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莫名失蹤
情不可笑,可笑的是笑它的人。</br> 認真活著的人不會考慮情以外的東西,他們只是需要愛與被愛,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就是這么簡單。</br> 身份,距離,年齡……這些都是市儈的人心里默默計算的利弊,它們與男女之情完全無關。</br> 皇甫思思從來不覺得她與顧青之間的身份是阻礙,她亦曾是將門之女,她亦受過詩書教育,哪怕如今是見不得人的欽犯,她還是在心底深處保留著將門之女的驕傲。</br> 她不覺得自己配不上顧青,也不計較顧青其實還有未婚妻,甚至不介意自己就算被顧青接受也只能是妾室。</br> 她對顧青就是單純的男女之情,沒有摻雜任何多余的雜質。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這就夠了。</br> 如果一定要說阻礙的話,邊令誠才是她和顧青之間的阻礙。</br> 今夜皇甫思思來見邊令誠,就是為了消弭這層阻礙。她不想再成為邊令誠的工具,更不想邊令誠利用她來對付顧青。盡管目前邊令誠沒有做出任何傷害顧青的指示,可她知道若自己不反抗的話,遲早有一天,邊令誠會逼她傷害顧青。</br> 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br> 邊令誠正捧腹狂笑,好像聽到了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笑得直不起腰。</br> 在邊令誠這種市儈小人的眼里,男女的情愛是必須要權衡利弊的。雙方的身份,雙方的利益,雙方的家庭出身等等,只有讓彼此的利益或權力能夠更上一層樓的情愛才是天作之合。</br> 而皇甫思思和顧青二人的身份差異,大到令他不由自已地狂笑。</br> 太不合適了,一個前程無量的縣侯和節(jié)度使,另一個是被朝廷追緝多年的欽犯,顧侯爺得有多智障才會接受這樣一個女人進顧家的門。</br> 而眼前這個愚蠢的女人,竟然為了一段毫無希望的男女之情便找上門來,試圖結束被挾制的關系,這個……更可笑了。</br> 難道她以為不受他挾制就能輕易被顧青娶進門了嗎?</br> 單純到愚蠢至極。</br> “皇甫思思,你被豬油蒙了心了?”邊令誠笑聲忽然停頓,臉色頓時陰寒如霜。</br> 皇甫思思的臉頰仍青腫著,邊令誠的耳光下手很重,對待這個如花似玉的女子毫無半點憐惜。</br> “邊監(jiān)軍,我只是想在面對他時,心里沒有愧疚,”皇甫思思淡然一笑,道:“你去揭舉我也好,派人將我殺了也好,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得干干凈凈,我……不想再做你手中的棋子了。話說得夠明白了嗎?”</br> 邊令誠又笑了:“明白,很明白了。我算看出來了,你今夜是來求死的。”</br> 皇甫思思青腫的俏臉綻開了一抹微笑,樣子很狼狽,但笑容依然那么的妖艷。</br> “如果我的死能結束這一切腌臜的事情,那么,我縱死何妨。”</br> 邊令誠冷笑道:“皇甫思思,你早已不是節(jié)度使的女兒,如今的你,只是一只喪家之犬,縱然死了,也是微不足道的,你手里沒有籌碼,與我談什么條件?”</br> “顧青?你以為顧青對你動心了么?莫以為我不知,你店里的伙計里有我的眼線,顧青在你店里不過吃吃喝喝而已,他對你并無一絲情意,龜茲城死了一個女掌柜,對顧青來說算得了什么?”</br> 提起顧青,皇甫思思露出黯然之色。</br> 邊令誠這句話沒說錯,顧青或許對她并無情意,在他眼里,美食比她更有魅力,唯獨只承認過她是朋友,愿意保護她,可是這個承諾與男女之情無關,他真的只當她是朋友而已。</br> 為了一個并不愛自己的男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義無反顧地直面死亡,似乎……有些可笑。</br> 值得嗎?</br> 或許,他便是無盡黑暗里唯一的一抹光,給了她生的希望,讓她在這座日復一日枯燥且絕望的小城里仿佛找到了活著的意義。</br> 爭吵,斗嘴,惡毒的玩笑,挑食時的嫌棄嘴臉,以及偶爾流露出的關懷與憐惜……</br> 不明白幸福的含義,她只是一只下意識撲向烈火的飛蛾,不懼死亡,她只想飛向光明。</br> 皇甫思思嘴角露出一抹妖異的笑意,輕聲呢喃:“值得的……”</br> 邊令誠沒聽清,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目中厲色一閃,忽然揚聲叫隨從的名字。</br> 大門打開,隨從出現(xiàn)在門外。</br> “將她帶出節(jié)度使府……”邊令誠陰冷地迸出幾個字:“杖殺,找個野地埋了。”</br> 隨從領命,拽住皇甫思思的胳膊往外走。</br> 皇甫思思凄然一笑,并未反抗,跟著隨從踉蹌出門。</br> 剛走下石階,邊令誠忽然叫住了隨從,神情變得猶豫不決。</br> 不是他突發(fā)善心舍不得殺皇甫思思,而是在權衡風險。