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⑧章
</br></br>乍聽到閻金國這個名字,岳峰的腦袋懵了一下。
閻老七這事,都掀過去幾年了?自從有朋友牽線講和花錢消災(zāi)之后,這個人就像是成了故事里的人物,好幾年太太平平,以致他差點(diǎn)忘記閻老七也是跟他一樣生活在這個年代的。
鄭仁斜著眼睛看他,語氣里幸災(zāi)樂禍和好戲?qū)⒅粱熳饕粓F(tuán):“怎么樣峰子,還記得吧?當(dāng)年拐了人家的女人,打斷閻老七鼻梁骨那好漢是誰?。慷嗌偃藦闹薪o你說和,最后閻老七同意拿錢私了,提的條件是什么?第一是他在湘西一日,你岳峰就不能進(jìn)湘西;第二是無論什么時候,你知道他在哪了,三十里外掉頭,萬一照了面,后果自負(fù)。我沒記錯吧?”
岳峰煩躁:“老子沒失憶,老子記得!要你提醒!”
閻老七這事,岳峰固然是從沒后悔過幫十三雁,但是事后想起,也知道自己做的極其魯莽:強(qiáng)龍還不壓地頭蛇呢,何況當(dāng)年他和毛哥幾個純屬過路,自己年輕氣盛和閻老七杠上,實(shí)在是把朋友連累到極其危險的境地——如果不是當(dāng)時跑的快,極有可能在湘西被廢掉的。
而且說一千道一萬,他的確是把閻老七給打殘了,這梁子結(jié)下了就是一輩子,如果不是閻老七路數(shù)不正不敢報(bào)案,故意傷害的罪名壓下來,他是要去吃牢飯的。
所以閻老七的條件提過來之后,他沒猶豫多久就答應(yīng)了,果然出來混是要還的,現(xiàn)在怎么說,到了君子一諾的時候了?
岳峰頭大如斗,鄭仁拍拍他肩膀:“跟棠棠好好說說,這不是鬧著玩的,讓眼鏡蛇咬上一口,夠你疼半輩子的。”
岳峰病急亂投醫(yī):“九寨這么大,我不至于就跟他撞上了吧,天冷,我?guī)弊涌谡诌M(jìn)去不行嗎?他不至于有透視眼還能認(rèn)出我吧?”
鄭仁嘴角直抽抽:“怎么著,還想賭一把?有句話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懂不懂?話都給你講明白了,你還冒這險干嘛?九寨又不是什么神仙地方,你下次來不行嗎?”
“我得帶棠棠進(jìn)去玩兒?!?br/>
這話一出鄭仁就崩潰了:“你個狗*日的這能叫理由嗎?”
岳峰也知道這理由聽起來挺扯的,他抽出根煙點(diǎn)上,猛吸了幾口,像是要吐盡心中的惡氣似的:“我不想掃棠棠的興。”
鄭仁看鬼一樣看他:“你帶來的這是女朋友嗎?是皇太后吧?!?br/>
撂下這句之后就上樓了,岳峰也挺矛盾的,想想還是僥幸心理占了上風(fēng):九寨溝面積六萬多公頃,你閻老七撐死了兩平方米裝下了——老子哪能這么背,偏偏就遇到你了?
又等了一會,季棠棠從樓上下來了,鄭仁陪著她,一邊下樓一邊看著岳峰的方向小聲說著什么,婷姐跟在后頭,岳峰一看就知道壞事了,鄭仁嘴賤,肯定是向季棠棠擺弄去了,果然季棠棠過來,伸手就給了他腦門一下子:“岳峰你想什么呢,閻老七在溝里,你還進(jìn)去干嘛,找死啊?”
岳峰氣了,加上當(dāng)著鄭仁他們的面挨了一下子,很是沒面子:“爺想進(jìn)就進(jìn),怎么著,礙著誰了?”
季棠棠上前一步把他給摟住,頭往他胸口一埋,岳峰還是氣,抓著她胳膊想把她搡開,哪曉得季棠棠一抬頭,委委屈屈地開口:“岳峰你要是出了點(diǎn)事,我不就沒男人了嗎????”
