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離心反復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br> 大燕國的左相就這樣在弱君與權(quán)臣的兩句話來往之間便定下了,草率得如同兒戲。</br> 馮羽愣在殿內(nèi)半晌沒出聲,見安慶緒一臉不甘不愿,而史思明卻微笑地看著他,馮羽頓時明白了什么,雙膝朝前跪拜下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馮羽跪拜的正前方竟然隱隱是史思明。</br> 這個動作令安慶緒再次火冒三丈,眼中殺機畢露,欲怒而不敢怒,又壞又慫的本質(zhì)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br> “臣多謝史大將軍,多謝陛下恩典。”馮羽伏地拜道。</br> 這句話又令安慶緒眼中再飆殺氣。</br> 謝恩時將史思明排在前面,天子排在后面,其心簡直昭然若揭。</br> 禮崩樂壞,臣失臣禮,江山要亡?。?lt;/br> 當初一同嫖青樓姑娘時結(jié)下深厚的嫖友情誼隨風飄逝了,人生四大鐵都靠不住,人間不值得。</br> 史思明卻對馮羽的表現(xiàn)非常滿意。</br> 把持宮闈,兵權(quán)在握,自己非常信任的朋友又被提拔為左相,史思明可謂已是一手遮天了。</br> 眼前這個紈绔天子算什么東西?除了在后宮玩女人,人多的時候向他拜一拜,他還能干什么?只消自己一句話,隨時都能將他從皇位上拽下來,安家一門老少是生是死,全在他一念之間。</br> 只是如今大燕政權(quán)兵敗勢微,史思明為以后打算,不想當這個出頭鳥,否則當皇帝還不就是自己一句話的事。</br> “史大將軍,朕欲巡幸河北,何日啟程為妥?”安慶緒端起皇帝架子,將逃跑的行為解釋得跟李隆基一樣清新脫俗。</br> 史思明微微躬身,道:“臣以為,明日便可啟程,事不宜遲,安西軍恐馬上會兵圍長安城。”</br> 安慶緒也有些害怕,雖然舍不得繁花似錦的偌大長安城,但他更清楚以自己如今的斤兩無法打敗安西軍,不如速速逃了為妙。</br> 圣人說過,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連君子都不立危墻,天子自然更不能立了。</br> “便允史大將軍所請,傳朕旨意,明日御駕巡幸河北,全軍將士隨朕護侍。”</br> 群臣紛紛垂頭道:“臣等領旨。”</br> 朝會散后,群臣各自離開花萼樓。</br> 史思明走在最前方,群臣無人敢超他一步,皆在他身后唯唯諾諾緩步而行。</br> 史思明很享受這種大權(quán)在握的感覺,在前方慢吞吞地走。</br> 馮羽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史思明,隱隱落后一肩距離,躬身笑道:“剛才多謝史大將軍提拔下官,下官從此愿為史大將軍鞍前馬后效命。”</br> 史思明笑道:“馮賢弟莫客氣,這幾年你我互為彰宜,當初殺安祿山亦是你給我獻的計,否則焉有我今日之風光,左相之職對賢弟只是屈才了,但我大燕朝不立右相,賢弟已是朝中文官第一人,以后朝政事務便拜托賢弟辛苦打理了。”</br> 馮羽露出諂媚的笑:“愿為史大將軍鞠躬盡瘁。”</br> 然后馮羽笑容一斂,神情憂愁地道:“大將軍,咱們王師潼關新敗,長安城也守不住了,退回河北怕也不好過呀,若顧青不依不饒派兵追擊,咱們總不能一退再退呀。”</br> 自從潼關兵敗的消息傳回長安后,史思明一直無喜無怒,表現(xiàn)得非常平靜,平靜得連馮羽都感覺不正常了。</br> 理論上大燕國的將士皆受史思明節(jié)制,潼關外兩戰(zhàn)折損了十余萬將士,叛軍的實力一夜之間削弱了一大半,按理說史思明此時應該氣急敗壞暴跳如雷才對,可他從頭到尾如此冷靜淡然,令馮羽頗為費解。