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 爵封國公
李亨的新朝廷倉促組建,李亨匆匆忙忙在靈州這個邊遠小城即位,看起來有點草臺班子的意思。</br> 明明是天胄正統(tǒng),登基的場面和儀式卻讓人看起來有些心酸,連安祿山都不如,怎么看都像是一線大明星跑去偏遠小縣城樓盤剪彩商演的即視感。</br> 新帝創(chuàng)業(yè)未半,而中道缺錢……</br> 不過顧青該給的面子一定要給,他暫時沒有謀朝篡位的心思,只要不削他的兵權(quán),他愿意老老實實當(dāng)一個臣子,不一定是忠臣,但絕對不主動惹事兒。</br> 領(lǐng)著常忠,沈田,李嗣業(yè)等將領(lǐng)面北而拜,齊聲恭賀新君登基,吾皇萬歲,既壽永昌。</br> 顧青高呼得帶勁,后面的將領(lǐng)盡管對誰登基即位沒什么興趣,但也跟著顧青高呼,只是看起來有些沒精打采。</br> 杜鴻漸和李輔國在一旁跟著跪下,見顧青的神態(tài)如此恭敬,顯然不會反悔了,不由心花怒放,迅速與李輔國對視一眼后,彼此會心一笑。</br> 終于確定安西軍穩(wěn)了,顧青暫時看不出有不臣之心,天子的皇位算是穩(wěn)固了大半。</br> 杜鴻漸和李輔國來安西軍就是奉了李亨之命,監(jiān)視顧青和安西軍的一舉一動。</br> 安西軍平叛的戰(zhàn)事李亨固然關(guān)心,但相比之下,李亨更關(guān)心顧青是否仍忠于大唐皇室,忠于他這個新登基的天子,為了籠絡(luò)顧青,李亨甚至連南方去年的賦稅都痛快給出去了,可見顧青的態(tài)度對李亨的即位多么重要。</br> 今日看來,杜鴻漸和李輔國的任務(wù)順利完成,他們終于可以昂首挺胸回到李亨身邊了。</br> 顧青率眾將遙拜新君后,杜鴻漸從懷里掏出一道圣旨,當(dāng)眾宣念起來。</br> 圣旨是李亨擬的,內(nèi)容是封賞加恩群臣,排在圣旨第一位的是郭子儀,被封朔方節(jié)度使,領(lǐng)兵部尚書,平中書門下平章事,恩眷之隆,令人羨慕。</br> 第二個加封的便是顧青,顧青被加封為蜀國公,增實食邑五百戶,仍是太子少保和光祿大夫,同時拜為天下兵馬副元帥。</br> 不僅是顧青,顧青麾下的主要將領(lǐng)諸如常忠,沈田,李嗣業(yè)等人,都加封了某衛(wèi)大將軍的官職,常忠更是遙領(lǐng)了兵部侍郎一職,這道封賞圣旨可謂雨露均沾,皆大歡喜。</br> 杜鴻漸念完圣旨后,顧青呆怔片刻,接著有些想笑。</br> 老子玩弄心眼想方設(shè)法奪顧青的兵權(quán),兵馬副元帥之職死活不愿給他,然而兒子為了登基當(dāng)皇帝,什么都不顧了,非常痛快地將副元帥之職給了他。</br> 父子兩人前世不知誰是誰的債主,相愛相殺大半輩子,互相拆臺拆得非常徹底。</br> 接過杜鴻漸手中的圣旨,身后的將領(lǐng)們紛紛歡呼起來,然后上前恭賀顧青爵晉國公,又拜為天下兵馬副元帥,從此安西軍不再被任何人節(jié)制。</br> 恭賀過后,將領(lǐng)們又互相道賀,這次大家皆有封賞,安西軍中的高級將領(lǐng)幾乎人人都是某衛(wèi)大將軍,左衛(wèi)右衛(wèi)金吾衛(wèi)什么的,安西軍的風(fēng)光今日到達了巔峰。</br> 過場走完,顧青請杜鴻漸和李輔國帥帳內(nèi)敘話。</br> 進入帥帳后,顧青又客套了幾句,滿懷深情面北再次感謝皇恩浩蕩,顧某何德何能巴拉巴拉之類的廢話,聽得杜鴻漸這等官場老油條都有些不耐了,顧青這才意猶未盡地收功,說起了正事。</br> “朔方軍才三萬兵馬,南下收復(fù)關(guān)中城池恐怕不容易吧?”顧青問道。</br> 杜鴻漸嘆道:“當(dāng)然不容易,陛下也是無奈之舉,當(dāng)初與公爺商定南北夾擊的戰(zhàn)略,陛下的謀臣在靈州時商議了很久,最后都覺得公爺?shù)膽?zhàn)略是最正確的,就算兵力戰(zhàn)力不足,陛下也得咬著牙配合公爺完成這個戰(zhàn)略。”</br> 顧青又問道:“郭老將軍呢?他有何看法?”</br> 杜鴻漸道:“陛下雖說御駕親征,但朔方軍實際上是郭老將軍掌握,他也覺得朔方軍兵力不夠,收復(fù)關(guān)中力所不逮。所以一個月前郭老將軍便上疏建議向北方回紇借兵……”</br> 顧青不動聲色地道:“回紇可有答復(fù)?”</br> “有答復(fù),他們愿借兵五萬助王師平叛,收復(fù)關(guān)中河北,但他們有條件……”</br> 顧青眼睛瞇了起來,沉聲道:“什么條件?”</br> 杜鴻漸遲疑了一下,道:“回紇葛勒可汗素來仰慕大唐,回紇數(shù)代可汗對大唐尚算忠心,葛勒可汗愿遣葉護太子率五萬精兵南下與王師會合,助陛下平定叛亂,但回紇是北方游牧國,其國野蠻且貪婪,出兵自然需要一些好處的,葛勒可汗送來書信說,王師收復(fù)長安后,請?zhí)熳哟饝?yīng)回紇兵在長安城內(nèi)搶掠三日,三日搶掠所得皆歸回紇……”</br> 顧青神情有些冷峻:“天子答應(yīng)了?”