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三軍振奮
不愿晉爵,但不得不晉爵。</br> 李隆基在矛盾的心理下,不得不違心地選擇了晉升顧青的爵位。</br> 大唐中期以后,朝廷晉爵者極少。帝王富有四海,無論賞賜任何東西都不皺眉,唯獨爵位這東西,是帝王最不愿給的。</br> 多封一個爵位,意味著朝廷至少要用幾百戶以上的賦稅白養(yǎng)他三代,不僅如此,爵位過多,對帝王的權力也是一種隱形的威脅,數(shù)代以后尾大不掉,朝廷更難削除。</br> 但是顧青所統(tǒng)領的安西軍自入玉門關平叛以來,數(shù)戰(zhàn)數(shù)捷,殲滅叛軍,收復城池,給時局艱難的平叛之戰(zhàn)打了一劑強心針,捷報入京,臣民無不歡欣鼓舞,如此大功,李隆基不得不賞,否則無論平叛是勝是負,未來的李隆基會被臣民詬病刻薄寡恩,對帝王的威信也是一種打擊。</br> 總之,顧青必須要晉爵,李隆基再不情愿也要晉封,這已不是能夠憑他個人喜惡能夠隨意決定的事,而是顧青如今在長安臣民的心中已經(jīng)有了威望。</br> 國之良將,中流砥柱,李隆基怎能不封賞?</br> 封賞的圣旨被舍人奮筆疾書而就,李隆基蓋了玉璽后,舍人匆匆將圣旨發(fā)往中書省,楊國忠等宰相核實后便將頒往安西軍。</br> 坐在大殿內,李隆基笑容不變,心情依然極其燦爛。</br> 原本他對顧青能否收復洛陽是不抱希望的,當初的調兵圣旨只是對顧青的一種警告,展示皇權威嚴,李隆基以為安西軍到了洛陽城外后,隨便晃蕩一圈便會理智地退兵,沒想到,安西軍居然真將洛陽城打下來了。</br> 大唐東都被收復,對臣民的鼓舞和振奮是非同一般的,洛陽城無論地理,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等地位,在大唐境內僅次于長安,可謂大唐第二大城池。</br> 第二大城池被收復,這就是黎明前一道強烈的刺破黑暗的光。</br> 晉爵就晉爵吧,顧青立下的功勞確實值得晉爵。反過來想想,楊國忠靠著楊貴妃的兄長身份,當年寸功未立,李隆基還給他封了個“衛(wèi)國公”,顧青領安西軍將士在前線戰(zhàn)場浴血廝殺,以命博軍功,才堪堪換來了一個縣公爵,說來顧青也算是受委屈了。</br> 見李隆基心情極佳,高力士趁勢道:“陛下,顧青的奏疏里除了報捷,還請朝廷撥付糧草戰(zhàn)馬和兵器,他還要錢……”</br> 心情好的時候,李隆基向來是很大方的,聞言哈哈笑道:“給他,都給他,讓他給朕好好再打幾場勝仗,安西軍要什么,朕便給什么。”</br> 高力士笑道:“說來顧青治軍倒是頗有章法,老奴聽說顧青的安西軍中軍法森嚴,開拔之時顧青便當眾宣了軍令,不準踐踏農田,不準搶掠騷擾百姓,不準禍害婦女等等,違令者斬首。但顧青對奮勇殺敵的將士又非常大方,據(jù)說將士們斬敵首級一枚可領五十文賞錢,斬敵營官校尉可領百文,想必這便是安西軍將士數(shù)戰(zhàn)數(shù)捷的原因了。”</br> 李隆基頷首道:“不錯,治軍確實應該賞罰分明,將士才肯用心用命,朕早年也曾領過兵,深知將士需要激勵,顧青做得很好,不過……出手也太過大方了,斬敵首級一枚便是五十文,哈哈,幸好朕的大唐國庫還支應得起。”</br> 心情好,看什么都順眼,以往顧青抗旨不遵的劣跡此刻似乎都被李隆基忘記了,對顧青的治軍之法更是連連稱贊。</br> 興奮的勁頭過了許久才漸漸消退,李隆基臉色凝重起來。</br> “潼關可有戰(zhàn)報傳來?”</br> “沒有,哥舒翰接替高仙芝任潼關守將不到半月,估摸正在磨合將士,提振軍心。”</br> 李隆基哼了一聲,道:“哥舒翰也老了,不復當年‘常勝將軍’之勇矣,大唐的未來,還要靠那些年輕些的文臣武將啊,看看顧青的安西軍,再看看哥舒翰,兩廂比較,高下立見,顧青比他爭氣多了。”</br> 高力士笑道:“是,顧青今年才二十多歲,已靠戰(zhàn)功爵封縣公了,未來前程不可限量。”</br> 李隆基沉思半晌,緩緩道:“既然安西軍已收復洛陽,讓文部速派官吏接管洛陽的官衙,安西軍留下兩千守軍后,可令顧青率安西軍馳援潼關,這一次,想必顧青也不會令朕失望。”</br>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洛陽已被收復,陛下是否仍有離京巡幸之意?”</br> 李隆基神情凝重地思索許久,沉聲道:“還是巡幸吧,洛陽雖被收復,但潼關仍然危急,潼關若破,叛軍須臾便可兵臨長安城下,朕不可冒此風險。”