岳峰盯著季棠棠看,不知道下一步該擺出個什么臉來,季棠棠這種打一棍子給個甜棗的功夫?qū)嵲谑堑欠逶鞓O啊,她怎么就知道他想聽什么話呢,她都不說“沒男朋友了”,直接來了個“男人”,透著一股子異樣親密的獨(dú)占勁兒……
從季棠棠清亮清亮的眼睛里,他看到自己繃不住笑了,大老爺們的,被個女人哄住了怪沒面子的,岳峰下不來臺,伸手在她臉上擰了一把:“這破嘴……”
季棠棠埋頭在他懷里咯咯的笑,岳峰沒辦法,摟住了在頭發(fā)上親了親,鄭仁在后頭看的倒吸涼氣,伸胳膊搗了搗婷玉:“我就說呢,能把峰子這禍害收了,得多大能耐啊。你看看,才兩句話,把峰子給哄的,一點(diǎn)氣都沒了啊。”
婷玉笑了笑,她年紀(jì)大些,看的也多,平平淡淡來了句:“小姑娘是蠻有手段的?!?br/>
討論下來,既然岳峰不能進(jìn)溝,閻老七在這停留多久又時間不定,那待著既危險又沒意思,不如盡早離開,不過辛苦來這么一趟,不見識見識又怪可惜的,那就讓鄭仁盡地主之誼,陪著季棠棠進(jìn)去逛一圈。
溝里冷,婷玉和鄭仁都讓季棠棠多穿點(diǎn),岳峰看著她套上齊膝的雪地靴,戴著遮耳朵的毛線帽,又圍上婷玉的羊絨圍巾,包的圓滾滾的,想著好不容易一路過來又不能陪她去,心里怪不是滋味的,看鄭仁的眼光難免有點(diǎn)憤憤,季棠棠心里好笑也不點(diǎn)破,出門的時候拍拍他的臉:“岳峰,你帶上口罩帽子,縮被窩里藏好,千萬別叫閻老七給逮著啊?!?br/>
岳峰氣壞了,隔著羽絨服擰她腰:“臭丫頭,你嘲我是不是?”
羽絨服厚,擰著也不疼,季棠棠吃吃笑著跟在鄭仁后頭離開,鄭仁也使壞,走了幾步就過來摟季棠棠,手剛挨到她肩膀,就聽到岳峰在后頭氣急敗壞:“死賤人,回來我非剁了你的手!”
鄭仁大笑,拉著季棠棠就跑,兩人跑了一陣子停下來,面對面笑到肚子疼,止住笑之后,鄭仁對季棠棠說:“沒想到你還挺好玩的,怪不得峰子喜歡你?!?br/>
季棠棠笑嘻嘻的,路上鄭仁買了兩個棉花糖,給了季棠棠一個,自己的卻不吃,到溝口時吩咐季棠棠:“你在這等著,我跟檢票的熟,過去行個賄,沒準(zhǔn)就讓咱免費(fèi)進(jìn)去了?!?br/>
季棠棠一邊揪著棉花糖吃一邊點(diǎn)頭,鄭仁走了之后,她手搭在眼睛上遠(yuǎn)眺溝內(nèi)的景色,檢票的大門永遠(yuǎn)是開在遠(yuǎn)離中心景區(qū)的地方的,想到碟片里介紹的藍(lán)寶石一般的長海蘆葦海盆景灘,季棠棠的心就直癢癢,時候是淡季,檢票口沒幾個人,鄭仁舉著棉花糖問了問又往游客中心跑,可能是去找人,季棠棠一邊吃一邊在入口處閑走,經(jīng)過一個老頭身邊時,看到他身子底下墊了塊布,上頭毛筆寫著兩個字:算命,邊上擱了個飯盆,里頭有幾個鋼镚,還有幾張毛票子。
心情好的時候,總比平時格外慷慨些,季棠棠掏出零錢包,找了幾個硬幣出來擱進(jìn)去,湊近些,聽到他嘴里哼哼著,好像是在唱小曲兒,仔細(xì)一聽,能依稀分辨出他唱的詞兒……
漁陽顰鼓過潼關(guān),此日君王幸劍山,木易若逢山下鬼,定于此處葬金環(huán)……
這詞兒特別耳熟,電光火石間,季棠棠脫口問了句:“推背圖?”
