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臨戰(zhàn)部署
兩軍合兵,有利有弊。</br> 事實上如今的安西軍大營里是三支軍隊合兵,其中還有一萬人的河西軍,河西節(jié)度使哥舒翰還躺在大營里養(yǎng)病,病情不見起色,仍是全身癱瘓,經(jīng)常意識不清,顧青將附近城鎮(zhèn)的大夫都請過了,換了好幾副方子,仍然效果不大。</br> 人有天命壽數(shù),就算顧青欲逆天延長哥舒翰的壽命,也改變不了歷史原本的軌跡。</br> 原來的歷史上,哥舒翰潼關(guān)失守被叛軍所俘,死在叛軍的大營里。</br> 無論如何,這一世有了顧青,哥舒翰的下場終歸比原本的歷史要好許多。</br> 顧青想改變的歷史不止哥舒翰這一樁,還有一件記掛已久的事,算算時日也快到了,所以顧青要馬上解決許州的兩萬叛軍,然后去解決那件千古遺恨的事情。</br> 酒宴散后,鮮于仲通與蜀軍將領(lǐng)告辭,顧青留下了宋根生,二人坐在帥帳內(nèi)繼續(xù)喝酒,邊喝邊聊著石橋村的往事,不知不覺都喝醉了,二人沉沉睡去。</br> 第二天一早,顧青擂鼓聚將,這次帥帳內(nèi)的將領(lǐng)不少,鮮于仲通和蜀軍將領(lǐng)也來了。</br> 如今的安西軍,名義上仍叫安西軍,實際上已經(jīng)是三大軍鎮(zhèn)聯(lián)軍了,統(tǒng)帥依然是顧青,這一點毫無爭議,河西軍是顧青收攏的,蜀軍是鮮于仲通主動送上門的。</br> 麾下八萬人馬,老顧這輩子都沒打過這樣的富裕仗。</br> 坐在帥帳主位,左邊坐著鮮于仲通,右邊卻空著一個位置,那個位置原本應(yīng)該是哥舒翰的,但哥舒翰如今的身體無法議事,顧青還是堅持留個空位出來,以示對哥舒翰的尊敬。</br> 小小一個舉動,令無數(shù)河西軍將士感動不已,顧青無意之中收攏了河西軍的軍心。</br> 眾將到齊后,顧青朝鮮于仲通客氣地笑了笑,鮮于仲通含笑伸手,做出相讓的動作,意思是請顧青發(fā)號施令。</br> 顧青便不客氣了,兵權(quán)這種事不能客氣,被人當真就不好了。</br> “斥候昨日來報,許州的兩萬叛軍駐扎休整后,已向唐州進發(fā),如果不論背后的陰謀的話,這支叛軍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將叛亂延伸至南方,攻城掠地之后,占據(jù)南方產(chǎn)糧之地,成為叛軍后勤補給取之不竭的糧倉。”</br> “我們平叛王師絕不能容許這場叛亂再擴大了,南方是大唐產(chǎn)糧的根本,南方若失,叛亂更難平定,所以這支兩萬人的叛軍必須要除掉。”</br> 顧青走到沙盤前,眾將紛紛圍了上來。</br> 顧青指著沙盤上的許州,道:“有意思的是,除了這支兩萬人的叛軍,我們的斥候在百里范圍內(nèi)并未發(fā)現(xiàn)他們后面有任何伏兵,長安未見明顯兵馬調(diào)動,函谷關(guān)也一直平靜如昔,看起來好像這支兩萬人的叛軍純粹是孤軍深入,你們說說,這是為什么?”</br> 蜀軍將領(lǐng)們第一次參加安西軍的軍事會議,眾人有些拘謹,都沒吱聲兒。</br> 常忠率先道:“公爺,既然這支叛軍后面并無伏兵,是不是說他們真的只是為了往南滲透,占據(jù)南方幾座城池,或者說,他們只是一支前鋒軍,待攻下南方幾座城池后,安祿山再調(diào)動長安的叛軍來鞏固地盤……”</br> 顧青搖頭:“沒那么簡單,換了你是主帥,你會毫無緣故派遣一支軍隊孤軍深入嗎?