</br> 據客棧的眼線回報,顧青雖說未對皇甫思思動男女之念,但對皇甫思思做菜的手藝卻非常認同,幾乎每隔一兩日必須去吃一頓,若將皇甫思思殺了,顧青說不定會追究,那可就被動了。</br> 猶豫再三,邊令誠咬了咬牙,道:“先別殺,過幾日再看看,在節(jié)度使府后院找間偏僻的屋子關起來,任何人不準接近。”</br> 隨從推搡著皇甫思思去了后院。</br> 邊令誠打了個長長的呵欠,今夜夠累的,早該睡了。</br> 迷迷糊糊躺上床,邊令誠睡著以前,腦子里仍在想著如何寫出一道讓裴御史滿意的奏疏,種種花團錦簇的措辭在腦海里走馬觀燈般閃過。</br> 至于皇甫思思的生死,邊令誠卻絲毫沒想過。</br> 不過是個拋頭露面的商婦而已,既然顧青沒對她動男女之情,就算她消失了想必也不會過多追問,只是少了個做菜口味合適的廚子,習慣就好。</br> 若顧青一定要追究,呵,她可是朝廷欽犯,這個身份抖露出來,想必顧青也不敢繼續(xù)追究下去了吧。</br> …………</br> 三日后。</br> 顧青的心情很不爽,臉色陰沉得能刮下霜來。</br> 三天沒吃皇甫思思做的菜了,搞得這幾天他只能自己烤肉吃,烤肉這東西吃多了上火,對童男的身體尤為不利。</br> 皇甫思思消失了三天,沒有任何征兆,無緣無故就這么不見了,一個大活人,在龜茲城這座邊陲小城里憑空消失,怎么都說不通。</br> 客棧的生意幾乎停頓,只有幾位老主顧仍住在后院的廂房里,前堂的廚房倒是沒熄火,畢竟還有廚子在,只是廚子做出來的菜顧青毫無食欲。</br> 第四天,顧青又來到福至客棧,上午就坐在客棧的前廳里。</br> 隨手拽過一名伙計,冷著臉問他掌柜的下落,伙計認識這位是節(jié)度使,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也答不上來,只說三日前就不見掌柜,一直到今日都未曾出現(xiàn),不知她去了哪里,沒留下只字片語,客棧里的幾名伙計都惶然不知所措,不知道客棧還會不會繼續(xù)開下去。</br> 顧青皺著眉,他突然覺得事情不對勁了。</br> 沒道理憑空消失連招呼都不打,這根本不像皇甫思思的為人,那女人平日里開朗得很,畢竟干的是迎來送往的職業(yè),雖說在這座城池里沒有親人,可她至少有顧青這個朋友,如果她有離開的打算,至少會跟顧青說一聲,而且還要將客棧的善后事宜處理好。</br> 眼下這情況,就像她突然被人綁了票似的,什么都沒交代就莫名消失了。</br> “難道又是安祿山派人搞的鬼?”顧青喃喃自語。</br> 沒辦法,安祿山確實有重大嫌疑,以前就收買了神箭手搞破壞,這次毫無征兆出了事,顧青不得不第一個懷疑安祿山。</br> 安西節(jié)度使府不僅治軍,也管城池里的治安,節(jié)度使府里有官員是專門負責治安的,也有不良帥和不良人負責緝盜抓賊破案一類的事情,只是由于安西節(jié)度使府是軍鎮(zhèn),里面軍隊的氣息太濃了,官府不良帥這類人的存在感并不高,顧青自上任以來很少與他們打交道。</br> 這一次必須要打交道了。</br> “韓介,讓城里的不良帥馬上來見我!”顧青斷然下令。</br> 一炷香時辰后,一名不良帥連滾帶爬趕到客棧,站在顧青面前忙不迭行禮,臉上的汗水擦都不敢擦。</br> “侯爺相召,小人等正在巡街,來得晚了,侯爺恕罪。”不良帥行禮惶恐地道。</br> 顧青上任一年多了,如此正式地召見不良帥還是第一次,顯然有什么大事,不良帥內心慌的一批。</br> 顧青冷著臉道:“我要報官!”</br> 不良帥愣了,心中愈發(fā)惶恐。</br> 安西四鎮(zhèn)你才是最大的官兒,你跟誰報官呢?</br> “侯,侯爺,小人膽小,受不得嚇,您莫與小人玩笑……”不良帥苦著臉道。</br> “跟你很熟嗎?誰跟你玩笑了,我要報官,沒聽清楚嗎?”</br> 不良帥惶恐地道:“是是,侯爺您有事請吩咐。”</br> 顧青眼中浮起幾許憂慮,道:“我有一個朋友,失蹤四天了,招呼都沒打便莫名不見人,這不正常,你馬上發(fā)動官府差役找到她的下落。”</br> 不良帥小心地問道:“侯爺失蹤得那位朋友可有姓名?能說出他的模樣嗎?”</br> 顧青指了指腳下,道:“這個人你們應該都認識,她就是這家客棧的掌柜,名叫……叫,杜思思?”</br> 名字有些陌生,顧青從未叫過她的名字,也不知道皇甫思思一直用的化名。</br> 福至客棧的女掌柜,不良帥自然是認識的,每天巡街都會熱情地互打招呼。</br> 于是不良帥吃了一驚:“杜掌柜失蹤了?”</br> 顧青不耐煩地道:“我不喜歡回答廢話,趕緊行動起來!”</br> 不良帥急忙道:“是是,小人這就發(fā)動節(jié)府的不良人全城搜索。”</br> 顧青又道:“人手不夠我可以幫忙,總之要盡快找到她的下落,遲恐有性命之虞。”</br> 隨即顧青扭頭對韓介道:“王貴的身子康復了嗎?”</br> 韓介躬身道:“已經康復了,活蹦亂跳歡快得很。”</br> 顧青道:“把王貴調來,再調撥五十名親衛(wèi),幫官府找人,一定要找到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