那老頭子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看季棠棠,這一抬頭,季棠棠才發(fā)現(xiàn)他是個瞎子,眼里頭白茬茬的一片,像是被什么給蓋住了——但他就是抬頭看了,好像還看到了什么。
他很快又恢復(fù)了先前的姿勢,只是低聲嘟嚷了句:“現(xiàn)在知道推背圖的人不多了啊……”
季棠棠笑了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是家變之后才開始關(guān)注這些靈異懸疑的事情的,袁天罡李淳風(fēng)的《推背圖》、劉伯溫的《燒餅歌》以及邵雍的《梅花詩》,都是那個時候陸續(xù)找來看的,《推背圖》一共六十象,合一甲子之意,這老頭剛哼的詞兒是第五象,說的是楊玉環(huán)命殞馬嵬驛之事,書里頭,每一象都給配了象圖,第五象的象圖季棠棠至今記得清楚,是個服飾華貴的女人側(cè)身而臥,邊上有個馬鞍,還有一卷史書,后世金圣嘆評《推背圖》,指出這女人就是死于馬嵬驛的楊玉環(huán),馬鞍和史書都是諧音代指,一指安祿山,一指史思明。
這人居然熟悉《推背圖》,季棠棠覺得還挺巧的,她上下打量著這老頭:“大爺,這命怎么算???”
“一次一百?!?br/>
季棠棠倒吸一口涼氣,這開價喊的不低啊。
換作旁人,可能罵一句“神經(jīng)病”走人,但季棠棠在路上跑的多了,真正明白“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神棍就是典型的例子啊,邋邋遢遢瘋瘋癲癲像個精神病院剛翻墻出來的,但屈指算算,幾次險象環(huán)生,還都是神棍給化解了的。
這么一想,又覺得一百塊錢買兩句點(diǎn)撥,也不算虧,她蹲□子,掏了張紅色大鈔放飯盆里:“那給我看看吧。”
那老頭嗯了聲,鳥爪樣干瘦烏黑的手伸過來,順著她下巴的骨頭往上摁,季棠棠被他摁的難受,頭下意識往后挪,哪曉得那老頭突然就撤了手,兩只瞎眼朝她對了那么半天,摸索著又從飯盆里把一百塊錢拿起來還她:“你,我看不來。”
季棠棠不接:“為什么看不來?”
老頭愛理不理,手一揚(yáng),鈔票攥了團(tuán)扔她懷里:“血?dú)馓?,人命關(guān)天。”
季棠棠腦袋一懵,心都跳漏了半拍,這老頭說的一點(diǎn)都沒錯,可不就是血?dú)馓厝嗣P(guān)天嗎?
季棠棠想說什么,可這老頭不想理她了,低著頭伸手在破棉襖里抓啊抓的,也不知是撓癢呢還是捉虱子,季棠棠心里怪難受的,她想算命只是一時起意,想不到老頭一句話就把她底揭了,感覺像是當(dāng)眾被揭了一層皮:這老頭像是有點(diǎn)宿慧的,他現(xiàn)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覺得她是個殺人犯?
季棠棠起身的時候,覺得頭有點(diǎn)暈,眼睛酸了酸,本來都走開了,忽然想起什么,又回頭把錢給他放回去了,說了句:“謝謝啊,碰到也算有緣了?!?br/>
才走開幾步,那老頭又在后頭喊她:“哎哎,姑娘你回來?!?br/>
季棠棠紅著眼睛走回來,老頭嘆氣說:“你這姑娘怎么這樣呢,我都說我看不來了,你還給什么錢呢,這一碼歸一碼的,無功不受祿你懂不懂,這不是讓我欠人情嗎?”
