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風(fēng)浪未息
在古代，成功的定義是什么？</br> 是金榜題名，是黃袍加身，還是封狼居胥，御謚文正？</br> 顧青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他有時候甚至都對這個時代感到陌生，這個年頭的傻子很多，上位者幾句惺惺作態(tài)的真情流露，那些草根之輩便傻乎乎地為他赴湯蹈火直至效死。</br> 這個年代的人同時很自律，無論是否讀書人，人人都以“君子”的準(zhǔn)則要求自己，“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這些美好的詞匯都是盛世江山里投映出來的影像。</br> 這個年代的人并不愚昧，只是在現(xiàn)代人的眼里看來，他們的道德要求太高，以至于看起來每個人都傻傻的。</br> 其實他們不傻，只是千年后的人們活得太精明了而已。</br> 道德準(zhǔn)則高，善良又可愛，樸實又勤勞。這樣的黎民百姓對統(tǒng)治者來說，已經(jīng)是古今中外最溫順的子民了，為何各朝各代的統(tǒng)治者們還是不肯善待他們呢？</br> 或許，他們只是被華麗豪奢的宮殿關(guān)久了，身邊逢迎諂媚的人太多了，漸漸地忘記了究竟是誰在供養(yǎng)著他們，對善良和溫順這些可貴品質(zhì)更是不屑一顧。</br> 但顧青永遠(yuǎn)不會忘記，那一年的山村里，他在大唐度過的第一個中秋，各家各戶手捧著可憐兮兮的干果和肉脯，送到他面前，唯恐他嫌棄，緊張而局促地解釋，這些已是他們的所有。</br> 還有他大婚那天，城外一無所有的難民們傾其所有，為他送來的野菜，鐵簪和枯草編制而成的同心結(jié)，同樣緊張而局促地告訴他，這些已是他們的所有。</br> 禮物確實寒酸，然而“傾其所有”四個字的分量卻比泰山更重。</br> 為了這些善良可愛的百姓，顧青必須打破這個世界，創(chuàng)造一個配得起他們善良可愛的新世界。</br> 原本只是將自己當(dāng)成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過客，人生百年后，塵歸塵，土歸土，千年后的人，也歸于千年后。</br> 只是今生的種種際遇，與那顆天生的悲憫之心，讓顧青走上了這條注定坎坷但漸漸輝煌的路。</br> 走出太極宮，夜幕已臨。</br> 長安城的朱雀大街仍然空空蕩蕩，安西軍將士清街非常徹底，百姓們沒人敢違反安西軍的軍令。</br> 看著空蕩蕩的大街，顧青笑了笑，轉(zhuǎn)頭對韓介道：“告訴宋根生，讓百姓商賈們出來吧，大唐長安本是不夜城，此時正應(yīng)是熱鬧的時候，今日事發(fā)突然，倒是我對不起百姓了，以后盡量不會驚擾他們的生活。另外，讓宋根生馬上頒貼安民告示，用什么說辭他懂的。”</br> 韓介領(lǐng)命而去。</br> 顧青站在金水橋邊，舒坦地伸了個懶腰，笑道：“走，回家去，該睡覺了。”</br> …………</br> 京兆府的動作很快，長安城剛解除了禁足令，宋根生馬上張貼了安民告示。</br> 告示是他與顧青早已商量好的，言稱反賊余孽滲進(jìn)宮闈，意圖行刺天子，顧郡王臨危受命，調(diào)遣安西軍緊急入宮圍剿反賊余孽，短兵交接之后，反賊余孽盡數(shù)伏誅，安西軍功成身退，天子無恙，只是反賊余孽驚了圣駕，而致天子病倒，不日便可安康。</br> 告示寫得很真實，仿佛有人站在一旁親眼看著一切發(fā)生，告示貼出來后，長安城里有人不信，也有人深信，當(dāng)然，朝臣們一個都不信，對于顧青與天家父子的矛盾，朝臣們是看得最清楚的，而且他們深知矛盾必然有徹底爆發(fā)的一天。</br> 今日，便是矛盾徹底爆發(fā)了，果真是驚天動地。</br> 至于告示上說什么深宮混入了刺客之類的鬼話，呵呵，幾個不成器的刺客用得著發(fā)動全城數(shù)萬安西軍沖進(jìn)宮里殲滅嗎？