</br> 史思明淡淡一笑,道:“賢弟莫慌,只要你忠心不改,你我兄弟終歸有條活路的,不僅是活路,而且仍舊享盡榮華富貴。”</br> 馮羽似有所悟,但還是裝蒜露出茫然之色道:“恕下官愚鈍,不知大將軍的意思是……”</br> 史思明緩緩道:“賢弟如何看待當今天下局勢?”</br> 馮羽遲疑了一下,道:“下官冒死說句實話,咱們大燕王師怕是越來越擋不住安西軍了,就算退回北方,終也會被安西軍一敗再敗。”</br> 史思明坦然地點頭道:“不錯,我也是這么想的,凡事皆有定數(shù),凡事亦有變數(shù)。定數(shù)是我大燕氣數(shù)不長,國運將盡,這一點,相信明眼人都看得出,變數(shù)呢?呵呵,變數(shù)就在顧青這人身上。”</br> 馮羽神情微微一變:“顧青如何?”</br> “顧青,弱冠之子,卻是虎狼之輩,有雄視天下的精兵猛將,亦有翻轉(zhuǎn)乾坤的梟雄之姿,就算咱們退回河北,唐國迎回他們的新天子李亨,在唐國的新朝堂里,你覺得顧青會是何等角色?”</br> 馮羽眼皮不易察覺地跳了跳,低聲道:“顧青與我大燕數(shù)戰(zhàn)數(shù)勝,對唐國自然是功勞赫赫,再加上手握安西精銳之師,唐國天子定會予他高官顯爵以彰其功。”</br> 史思明哈哈笑道:“如此簡單嗎?哈哈,馮賢弟你何必在本帥面前藏拙?想必你很清楚,顧青迎天子還都歸政后,屆時長安朝堂之上,顧青便是大燕國的史思明,李亨便是大燕國的安慶緒,兩者如出一轍……”</br> 笑容忽斂,史思明冷冷道:“賢弟可見今日殿上,安慶緒看我的眼神?呵呵,那是滿帶殺意的眼神,他早欲將我除之而后快,可是……哈哈,兵權(quán)在我手,他只敢有這個念頭,卻不敢有任何舉動,將來的唐國天子便是如此了,想殺顧青,又殺不掉顧青,還不得不對顧青事事妥協(xié)忍讓,東漢董卓曹操,他們何嘗懼過天子?”</br> 說完史思明放聲狂笑,權(quán)臣狂悖之色畢現(xiàn)。</br> 馮羽陪笑道:“史大將軍說得甚是,但……顧青與咱們的命運有何關系?”</br> 史思明嗯了一聲,道:“唐國天子被迎回長安后,我估計不久唐國朝堂必有大亂,李亨不會甘心蟄伏于權(quán)臣的羽翼之下,那時的李亨,若論心中的恨意,恨顧青更甚于恨叛軍,既然朝堂無人能制衡顧青,那么……我史思明若拎著安慶緒的首級向唐廷投降,你猜唐國天子會不會高興呢?”</br> “顧青有兵權(quán),我也有兵權(quán),他在關中,我在河北,天子嘛,不就喜歡搞左右平衡那一套嗎?我親手給他送上平衡,顧青也不得不忌憚三分,試問天子為了他的皇位,對我將是何等的拉攏討好?”</br> 馮羽聽得呆住了,怔怔半晌沒出聲。</br> 史思明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所以我剛才說過,無論世事如何變化,你我終歸能夠繼續(xù)安享榮華富貴,很快你就知道我所言不虛了。”</br> 良久,馮羽苦笑朝史思明長揖一禮:“史大將軍謀算之深遠,下官佩服得五體投地。”</br> 史思明深深地道:“馮賢弟與我相識于平盧,你的為人我已深知,是個值得信任的人,愿你我日后同心同德,勿使猜疑,就算歸降了唐國,亦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若來日有機會,咱們再反了唐國也只在一念之間,你我能共患難,亦當共享富貴。”</br> 馮羽忘情地握住了史思明的手,感動地道:“茍富貴,互相汪。”</br> …………</br> 馮羽回到平康坊的宅子,神情有些寥落。</br> 這座宅子原是奸相李林甫的,后來叛軍占據(jù)長安后,城中諸多豪宅官邸被叛軍將領謀臣們瓜分,安祿山被刺死后,史思明掌權(quán),作為頗受史思明重用的馮羽便莫名得到了這座宅子。