尤其是在明知旁邊還有一支精銳敵軍虎視眈眈的情況下,你會讓這支軍隊出去送死嗎?”</br> 常忠不解地撓頭,這個問題他已想不明白了。</br> 沈田疑惑道:“既然斥候說長安方面并無兵馬調(diào)動,附近百里亦無伏兵,這支孤軍究竟有何意圖?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占幾座城?”</br> 顧青嘆道:“我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所以眼睜睜看他們攻下了許州,如今又兵發(fā)唐州,我卻仍然按兵不動,怕的就是中了安祿山的圈套,可我也不知道這個圈套究竟在哪里,只是我確定必然有圈套,這支叛軍的出現(xiàn)和行止太不合常理了。”</br> 帥帳內(nèi)眾將沉默,顧青都想不明白的事,他們自然更想不明白了。</br> 良久,一個陌生的聲音訥訥道:“公爺,有沒有可能……伏兵不在西面長安或函谷關(guān),而是在北面呢?斥候可有打探過北面洛陽方向的叛軍兵馬?”</br> 帳內(nèi)眾將愕然望去,卻見一名三十來歲的中年將領(lǐng)站在人群后面,見眾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這名將領(lǐng)不自在地縮了一下肩膀,訕笑道:“末將胡言亂語,公爺恕罪。”</br> 顧青溫和地一笑:“帥帳議事,任何人皆可暢所欲言,我怎會怪你。這位將軍眼生得緊,你是何人?”</br> 將領(lǐng)抱拳凜然道:“末將名叫曲環(huán),原是河西節(jié)度使哥舒節(jié)帥麾下果毅別將,潼關(guān)兵敗后,末將隨同哥舒節(jié)帥退出潼關(guān),遇到公爺?shù)谋R將我等河西軍接應(yīng)回營,末將如今在公爺帳下效力。”</br> “曲環(huán)?”顧青喃喃念了一遍,自語道:“有點耳熟,難道又是名將?大唐的名將是不是太多了……”</br> 沒時間回憶這位將領(lǐng)究竟有多牛逼,顧青問道:“你覺得伏兵在北面洛陽方向?”</br> 曲環(huán)遲疑道:“末將只是猜測,說不準的……”</br> “我們現(xiàn)在說的每句話都是猜測,集思廣益而已,說錯了不怪罪。”</br> 曲環(huán)咬了咬牙,道:“長安沒有伏兵,函谷關(guān)沒有伏兵,那么末將以為唯一的可能就是北方了。”</br> 常忠忍不住插嘴道:“我們安西軍棄守洛陽后,叛軍重新占領(lǐng)了它,但當時斥候打探的結(jié)果,洛陽城里只留守了五千左右的守軍,五千人怎么可能是伏兵?”</br> 見常忠強勢反駁,曲環(huán)訕笑一下,沒敢再說話了。</br> 顧青卻盯著沙盤搖頭道:“不,我覺得曲環(huán)的話似乎有點道理……”</br> 常忠疑惑地道:“公爺?shù)囊馑际?amp;hellip;…”</br> 顧青沉聲道:“咱們的思維形成了慣性,所以犯了大錯。我們以為叛軍主力在長安,長安方向沒有兵馬調(diào)動所以就沒有伏兵,可是誰告訴你安祿山只能調(diào)動長安的叛軍主力?他難道就沒準備后手?”</br> 眾將皆驚。</br> 顧青接著道:“你們別忘了,如今的敵我態(tài)勢,大唐的整個北方都已被叛軍占領(lǐng),黃河以北那么多城池都有叛軍的守軍,更何況還包括那些見中原大亂而蠢蠢欲動的異族部落軍隊……”</br> “從這些守軍中臨時抽調(diào)一部分,或者跟北方的突厥部,室韋部,仆羅部,靺鞨部再次借兵,難道沒有可能嗎?