</br> 編瞎話都不誠懇，態(tài)度太敷衍了。</br> 只是誰都沒想到，原本有充足的把握將三萬朔方軍全數(shù)殲滅的顧青，卻對朔方軍留了情，兩軍對峙后，只殺了少數(shù)幾名將領(lǐng)，余者皆被安西軍收編。</br> 梟雄居然會發(fā)善心，著實令朝臣們感到不可思議。</br> 在親衛(wèi)們的簇?fù)硐?，顧青從太極宮回到王府。</br> 王府門前，張懷玉，張懷錦，皇甫思思都靜靜地站在門口，不知她們等了多久，她們的臉上都布滿了擔(dān)憂，但在見到顧青騎馬回來的那一刻，所有的擔(dān)憂都化作無盡的欣喜，三女迎上前，圍著顧青上下打量，喜悅之情溢于言表。</br> “平安就好……”張懷玉語帶哽咽，裝作不經(jīng)意地扭頭，悄悄擦了擦眼角。</br> 顧青自領(lǐng)兵以來，歷經(jīng)大小無數(shù)戰(zhàn)事，這一次其實不算最兇險，但它對顧青卻是非常重要的一戰(zhàn)，顧青將自己和所有親人妻妾的性命都押到了桌上。</br> 一場豪賭，他是贏家，可張懷玉她們也為他擔(dān)足了心事。</br> 張懷錦眨巴著大眼，道：“顧阿兄，聽阿姐說你今日要做一件大事，很大很大的事，我看到整座長安城都被安西軍將士封了，你的事辦好了嗎？”</br> 顧青笑道：“辦好了。”</br> 張懷錦喜道：“事情辦好了，全城是不是要解封了？百姓商賈們都能上街了嗎？”</br> “當(dāng)然。”</br> 張懷錦忽然臉色一垮，可憐兮兮地拽著他的袖子左右搖晃：“暫時不要解封好不好？”</br> “為何？”</br> 張懷錦神秘地一笑，道：“難得整座長安城的百姓商賈都不準(zhǔn)出來，咱們?nèi)ノ魇型嫜?，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咱們想吃什么就竄進(jìn)商鋪里吃，想要什么就拿，西域大胡子的羊肉攤，東街口的首飾店，順德樓的葡萄釀……”</br> 顧青也作欣喜狀笑道：“好啊好啊，不說不覺得，原來封城這么好玩，不僅好玩還免費……”</br> 張懷錦見顧青居然支持她這些無法無天的建議，不由愈發(fā)驚喜，急忙補(bǔ)充道：“還有還有，西市東街盡頭那家賣銀酒壺的西域商人開的商鋪，咱們一把火燒了它！”</br> “好啊好啊……嗯？慢著！”顧青回過神，不解地道：“白吃白拿也就罷了，為何放火燒別人的商鋪？”</br> 張懷錦氣道：“上次我與阿姐逛西市，那西域猢猻好不知禮，我看中一只銀酒壺正好用來裝順德樓的葡萄釀，砍了半天價沒談攏，那猢猻罵我和阿姐是窮鬼，氣得我當(dāng)場就準(zhǔn)備叫親衛(wèi)燒了他的商鋪，阿姐后來攔住了我，說咱們是顧阿兄的家眷，在外面不可跋扈，讓人指摘顧阿兄的不是，我這才放過了他……”</br> 顧青笑著迅速看了張懷玉一眼。</br> 張懷錦搖晃著顧青的衣袖，可憐兮兮地道：“顧阿兄，我和阿姐可委屈了，你幫我出氣好不好？咱們放火燒了他的商鋪……”</br> 顧青毫不猶豫地道：“燒！必須燒！敢得罪我的三十六弟，必須燒它個干干凈凈，回頭就讓親衛(wèi)去放火，你親自點火，好教滿城百姓商賈看看張二小姐的威風(fēng)。”</br> 張懷錦大喜：“真的嗎？真的嗎？我這就進(jìn)屋換衣裳，換一身威風(fēng)八面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衣裳，咱們燒它個干干凈凈！”</br> 說完張懷錦掉頭就跑，生怕顧青反悔似的。</br> 顧青斂起笑容，指了指張懷錦的背影，對張懷玉道：“白吃白拿還放火，這位小同志的思想很危險吶，你跟過去，把她關(guān)家里，禁足十日再說。”</br> 張懷玉白了他一眼，道：“人前笑臉，背后捅刀，你這夫君當(dāng)真是翻臉無情。”</br> 顧青笑道：“小姨子長大了，也該接受一下社會的毒打了，我這都是為了她好。”</br> 張懷玉哼了一聲，還是聽話地追著張懷錦的背影進(jìn)門了。