</br> 這等大事,高力士不敢再多嘴上諫,于是唯唯應是,道:“那么老奴這便吩咐宮中,收拾貴重細軟,禁衛(wèi)披甲待命,隨時準備御駕離京。”</br> 李隆基淡淡嗯了一聲,忽然又問道:“太子近日在做什么?”</br> 高力士輕聲道:“太子殿下近日只在東宮讀書,偶爾召集東宮謀臣,議論平叛之事,據(jù)東宮眼線所奏,太子似乎有意留在關中抗敵,說要為陛下盡孝,為社稷盡忠。”</br> 李隆基嘴角一扯,露出一絲冷笑:“盡孝,盡忠……他分明是想趁亂局而在關中自培羽翼,呵,翅膀硬了。”</br> 高力士一凜,輕聲道:“陛下的意思是……”</br> 李隆基淡淡地道:“便由他留在關中吧,朕若巡幸,關中確實要留一個夠分量的天家皇子來安撫民心,不過他若以為留在關中抗敵便能樹立民間威望,未免太天真了,民間威望再高,也只能老老實實等朕主動傳位,否則他便永遠只是太子。”</br> …………</br> 飛馬入營,三軍歡騰。</br> 安西軍大營轅門外,顧青領著一眾將領跪接圣旨,當一道道封賞旨意從舍人口中念出,將士人群中漸漸躁動,直到舍人念出“……茲可晉顧青青城縣公”時,全軍將士忽然爆發(fā)出一陣震天歡呼聲,打斷了舍人的宣旨。</br> 舍人被將士們突如其來的歡呼聲嚇了一跳,將士們久經(jīng)戰(zhàn)陣,就連歡呼聲都仿佛帶著幾分殺氣,舍人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雙膝情不自禁發(fā)軟,努力維持著體面,一字一句念完了圣旨,連連婉拒了顧青和將領們熱情招待,匆忙告辭而去。</br> 宣旨的舍人走后,將士們再也無須壓抑,頓時爆出一陣陣歡快的吼聲。</br> 常忠,李嗣業(yè),沈田等將領喜上眉梢,紛紛躬身朝顧青行禮,齊聲喝道:“恭賀顧公爺晉爵,公爺挽扶社稷,王公百世!”</br> 身后的將士們紛紛抱拳行禮,齊聲附和道:“公爺挽扶社稷,王公百世!”</br> 吼聲震天,驚起一群棲枝的燕雀。</br> 顧青含笑,手里捧著明黃色的圣旨黃絹,指尖撫過黃絹背面的凹紋,然后笑道:“天恩浩蕩,我等更須奮勇殺敵,以報天恩,袍澤們都親眼看見了,只要拼出性命,必有厚報。”</br> 將領們紛紛行禮:“奮勇殺敵!”</br> “殺——!”</br> 晉爵的快樂只是短暫的片刻,全軍將士歡騰之時,顧青忽然板起臉道:“眾將隨我入帳議事,奉天子旨意,明日安西軍開拔潼關,這一戰(zhàn),是首次與叛軍主力正面相抗,必須打出安西軍的威風來,不要被封賞迷昏了頭腦,叛軍未滅,不可懈??!”</br> “是!”</br> …………</br> 潼關外,叛軍大營。</br> 兩具尸首被抬出安祿山的帥帳,帥帳內眾將齊聚,安祿山面色陰沉地坐在主位,作為安祿山身邊的第一員大將,史思明卻面色慘白,瑟瑟發(fā)抖地看著被抬出去的那兩具尸首。</br> 兩具尸首是史思明的部將,安祿山剛才在帥帳內當著眾將的面,親手殺了史思明的兩名部將。</br> 殺二人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函谷關大敗,五萬馳援洛陽的叛軍連函谷關都沒過,便被安西軍打得丟盔棄甲,損失了兩萬多,不僅沒能馳援洛陽,反而害得高尚丟了洛陽城,黃河以北的叛軍糧道被安西軍徹底截斷。</br> 如果說慶州城外的伏擊戰(zhàn)不過是小敗的話,安西軍函谷關這一戰(zhàn)可就真是傷筋動骨了,損失非常巨大,不僅折損了叛軍將士,重要的是糧道被截斷,從此南北后勤無法暢通,洛陽這個重要的城池又落在顧青手中。</br> 對安祿山來說,這是他自范陽起兵以來最慘烈的一次失敗。</br> 當初一鼓作氣打下來良好局面,被函谷關一戰(zhàn)消弭殆盡,如今的安祿山是真著急了,糧道被截,此時唯一的選擇便是攻下長安城,打通山南道江南道與長安城之間的補給線,給叛軍重新開辟出一條新的糧道。</br> 剛才的兩員部將是殺給史思明看的,原本怒極的安祿山打算一刀將史思明砍了,畢竟史思明才是五萬叛軍的主將,由于他的輕敵而造成如此慘敗,但史思明是安祿山麾下第一大將,此時正是用人之際,陣前斬將殊為不吉,安祿山只好殺了史思明的兩員部將,算是殺雞儆猴。</br> “顧青!又是顧青!”安祿山喘著粗氣,拖著肥碩的身軀在帥帳內吃力地來回踱步,像一只中了箭的野豬,笨拙且瘋狂。</br> 深呼吸幾次后,安祿山努力平復了情緒,陰沉地道:“這個顧青,成氣候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