季棠棠勉強(qiáng)笑了笑,說:“就一百塊錢的事兒,我不缺這個錢。我也是在路上走的,知道外頭不好過,沒余力我也不伸手,有余力就幫一把,你也別太放心上了?!?br/>
老頭的臉色反而嚴(yán)肅起來:“那不行,我這擺攤算命,有水喝水,有湯喝湯,不能白受人家的。你給了,我再推,顯得小氣了,這么著吧姑娘,我給你說道說道,能說多少說多少?!?br/>
“我說看不來,不是誆你,我真看不來。你別看我眼瞎,心里亮堂,我能看見這人身上的氣,有人身上那是酸氣,有人那是邪氣,還有人是淫氣臭氣,當(dāng)然了,也有正氣清氣,人活著,不就是一股氣嘛,看這氣啊,也就知道這人大概是怎么回事了。我跟你說,你這身上血?dú)庵氐陌?,那絕對不是一兩條人命,我沒說錯吧?”
季棠棠沒吭聲。
“還有啊,血?dú)鈳矗巳丝思?。?br/>
季棠棠低聲問了句:“克人我明白,克己是怎么回事,會把自己給克死嗎?”
老頭想了想:“克己不一定是把自己給克死,克至親至愛也是一種啊,親人愛人都死光了,變相也是往自己身上插刀你懂吧?”
“能破嗎?”
老頭有點(diǎn)驚訝:“你這問的,都問在點(diǎn)上,我就說嘛,果然不是外行。一般真遇到你這么大兇的,我的建議就是能走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最好去到深山老林沒人的地方,別接著人氣了,自生自滅,尸體爛了天收地收,也不妨礙誰,可是你這情況又不一樣……”
季棠棠想到秦家:“是因?yàn)橛腥嗽诤箢^追著我攆著我,就算去到?jīng)]人的地方,也會被找出來嗎?”
老頭搖頭:“不是?!?br/>
他想了想,朝季棠棠招招手:“你再過來讓我看看。”
季棠棠朝前頭湊了湊,那老頭一對死氣沉沉的目珠向著她,偶爾轉(zhuǎn)那么一轉(zhuǎn),末了點(diǎn)點(diǎn)頭:“是沒有看錯,血?dú)獍l(fā)黑,是帶煞?!?br/>
季棠棠讓他說的心驚肉跳的:“這又怎么說?”
“我就說嘛,一個人生下來,不可能命格這么兇的,擺明了是有外力介入。黑氣壓頂,是詛咒的一種。姑娘,得罪過什么棘手的人沒有?”
越說越?jīng)]邊,簡直比自家的鈴鐺還荒唐了,詛咒這種話,怎么聽怎么像是黑暗時代的傳說,季棠棠搖頭:“沒有,從來沒有。”
“那祖上呢?媽媽輩呢?祖母輩呢?”