</br> 皇甫思思最勾人，身為妾室她很懂得分寸，直到張家姐妹與顧青說完話她才慢慢走過來，也不言語，只拿眼神勾他，一記媚眼飄來，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br> 顧青秒懂，也回以一記約戰(zhàn)三百回合的眼神。</br> 皇甫思思噗嗤一笑，轉(zhuǎn)身飛快進(jìn)了府門。</br> 三位妻妾都離開，顧青才收斂起笑容，靜靜地注視王府側(cè)門內(nèi)一道纖細(xì)瘦弱的身影。</br> 瘦弱的身影慢慢朝他走來，本是金枝玉葉尊貴無比的公主，如今卻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擔(dān)驚受怕，連步履都絲毫不見當(dāng)年的傲嬌自信了。</br> 顧青咂了咂嘴，他忽然很懷念當(dāng)初那個鼻孔朝天的傲嬌小公主，盡管偶爾覺得那副樣子有點討厭，但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比較可愛，總比現(xiàn)在這副卑微可憐的樣子強(qiáng)百倍。</br> 萬春走到顧青面前，垂頭輕聲道：“你……”</br> 話剛起頭，顧青立馬道：“我未傷你父皇和皇兄分毫，也沒有將他們從皇位上推下去，睫兒，答應(yīng)你的事，我做到了。”</br> 萬春驚喜地抬眸看著他，接著眼眶很快蓄滿了淚水，神情卻充滿了解脫和釋然，最后終于承受不住長久的心理壓力，哇地一聲大哭起來。</br> “多，多謝……你，我實在不知……”萬春邊哭邊斷斷續(xù)續(xù)地道。</br> 顧青嘆道：“你不必謝我，雖然我未傷他們，但我已將他們的權(quán)力全削奪了，從此以后他們只是深居禁宮的天子和太上皇，可縱情聲色歌舞和美酒，但對國事朝政再也不能插手了，這件事別無商量，就算你求情也沒用。”</br> 萬春點頭，又搖頭，泣道：“夠了，我已滿足，別無所求，只要他們能平平安安活到老便足夠了。”</br> 顧青笑了笑，道：“只要他們能安分，便一定能平安，我知你的為難和苦楚，也在盡最大的努力幫你分擔(dān)和解決，如今的局面，已經(jīng)是我能做到的最好了，畢竟生在帝王家，有些事是很難盡善盡美的……”</br> 萬春點頭泣道：“我明白，都明白的，放心，如今我已心結(jié)盡解，再無所憂，再無所求。”</br> 抬袖使勁擦了擦眼淚，萬春努力朝他露出一抹笑靨，默然無聲地朝他蹲行一禮，輕聲道：“多謝……多謝夫君為我擔(dān)待，從今以后我便安心做我的顧家婦，該為娘家做的事，我也盡力了。”</br> 顧青失笑道：“不要搞得跟娘家恩斷義絕似的，我雖禁足你父皇和皇兄，但并未禁足你，閑暇之時你不妨入宮看看他們，與他們多聊聊，開解一下他們的心結(jié)。”</br> 萬春點頭應(yīng)了，接著不知想起什么，臉蛋兒忽然一紅，聲音愈發(fā)低不可聞：“夫君與我成親多日，但一直未行……未行那個事，今晚我……我……”</br> 顧青神色一正，道：“把我當(dāng)啥人了，我是那種挾恩圖報之人嗎？我是那種見色起意之輩嗎？膚淺！”</br> 見萬春呆住，顧青只好解釋道：“……主要是我今晚已有約了，剛才思思那眼神你也瞧見了，勾人得很，必須教育教育她。她已預(yù)約了我，你若想約，明天早點來排隊，先去懷玉那里領(lǐng)號牌，咱家凡事都得有規(guī)矩……”</br> 話沒說完，顧青忽覺腳下劇痛，萬春一腳狠狠踩在他的鞋面上，還使勁擰了一下，然后氣得掉頭就走。</br> 顧青痛得倒吸涼氣，看著萬春氣沖沖走進(jìn)府門的背影，顧青忽然笑了。</br> 嗯，還是這副生氣的樣子可愛，那個傲嬌又臭脾氣的公主殿下回來了。</br> 顧青摸著下巴開始思忖。</br> 要不……今晚放思思的鴿子算了？</br> 畢竟公主殿下那么白……</br> 轉(zhuǎn)念一想，大家都是成年人，為何非要做選擇？腐朽得很。</br> …………</br> 封城清街，大動干戈，風(fēng)聲過后，長安城的議論顯然不是一份安民告示能平息得下來的。