至少在那些異族部落人的眼里,中原大亂,安祿山占領(lǐng)了大唐國都,形勢一片大好,就算是押寶,安祿山也值得一押,向他們借兵很難嗎?”</br> 沈田吃驚地道:“公爺?shù)囊馑际?,安祿山又增補了兵馬,而且借來的兵馬聯(lián)軍集結(jié),成了一支準備奇襲咱們安西軍的伏兵?”</br> 顧青盯著沙盤點頭道:“這支兩萬人的叛軍出現(xiàn)得太不合理,如果實在找不到理由解釋的話,我剛才所說的就是唯一的解釋。”</br> 帳內(nèi)河西軍和蜀軍將領(lǐng)震驚地面面相覷,本就艱難無比的平叛之戰(zhàn),如今叛軍又增補了兵馬,平叛似乎愈發(fā)渺茫了。</br> 煌煌大唐,難道真就亡于斯了?</br> 然而帳內(nèi)安西軍將領(lǐng)們卻面色平靜,每個人的表情都很鎮(zhèn)定。</br> 他們對顧青有著盲目的信任,既然此時顧青一語道破了叛軍的伏兵來歷和方向,那么接下來的戰(zhàn)事便是化被動為主動,如何殲滅兩萬人的叛軍,如何狙擊北面的伏兵,公爺一定能將他們安排得明明白白。</br> 顧青盯著沙盤緩緩道:“咱們不急著出兵,那支兩萬人的叛軍也不急著殲滅他們,反正遲早是咱們盤中的菜,馬上派出斥候向洛陽方向打探守軍虛實,然后喬裝成百姓渡過黃河,沿北岸繼續(xù)打探伏兵的下落,若能證實北岸確有伏兵,咱們再從容布置。”</br> “安祿山打的好算盤,想設(shè)個圈套亡我安西軍,呵,我怎能讓他如意。這次我不僅要吃下這兩萬叛軍,連他們的伏兵都吃下去!”</br> …………</br> 茫茫秦嶺,層巒疊嶂。</br> 清晨的露水凝結(jié)在葉尖,許久后驟然墜落,水滴落在鋪滿枯葉的地上四濺開來。</br> 一支隊伍徒步緩緩走在狹窄的泥土山道上,深一腳淺一腳,每個人都是負重踉蹌而行,一陣寒風(fēng)吹來,隊伍中間一位妙齡少女冷得發(fā)顫,不自禁地環(huán)抱雙臂發(fā)抖。</br> 一件皮氅披在她身上,婦娥低聲道:“殿下多穿點,莫凍著身子,此地人煙禁絕,若病了可就麻煩了。”</br> 妙齡女子正是萬春公主,她已從李隆基逃難的隊伍里偷偷跑出來了。</br> 在眾多羽林衛(wèi)皇家隊伍中偷溜難不難?</br> 其實一點都不難,李隆基路上已成了驚弓之鳥,根本顧不上別人的生死。從長安逃出去時,李隆基就扔下了三百多位朝臣,其中包括文部郎中王維,許多被扔下的朝臣無奈之下只能投降了安祿山。</br> 逃難的路上李隆基也根本不管其他人在不在隊伍中,從長安出關(guān)中,路途上已有好幾位皇子公主莫名掉隊失蹤,李隆基根本漠不關(guān)心。</br> 萬春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偷偷離開了隊伍。</br> 不過幸好她身邊有一位心智成熟的中年宮女婦娥,婦娥無法阻止萬春離開,只好隨行,隨行之前她做了許多準備工作,包括用金錢買動了羽林衛(wèi)的一位旅帥,旅帥看在豐厚的報酬份上,咬牙答應(yīng)護送萬春直至安西軍大營。</br> 于是婦娥和一支兩百余人的羽林衛(wèi)將士護送萬春公主,趁夜離開了李隆基的逃難隊伍,趁機竄進了秦嶺,沿著山路向東面鄧州方向行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