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官聲正直
顧青吩咐村民去請郝東來和石大興時,兩位掌柜已經(jīng)快到村口了。</br> 縣衙的差役剛從縣城出發(fā),郝東來便聽到了風(fēng)聲,急忙叫了石大興一起來石橋村,差役前腳剛走,他們后腳便到了。</br> 一個胖成球的大胖子,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兩人喘著粗氣來到瓷窯柵欄前,看著被封掉的柵欄門,郝東來跺了跺腳,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不招災(zāi)不惹禍的,縣令為何要封我們的瓷窯?”</br> 石大興冷冷道:“郝胖子你為人齷蹉,趕緊想想最近有沒有做什么虧心事,否則縣令怎會無緣無故封瓷窯。”</br> 郝東來大怒:“你才齷蹉!你根本是個強梁大盜!必然是你得罪了縣令。”</br> 石大興冷笑:“做了這么多年買賣,誰屁股底下干凈?郝胖子,你以為你是善人呢?”</br> 二人越吵越兇,后來動了手,各自揪著對方的衣襟對罵,一肥一丑兩張臉越湊越近,唾沫星子互相朝臉上噴,眼看兩人就要親上了,畫面看起來莫名的丑惡卻又說不出的和諧有愛……</br> 顧青環(huán)臂看著二人,不拉架也不勸和,反而饒有興致地盯著兩人的嘴,越看越興奮,直到二人邊吵邊湊近,近到快親上了,顧青露出了祝福的微笑。</br> 互噴口水的二人吵著吵著,忽然覺得氣氛不對,轉(zhuǎn)頭望去,愕然發(fā)現(xiàn)顧青那張帶著古怪笑容的臉。</br> “呃,少郎君,你不說點什么嗎?”郝東來擦著額頭的汗珠強笑道。</br> 石大興也道:“不錯,少郎君,瓷窯你占的份子最大,為何你此刻一副看熱鬧的樣子?”</br> 顧青笑道:“因為熱鬧好看呀,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你倆能白頭偕老……”</br> 郝東來和石大興一呆,接著同時露出惡心的表情,再看彼此的距離,二人觸電般彈開,郝東來忍不住彎腰干嘔了幾聲,石大興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也彎腰干嘔。</br> 看到柵欄上貼的封條,二位掌柜不由浮上愁色,郝東來嘆道:“到底怎么回事,黃縣令一聲不吭就把咱們瓷窯封了,究竟誰得罪了他?”</br> 石大興沉吟片刻,道:“此事怕是不方便當(dāng)面問縣令,若當(dāng)面問了,此事可就毫無轉(zhuǎn)圜的余地了,郝胖子,你我在縣衙各有人脈,不如找人旁敲側(cè)擊問問,總要先把原因弄清楚才好解決。”</br> 顧青點頭道:“不錯,只要弄清楚了原因,解決起來就不難了,兩位在縣衙的人脈比我廣,便仰仗二位掌柜了。”</br> 郝東來苦笑道:“費掌事的公文都遞進了長安甄官署了,這個時節(jié)被封了瓷窯,怕是要連累不少人。往后再想被定為貢瓷可就難了。”</br> 言者無意,顧青卻心中一動,道:“縣令封我們的瓷窯難不成跟貢瓷有關(guān)?”</br> 二位掌柜也呆住了,面面相覷后,郝東來遲疑地道:“應(yīng)該不會……吧?青城縣出了貢瓷,對黃縣令的前程也是件好事呀。”</br> 石大興神情凝重地道:“不一定,當(dāng)官的與我等平民的想法不一樣,我們認(rèn)為的好事是眼前之利,當(dāng)官的眼里,看的是長遠(yuǎn)之利,若是一位好官,那就是公利,黎民之利。”</br> 顧青隱隱覺得猜到了什么,嘆道:“有件事我不大清楚,不知你們可知曉,聽說當(dāng)今貴妃尤喜嶺南荔枝,圣天子獨寵之,每年荔枝熟后,遣快馬從嶺南飛遞至長安,為了這個荔枝勞民傷財之至,各地官府和民間頗有怨恚,可有此事?”</br> 這件事顧青只知道個大概,還是前世那句膾炙人口的詩“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隱約記得老師解釋過這首詩的背景,聽了石大興剛才的話,顧青這才忽然聯(lián)想到荔枝上面。</br> 顧青話音剛落,二人一臉震驚地看著他,接著漸漸露出明悟之色。</br> 貢瓷和荔枝,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可實際上都是一回事,都是送進皇宮的貢品,貢品的產(chǎn)運鏈必然會打破民間固有的規(guī)則,從而造成連鎖的破壞反應(yīng)。</br> 沒有人比商人更懂這個道理了。</br> 石大興沉吟片刻,神情凝重地道:“恐怕……還真是這個原因。”</br> 郝東來也點頭。</br> 顧青又道:“咱們這位黃縣令,是好官嗎?”</br> 二人再次對視,苦笑點頭。</br> 郝東來道:“有點保守,不太容易打交道,尤其對商人不大看得上,但上任以來興修水利,開墾荒地,做人做事都很清白,沒聽說有什么不干凈的傳聞,算是一位好官。”</br> 石大興也道:“兩年前,益州刺史府一位司馬的堂侄來青城縣游玩,醉酒打斷了一個工匠的腿,當(dāng)時黃縣令馬上下令抓了人,后來益州那位司馬托了關(guān)系求情,黃縣令不為所動,頂住很大的壓力將那個打人的兇手判了流徙瓊南三年,由此看出,這位黃縣令是很剛烈的性子,而且不畏強權(quán)。”</br> 二人一言一語間,顧青漸漸對黃縣令的為人有了直觀的了解。</br> 這種人大概是清高正直,寧折不彎,同時又有些保守固執(zhí),但凡他認(rèn)定的事情很難講道理讓他改變主意。</br> 這可就難辦了。</br> 回神見郝東來和石大興眼巴巴地看著他,顧青失笑:“我不過是個鄉(xiāng)野小子,運氣好開了個瓷窯,這種官面上的事情當(dāng)然由二位掌柜來操心,可不敢指望我啊。”</br> 二人頓時訕然一笑,郝東來道:“主要是少郎君太過神奇,好像沒有你解決不了的事,我們都忘了你才十幾歲的年紀(jì)。”</br> 顧青道:“此事的緣由還須查清,剛才不過是我們的猜測,或許另有原因,你們回青城縣后發(fā)動人脈查清楚,然后派個人告訴我,我去青城縣找你們,一同商議對策。”</br> 二人應(yīng)了,向顧青告辭匆匆離開。</br> 仰頭看著漸漸西沉的斜陽,顧青心中一陣煩悶。無論在哪里,無論怎樣的世界,總逃不開各種麻煩,老天似乎存心不想讓他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br> 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出現(xiàn)在身后,顧青轉(zhuǎn)身,張懷玉仍舊一身白色的衣衫,目光沉靜地看著他。</br> “瓷窯的事我聽說了,需要我?guī)兔幔?amp;rdquo;</br> 顧青眼皮一跳:“無法無天了你,難道你要殺了縣令?”</br> 張懷玉搖頭:“我有別的法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