二樓人聲鼎沸,到了三樓絲竹之聲隱隱傳來。</br> 蘇綰腳步頓了頓,忽然聽到一聲嗤笑,“竟搞些討好賤民的玩意,開學堂開醫(yī)館,看他能撐到幾時。什么明君,不過是拍腦袋想出來討好賤民的辦法罷了,賤民飯都吃不起,誰買他的賬?!?lt;/br> 趙珩眸光微沉。</br> 說話的人是武安侯世子。</br> 他這才到汴京便找了一群人過來喝茶看燈,還在自己的地盤上大放厥詞?</br> “上去吧,”蘇綰伸手拽了下他的袖子,若無其事的語氣,“他罵說明這些政策影響到他了,你今日告假別管那么多?!?lt;/br> 趙珩老實點頭。</br> 上到五層坐下,蘇綰要了一壺茶和一份點心,身后忽然響起賀清塵的聲音,“花燈看來看去不是一個樣嗎?”</br> 蘇綰唇角彎了下,回頭看去。</br> “蘇姑娘?”賀清塵看到了她,丟下身邊的柳云珊等人,大步朝她走過去,“你也來看燈?”</br> 他今日跟師傅討論了下她的法子,師傅也覺得可行,他原想去蘇宅找她結果被拉來看燈。</br> “是啊,要不要一起?”蘇綰含笑起身,“我這邊的位置比較好?!?lt;/br> 趙珩抬頭看著賀清塵,胸口一陣陣發(fā)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