</br> 第二天，各種傳聞喧囂塵上，街頭巷尾，酒肆客棧，東西兩市，有人的地方就有議論。</br> 昨日安西軍為何突然入城，為何突然封城清街，為何包圍了太極宮……</br> 各種答案都有，每個答案都被好事者解釋得活靈活現(xiàn)，配合他們諱莫如深的表情，儼然一副得到第一手內(nèi)部消息的權(quán)威模樣。</br> 議論歸議論，市井民間的議論不過是一種談資，安西軍昨日除了暫時封城清街外，其實基本沒影響百姓們的生活，日落之后長安城便解封，一切如故，百姓們的議論更多的是一種看熱鬧的心態(tài)。</br> 但是朝堂上可就沒那么平靜了。</br> 大家都是聊齋里的老狐貍，那份糊弄鬼的安民告示自然沒人信，長安城的朝臣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時間顧青竟成了眾矢之的。</br> 第二天一早，顧青如往常般走入進(jìn)奏院，便見院子里站滿了朝臣，以禮部尚書房琯，刑部尚書李峴為首，余者皆是六部侍郎，御史臺御史等等。</br> 院子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站了百余人，每個人都用怨恨的目光盯著顧青。</br> 顧青走進(jìn)院子后對四周敵視的官員視若無睹，大大方方地進(jìn)了前堂。</br> 李峴忍不住上前一步，怒道：“顧青，爾昨日是否率兵逼宮？”</br> 顧青樂了：“呵，刑部尚書好大的官威呀，你是在審我？”</br> 李峴毫不退縮地道：“你若行逼宮篡逆之事，便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國賊，我審你又如何？”</br> 顧青傲嬌地抬起了下巴，淡淡地道：“審我，你不夠格，李尚書，顧某人如何行事，不用向你交代，你若真想效法古往今來不事二主的忠臣，此時以頭擊柱而死，我也不反對。”</br> 李峴大怒：“豎子猖狂！”</br> 禮部尚書房琯走上前，沉聲道：“顧青，天子何在？”</br> “天子居于深宮，房尚書難道不知？”</br> 房琯冷冷道：“天子和太上皇是否已被你軟禁？”</br> 顧青淡淡地道：“房尚書沒看京兆府張貼的安民告示？昨日宮中混入了反賊，我是奉旨率兵入宮保護(hù)天子，捉拿反賊，怎會無端軟禁天子？”</br> 房琯冷笑：“明人不說暗話，顧青，你這話未免太敷衍了，我乃三朝老臣，就不能得你一句實話嗎？”</br> 顧青微笑道：“房尚書想聽什么實話？非要逼我承認(rèn)逼宮篡逆？最好還承認(rèn)我弒了天子？但是天子如今好端端在宮里，活蹦亂跳的，教我如何承認(rèn)？”</br> 百官沸騰起來，議論聲也越來越大。</br> 終究都是大唐的朝臣，盡管各自心里都打著小算盤，但他們對大唐天子總的來說還算是忠心的，昨日安西軍逼宮之事，朝臣們不可能無動于衷。</br> 聽著越來越喧囂的議論聲，甚至還夾雜著咒罵聲，顧青的眉頭越皺越緊，表情也越來越不耐煩。</br> 忽然顧青站了起來，隨著他的站起，百官嚇得紛紛往后退了一步。</br> “議論過后，差不多夠了，你們是朝堂臣子，不是閑著無事的市井小民，各官署還有那么多國事朝政待理，你們打算一直在這里耗下去？”</br> 百官沉默。無人應(yīng)聲。</br> 顧青又淡淡地道：“若覺得我顧某行事不公，人品太差，不愿與之伍，可以，交出官印，我允許你們致仕告老歸鄉(xiāng)，并雙手奉送儀程，今年夏末朝廷便要再開科考，我不愁朝中無人可用。”</br> 百官吃了一驚，院子內(nèi)的氣氛愈發(fā)寂靜難堪。</br> 顧青冷冷道：“不愿當(dāng)官的，恥于與我為伍的，把位置讓出來，不要多說廢話。至于昨日之事，我沒必要跟你們解釋，天子好端端在宮里住著，明日便有朝會，君臣可當(dāng)面敘話，此時卻都來指摘我的不是，當(dāng)我顧某人脾氣太好了不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