</br> 見顧青臉色不對了,杜鴻漸急忙道:“天子與朝臣尚在商議,沒給出答復(fù)。”</br> 顧青冷笑道:“天子剛即位,便允許異族蠻夷搶掠治下子民的財產(chǎn),而且搶的還是國都長安,天子若真答應(yīng)了,天下百姓如何看他?大唐天子的威嚴何在?就算平定了叛亂,他坐在皇位上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嗎?”</br> 杜鴻漸見一直很好說話的顧青突然變了臉,心情頓時忐忑起來,訥訥不敢言。</br> 李輔國心中也有些不安,陪笑道:“顧公爺息怒,這不還在商議嗎?一切尚未定論,對于回紇的無理要求,陛下其實也不愿答應(yīng)的,只是麾下將寡兵少,如今的大局是,一切以平叛為重……”</br> 顧青搖頭道:“李司馬,此事與大局無關(guān),與天子的德行有關(guān)。天子登基本就倉促,天下士子不明真相,或許已經(jīng)惹起了非議,如此情形下,天子還默許異族兵馬搶掠長安,搶掠一座城池的百姓看似是小事,但事情是不可能瞞住天下人的,若被天下人所知,天子必被士子百姓口誅筆伐,說得嚴重點,連天子皇位都會被人質(zhì)疑,此舉弊大于利,絕不可答應(yīng)。”</br> 杜鴻漸小心地看了看顧青的臉色,道:“顧公爺,您承諾過,愿擁戴天子即位的……”</br> 顧青一怔,立馬聽出了杜鴻漸話里的意思,不由失笑。</br> 杜鴻漸以為他突然反悔了,改變了主意不愿擁戴天子,剛才這番話不過是顧青找的借口而已。</br> 嘆了口氣,顧青悠悠道:“杜侍郎,你覺得我和安西軍浴血廝殺,與叛軍生死相搏,到底是為了什么?”</br> 杜鴻漸立馬道:“當(dāng)然是為了大唐社稷。”</br> 顧青緩緩道:“也算是為了社稷吧,其實我們流血,戰(zhàn)死,豁命廝殺,為的只有四個字,‘朗朗乾坤’。”</br> “讓社稷恢復(fù)太平,讓子民過上好日子,讓將士們卸甲歸田,刀兵入庫,馬放南山,天下從此安寧太平,不再有戰(zhàn)亂之禍,這是我為之努力的動力。”</br> “杜侍郎,你我是臣,陛下是君,很多年前,太宗先帝說過,‘水亦載舟,水亦覆舟’,手握權(quán)力的人對這句話若感到敬畏,江山便敗不了,但陛下做的,卻與這句話完全相悖了。”</br> 顧青冷下臉,道:“回紇蠻夷如此無理的要求,根本不可能答應(yīng),我卻不知陛下和朝臣們還在商議是何道理?你們難道真打算答應(yīng)嗎?若真讓回紇兵在長安城肆意搶掠三日,陛下回長安時不怕百姓沿路對他唾罵嗎?”</br> 見杜鴻漸和李輔國沉默不語,顧青嘆道:“罷了,此事不是你我能決定的,我會馬上上疏天子,諫止陛下行此不仁不義之事,回紇若愿借兵,陛下可允從國庫中調(diào)撥送予糧食錢財,借兵需要付出代價,代價可以由朝廷出,但絕不能禍害百姓。”</br> 杜鴻漸唯唯應(yīng)了,接著小心地道:“顧公爺……不反對天子即位吧?”</br> 顧青意興闌珊地搖頭,他已懶得解釋。</br> 皇帝一心念著皇位,臣子一心念著立功升官,他們的心里從來沒裝過百姓,這樣的君臣,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口水。</br> 心中的意志愈發(fā)堅定了,平叛之后,顧青還需要掌握更大的權(quán)力,權(quán)力大到能夠決定天下所有的事,絕不讓任何一個糊涂昏聵不仁不義的政令走出宮闈。</br> …………</br> 午時,帥帳內(nèi)眾將齊聚。</br> 每個人臉上喜氣洋洋,見面必行禮笑稱某某大將軍,氣氛歡騰熱烈,如同過節(jié)一般。</br> 顧青的表情卻如往常一般,爵晉國公后也看不出他有多高興,眼神反而比以往更沉穩(wěn)了一些。</br> 怎么說呢,爵封國公固然是好事,但自從李隆基棄國都逃跑,李亨在邊遠小城里倉促即位,借著新君加恩的由頭封了一大堆爵位官職后,顧青總覺得自己這個國公有點掉價,貨幣貶值了似的,不值錢了。</br> 顧青走入帥帳后,眾將立馬停了笑謔吵鬧,一個個正襟危坐,神情嚴肅起來。</br> 顧青站在帥帳中間,環(huán)視眾將一圈后,道:“諸位,收復(fù)商州只是小勝,大家與我一樣,不要將區(qū)區(qū)小勝放在心上,未來還有更大的戰(zhàn)事等我們?nèi)ピ⊙獜P殺。”</br> 眾將齊聲道:“是!”</br> “將士們已休整兩日,接下來我們要分兵了,我們下一步的目標,是潼關(guān)和洛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