季棠棠有點(diǎn)惱火,覺得這老頭很有些聳人聽聞,像是別有居心,她努力壓服住內(nèi)心的不悅:“那我就不知道了,老人們沒提過?!?br/>
老頭像是能窺心,反而笑起來:“你別氣,我老頭也有七十了,不會說渾話嚇唬小姑娘的。要不是看你上道,也不跟你說這么多——詛咒這東西,太高深,我沒那本事解,我就是給你提個醒,你這命格兇,絕對不是天生的,外頭一定有人作怪,就我的了解,這么兇的詛咒,可能來自兩種。一是苗疆的蠱,二是南洋的降頭,尤其是黑苗的蠱術(shù),那是能禍及三代的。我教你個巧兒,你晚上陰時,夜半十二點(diǎn),對著鏡子扒拉開你下眼皮,看看眼球下半邊的眼白部分,如果有黑點(diǎn),從鏡子的眼球里又看不到你自己,那是中降頭了。如果下眼白豎一條黑線,那就是中了蠱。不管你中的那種,我都解不了,但你自己得清楚,別哪天被人整死了,還死的不明不白的?!?br/>
季棠棠愣愣的,風(fēng)吹過來,饒是穿的多,還是全身上下都涼透了,那老頭說完了就真完了,也不跟她啰嗦,打了個呵欠,飯盆里的錢鈔往懷里那么一揣,墊布撿起來,居然就這么大喇喇走了,季棠棠就那么呆呆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直到鄭仁在她肩膀上拍了一記,她才激靈靈打了個寒戰(zhàn)清醒過來。
鄭仁滿臉的沮喪,舉了舉手里兩張蓋了戳的票:“不行了,混不進(jìn)去,說是最近查的緊,不能放水。”
季棠棠忽然就對眼前的一切失去了所有的性質(zhì),先前懷了無數(shù)憧憬的九寨美景忽然就成了灰撲撲的山石堆砌和水塘羅列,她對鄭仁說:“不想看了,回去吧?!?br/>
鄭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跟女人打的交道多,對女人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和主意轉(zhuǎn)換很有些習(xí)以為常,也知道這個時候說什么最有效,他把門票展示給季棠棠看,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票價的數(shù)字:“票不能退的?!?br/>
五星級的景區(qū),門票加上環(huán)保車票,的確也不是個小數(shù)字,季棠棠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鄭仁坐上了景區(qū)的環(huán)保車,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淡季,車上只稀稀落落幾個人,第一站是熊貓海,下了兩個人,鄭仁原本是想下的,看季棠棠頭抵著車窗在想什么,正想喊她,忽然從車窗模糊的映像中,發(fā)現(xiàn)她是在哭的。
鄭仁嚇了一跳,登時就不敢叫她了,板板正正坐在她邊上,感覺坐的局促,手和腳放的都不是地方,左思右想,也不知道是哪兒得罪她了,就這樣在車上晃晃悠悠,又過了兩個中間景點(diǎn)的??空?,末了司機(jī)趕人了:“終點(diǎn)站,鏡海,下車了啊。”
鄭仁裝著沒注意到季棠棠的表情,很是“興奮”地招呼她下車,一下車就看到遠(yuǎn)處圍了不少人,一個赤腳穿白色紗裙的美女正在攝片,鄭仁猜到應(yīng)該是閻老七他們:他們進(jìn)溝進(jìn)的早,算算時間也確實(shí)該拍到鏡海這一站了。
季棠棠也注意到了:“那就是閻老七他們吧?”
難得終于開了個話頭,鄭仁趕緊接上:“是啊,要不要過去看看?記著那張臉,以后見著了,記得躲開。”
季棠棠笑了笑,說了句:“我還真挺想看看閻老七長什么樣的?!?br/>
鄭仁吁了口氣,帶著季棠棠湊到跟前,攝片的區(qū)域是一塊,旁邊搭起個大的帳篷,雖然只包三面,但是因?yàn)橛凶詭У陌l(fā)電機(jī),伴隨著隆隆的機(jī)器聲響,帳篷里居然是在打熱風(fēng)的,里頭有兩張大的帆布椅子,閻老七坐了一張,另一個濃妝艷抹裹了軍大衣的模特坐另一張,帳篷后頭停了輛商務(wù)車,估計(jì)重的設(shè)備什么的都是車子拉上來的,幾個五大三粗保鏢模樣的有踱步的,也有湊在一起抽煙聊天的,其它工作人員都在攝片那一塊,打反光板的、控機(jī)的、化妝的、還有抱著羽絨服在邊上焦急等待的助理,要說這模特,敬業(yè)是真敬業(yè),這么冷的天,穿那么薄的紗裙,對著鏡頭或笑靨如花或煙視媚行,一點(diǎn)都不帶因凍失態(tài)的。