</br> 宅子里有近百名下人,馮羽剛下馬,府里的管家雜役們紛紛圍上,噓寒問暖牽馬墜蹬,馮羽微笑與下人打了招呼后,徑自入了后院。</br> 后院內(nèi),李劍九無聊地坐在院子里,仰頭凝視著院中的一株櫻花樹。</br> 時已入秋,櫻花早已凋敗,光禿禿的樹干上棲息著一只鳥雀,李劍九看著鳥雀,嘴角露出溫柔的笑容。</br> 似乎……很多年沒有如此悠閑過了,在她的記憶里,每天就是練劍,練劍,挨李十二娘的訓斥,接著練劍,永遠沒有盡頭。</br> 直到遇到了馮羽,這個說話很欠抽但仿佛帶著一種令人無法抵抗的魅力的男子。那張陽光燦爛的笑臉,那一擠眼一弄眉便讓人發(fā)噱的表情,還有隱藏在他內(nèi)心深處的忍辱負重,為了曾經(jīng)做出的承諾而陷身于敵營,用各種不同的臉孔周旋在敵人之間的大無畏和大智慧……</br> 誰能想象得到,一個攪亂了天下太平的奸賊,顧青和李十二娘不共戴天的仇人,竟然在這個男人三言兩語挑唆與背后默默布置設伏之下,死在李十二娘的劍下,一段涉及兩代人的血海深仇,就此得償報還。</br> 這個男人,真的很有魔力,李劍九早已淪陷了。</br> 馮羽回到后院,見李劍九癡癡地盯著櫻花樹上那只孤單的鳥雀,不由皺了皺眉,走到她的身后,輕輕的擁住她的肩,兩人一同盯著樹上的那只鳥。</br> 李劍九沒回頭,她知道是他。</br> “聽說顧公爺曾經(jīng)為楊貴妃作過一首詩,‘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這只鳥兒是不是失了同伴,在此哀鳴?”李劍九呢喃般道。</br> 馮羽眨眨眼,笑道:“阿九,你可是李十二娘座下弟子,‘力拔山兮’‘威加海內(nèi)’才是真正的你呀,此刻這小兒女姿態(tài)讓我有點慌……”</br> 李劍九咬牙,怒道:“人家與你說些花前月下的體己話兒,你就不能應個景兒么?”</br> 馮羽茫然眨眼:“‘人家’是誰?”</br> “‘人家’是我!”</br> 馮羽恍然哦了一聲,然后很識趣地應景了,端詳著櫻花樹上棲息的鳥兒,良久,搖搖頭道:“不行,太瘦了,不夠我一口吃的。阿九乖,咱們吃點別的,想吃烤羊腿嗎?我在安西時跟顧阿兄學過手藝,烤得一手好羊腿……”</br> “混賬!”李劍九氣得反身捶了他一拳。</br> 馮羽哈哈大笑,從懷里掏出一份黃絹給她,正色道:“你膽敢毆打當朝宰相,殺十次頭都不夠。”</br> “當朝宰相?”李劍九愕然,接過黃絹匆匆掃了一眼,吃驚地道:“安慶緒封你為左相?”</br> “沒錯,名副其實的當朝宰相,史思明逼安慶緒封的。史思明說了,以后朝堂政事由我處置。”</br> 李劍九震驚道:“史思明竟如此信任你?”</br> 馮羽淡淡地一笑:“談不上信任,只是拉攏而已,為了徹底架空安慶緒,史思明頗費心思,我不過只是他手中的棋子之一,不一樣的是,我這顆棋子或許比較重要。”</br> 李劍九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環(huán)視左右后,輕笑道:“若被史思明知道你的底細,殺一千次都不解恨。”</br> 馮羽也放低了聲音道:“你安排人送信給顧阿兄,告訴他,叛軍明日便啟程撤出長安城了,安西軍可輕松收復長安,另外,史思明今日對我說,回到河北后,他有心歸降大唐天子,以安慶緒的首級邀功請降,大唐天子深恨顧阿兄,必會答應史思明的歸降,從此以史思明來制衡顧阿兄在朝堂的地位……”</br> “這步棋是陽謀,頗為麻煩,如何處置讓顧阿兄自己想辦法,我的建議是,顧阿兄不妨強勢一點,令安西軍北上直接剿滅叛軍,破了這局死棋。”</br> 李劍九默默念叨半晌,點頭嚴肅地道:“你說的每個字我都記下了,馬上便安排人出長安城給顧公爺送信。”</br> 馮羽又道:“還有一件事,順便也轉(zhuǎn)告顧阿兄……”</br> “你說。”</br> 馮羽神情忽然浮上黯然之色,深邃的眼神望著天空,憂傷地道:“告訴顧阿兄,我已被叛軍封為左相,當奸細都快當成他們老大了,將來安西軍剿平叛亂之日,我很擔心手下的人會割下我的腦袋去向顧阿兄請功,這樣的下場恕我無法接受……”</br> …………</br> 潼關,安西軍大營。</br> “馮羽已當上偽朝左相了?”顧青震驚地轉(zhuǎn)身盯著送信的人。</br> 送信的是個女人,也是李十二娘座下的女弟子之一。</br> 女弟子抿了抿唇,似乎想笑,還是忍住了,點頭認真地道:“是,今日早晨安慶緒被史思明所逼,被迫封馮羽為左相。”</br> 顧青撓了撓頭,喃喃道:“狗東西,升官比我都快,走了什么運……”</br> 女弟子仍忍著笑道:“馮羽還說了,他很擔心將來安西軍平定叛亂時,被手下人背后暗算,拿他的腦袋向顧公爺請功,他說無法接受這樣的下場……”</br> 顧青遲疑了一下,道:“要不我放出話去,某馮姓宰相我只要活的,不要死的?”</br> 嘆了口氣,顧青立馬否定了自己:“只要活的也不行呀,反倒給了別人啟發(fā),今天卸個翅尖,明天送個肘子,反正只要留他一口氣也算活的,馮羽那狗東西應該也不會接受這樣的下場……”</br> 女弟子噗嗤一聲,然后迅速調(diào)整表情,嚴肅地道:“顧公爺思慮周全。”</br> 顧青也有點愁了:“這個奸細當?shù)锰珷帤饬?,真的?amp;rdquo;</br> 然后顧青看著女弟子道:“辛苦你回去傳個話,叛軍撤出長安北上之時,讓馮羽悄悄溜了吧,他留在叛軍陣營里越來越危險,接下來的事,由安西軍在戰(zhàn)場上解決。”</br> 女弟子抱拳道:“顧公爺,馮羽說了,他還想留在叛軍里,他還說,平叛之后顧公爺?shù)穆闊┤匀徊恍?,有他這顆落在敵人內(nèi)部的棋子,或許關鍵時刻能有作用。”</br> 顧青嘆道:“何必執(zhí)著于身陷虎狼之穴,他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br> 女弟子走后,顧青獨自在沙盤前久久凝視。</br> 安西軍的節(jié)節(jié)推進,將士們興高采烈,可顧青作為一軍主帥,他看到的未來仍然充滿了危機。</br> 李亨回到長安后,大唐大部分地區(qū)已經(jīng)漸漸歸于太平,但接踵而來的還有無盡的內(nèi)斗,為了鞏固各自的權(quán)力,顧青與李亨之間必然有一場惡斗。</br> 如何在這場惡斗中取得勝利,如何徹底地掌控朝堂權(quán)力,用自己的思路慢慢推行各種改革,讓百姓們至少安享百年殷實太平,對顧青來說是個極大的挑戰(zhàn)。</br> 帥帳門簾被掀開了一角,一顆可愛的小腦袋探了進來,鬼鬼祟祟左顧右盼,宛如打入敵營的麻藥女搜查官。</br> 顧青眼角的余光早就看見她了,嘆了口氣道:“公主殿下,要進來就進來,您是金枝玉葉之身,何必失了儀態(tài)。”</br> 萬春立馬掀開門簾竄了進來,傲嬌地哼了一聲。</br> 顧青拱了拱手道:“殿下何故鬼鬼祟祟?”</br> 萬春呸了一聲道:“你才鬼鬼祟祟,本宮只是擔心思思那狐媚子在里面,跟你做什么不要臉的丑事,若被本宮撞破,你們羞憤之下豈不是要自盡以謝天下?”</br> 顧青愕然半晌,緩緩道:“殿下太小看臣和思思的臉皮了……”</br> 萬春哼道:“說得也是,你一直都是厚臉皮。”</br> 顧青斜瞥著她,沒吱聲兒。</br> 按萬春的邏輯,當初在終南山被他看得光光的,她也沒有羞憤得自盡以謝天下呀,大家的臉皮都是一樣的厚,有什么資格說我?</br> 頓了頓,萬春輕聲道:“聽說安西軍要開赴長安了?”</br> “是。”</br> “能收復長安城嗎?”</br> “叛軍明日便要啟程撤逃了,安西軍只是去接管長安,很輕松便能收復。”</br> 萬春高興起來:“如此說來,父皇快從蜀中回長安了?”</br> 顧青看著她,道:“殿下,如今的大唐天子是你的皇兄,不再是你的父皇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