鄭仁指閻老七給她看,聲音壓的很低:“那就是,一般車子是不能進(jìn)景區(qū)的,估計(jì)打點(diǎn)的到位。據(jù)說現(xiàn)在開始做正當(dāng)生意,要洗白,但是前頭道上得罪的人又不少,所以每趟出來,保鏢那都五個八個的配,虧得沒讓峰子進(jìn)來,撞上了絕壁打殘了?!?br/>
季棠棠嗯了一聲,對著閻老七細(xì)看,閻老七這個人,長的還真是惡形惡相,眼白奇多,三角眼,屬于相術(shù)里極不推崇的蜂目,脖頸偏短,腦部卻聳起,又是摯鳥頂?shù)男危_實(shí)也不是個善茬,鄭仁覷著季棠棠沒在意,趕緊掏出手機(jī)給岳峰發(fā)了條短信:“你女朋友有點(diǎn)不對勁啊?!?br/>
短信過去不到五秒鐘,岳峰電話就過來了,鄭仁怕季棠棠聽到,眼神朝她示意要離開一下。
季棠棠點(diǎn)點(diǎn)頭,又回頭去看閻老七,他估計(jì)待著有些煩了,陪女人這種事,到底不如玩女人來的有興致——幾個呵欠打過,順手拿過邊上的報(bào)紙展開了看,從季棠棠的角度,可以看到正面的報(bào)紙名稱《南城快報(bào)》,滿版的漢字,藏區(qū)是賣不動的,而且從名稱就看出大概只是在湘黔滇等南邊的城市有市場,季棠棠撇撇嘴,正準(zhǔn)備把目光移開……
一陣風(fēng)吹來,報(bào)紙最外頭的一頁往外掀了掀,露出內(nèi)頁的社會版面,只是一兩秒的功夫,又蓋了回去。
恍惚中,她覺得自己看到了夏城的照片,還有那個打在照片上的鮮血淋漓字體的標(biāo)題。
季棠棠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嗓子里突然干的厲害,她推開擋在身前的看熱鬧的人,慢慢向著閻老七走了過去。
周圍好像突然就安靜下來,什么聲音都聽不見了,她的腿有些發(fā)軟,但還是一步步踩到實(shí)地,她穿過攝片的場地,控機(jī)的長頭發(fā)男人憤怒地向她呵斥著什么,但她什么都聽不見,只能看到兩片快速開合的嘴唇,和一排參差不齊的牙齒,慢慢的,所有人都發(fā)覺出她的異樣了,每個人都在看她了,閻老七也發(fā)覺了,他警覺地坐直了身子,看著面色慘白越走越近的季棠棠,旁邊的幾個保鏢互對了一下眼色,向這里走近了兩步,其中一個把手按在了腰間的凸起物上。
這些人的緊張或是異樣,季棠棠完全沒有留意到,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份灰撲撲顏色的報(bào)紙上,顫抖著伸手去抽的時候,閻老七的保鏢緊張極了,有兩個幾乎馬上就要撲過來,卻被閻老七的眼色逼退了。
閻老七畢竟歷的事多,遇亂也穩(wěn)的多,他雖然對季棠棠的舉止很奇怪,但直覺一切都不是沖著他來的——季棠棠拿報(bào)紙的時候,他甚至很配合。
季棠棠慢慢攤開了報(bào)紙。
作者有話要說:在吉時更新,祝無甜不歡小盆友生日快樂嚶嚶嚶嚶……
99章,哇塞,長長久久,讓我想起了久久……
關(guān)于降頭和蠱術(shù),扒開下眼皮看跡象,南面確實(shí)是流傳這個說法,有沒有經(jīng)過科學(xué)考證我就不知道了。另外,說法中是不用夜半十二點(diǎn)來看的,這個是我加上去的。
關(guān)于降頭,據(jù)說當(dāng)你懷疑自己中降頭的時候,有個最基本的預(yù)防方法,就是默念:你有降頭我有尾,降我不到,降還給你。真實(shí)性未經(jīng)考證,反正我是記住了,背的那是滾瓜爛熟的。但是這個對付不了高級降頭師下的降,只是一般……一般……
接下來放的圖片就是推背圖的第五象,據(jù)說《推背圖》在中國,很多朝代都被列為禁書。是真是假,不去深究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