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倉促隱瞞
圣旨下,楊國忠官拜右相,位列宰相之首,至此楊國忠達到了人臣的巔峰,如果他還有余勇可賈,上進心尚存的話,只能造反當皇帝了。</br> 傳旨的舍人剛從楊府離開,楊府上下一片歡騰。沒過多久,長安城的權貴朝臣都知道了此事,紛紛親自登門道賀,禮單禮品堆積如山,楊國忠數(shù)錢數(shù)到手抽筋,于是大手一揮,設宴款待所有借道賀之名的行賄者。</br> 與楊府賓客盈門車水馬龍的境況不同的是,宅邸僅只一坊之隔的親仁坊安祿山宅邸內(nèi),氣氛卻是一片愁云慘霧。</br> 諷刺的是,安祿山位于親仁坊的宅邸與左衛(wèi)大將軍郭子儀居然是鄰居。</br> 按照史實發(fā)展,將來滅了安祿山造反的人就是這位鄰居。</br> 所以從古至今,對鄰居都要提防,無論他姓郭還是姓王,注定都是相克的。</br> 安祿山宅邸內(nèi),數(shù)名下人鮮血直流躺在院子里,安祿山大發(fā)怒火,隨手揍了幾名下人撒氣。</br> 名叫李豬兒的心腹親衛(wèi)站得遠遠的,嚇得瑟瑟發(fā)抖。</br> 如果說平日里脾氣溫和的安祿山是一頭家養(yǎng)的豬,那么發(fā)怒的安祿山就是一頭橫沖直闖的野豬,絕對不能招惹,連話都不能搭,這些年死在安祿山泄憤的拳頭下的親衛(wèi)和下人已然不少了。</br> “我到底是走了什么霉運,為何今年來長安事事皆不順遂?”安祿山怒吼道。</br> 李豬兒躲得遠遠的,不敢吱聲兒。</br> 憤怒中的安祿山眼珠通紅,渾身的肥肉隨著呼吸而急促起伏,像平靜的海面上突然來臨的海嘯。</br> 怒極之下,順便一腳將腳下一名躺著的下人踹遠,下人慘嚎一聲,身子被踹得彈射出去,撞到石階才停下,胸膛已沒了呼吸。</br> 喘著粗氣的安祿山環(huán)視四周,見李豬兒怯怯地躲在遠處,安祿山指了指他,道:“豬兒,過來!”</br> 李豬兒撲通一聲跪下,大哭道:“節(jié)帥饒命,節(jié)帥饒命!”</br> 安祿山皺眉:“饒什么命,過來,我不殺你。”</br> 李豬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近。</br> 安祿山閉眼努力平復了情緒,睜開眼時,眼中一片冷靜之色。</br> “那封密信出現(xiàn)得沒頭沒腦,據(jù)說是城衛(wèi)在延平門外遇到一個神色慌張的人,那人逃進了樹林,放火燒林后被亂箭射殺,此人顯然與我三鎮(zhèn)無關……”</br> 李豬兒壯起膽子道:“是的,節(jié)帥來長安后,三鎮(zhèn)交由史思明,蔡希德,李歸仁三將節(jié)制,他們皆是節(jié)帥親信,三鎮(zhèn)內(nèi)外諸事由三人定奪,不可能遣人送信來長安,尤其信中還寫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此信分明是長安有惡賊炮制,欲陷害節(jié)帥。”</br> 安祿山冷笑:“那封密信確是有人炮制,但信里的內(nèi)容卻不一般,我聽御史臺的人說過那封信的內(nèi)容,里面的人名和數(shù)字,全都對得上號,長安有人陷害我不假,但我的身邊也出現(xiàn)了內(nèi)賊,否則別人不可能對我的底細如此清楚。”</br> 李豬兒驚道:“節(jié)帥的意思是,咱們從三鎮(zhèn)帶來的親衛(wèi)里面……”</br> 安祿山?jīng)]搭話,目光陰森地朝他一瞥。</br> 李豬兒嚇得魂不附體,撲通一聲又跪下了,凄聲道:“節(jié)帥,小人與節(jié)帥相識多年,小人絕計不會出賣節(jié)帥!”</br> 安祿山陰惻惻地道:“我說了是你么?”</br> “小人膽子不大,節(jié)帥您看小人一眼小人便魂飛魄散……”李豬兒瑟瑟道。</br> 李豬兒與安祿山確實是相識多年,李豬兒給他當了二十年的親衛(wèi)和奴仆,相比別的親衛(wèi),李豬兒確實相對比較能夠信任。</br> 安祿山頓時息了疑心,轉(zhuǎn)而將懷疑對象放到別的親衛(wèi)身上,皺眉苦思出賣自己的人究竟是誰,半晌也沒鎖定對象。</br> 終于,不耐煩的安祿山一咬牙,沉聲道:“豬兒,馬上將我身邊的親衛(wèi)全部遣回范陽,再換一批親衛(wèi)來長安。”</br> 李豬兒急忙領命。</br> 安祿山接下來說了一句讓他不寒而栗的話:“這些親衛(wèi)回范陽后,全部誅殺,不留一人。”</br> 李豬兒嚇得后背寒毛都豎了起來,顫聲應下。</br> 面色蒼白的李豬兒忽然想起一事,鼓足了勇氣道:“節(jié)帥,今日早間一名戶部主事悄悄來找小人,他說……說楊國忠將戶部原本打算發(fā)往范陽的一萬石糧草和數(shù)千件兵器截留了,將這批截留的糧草和兵器轉(zhuǎn)發(fā)給赴安西戍邊的青城縣侯顧青……”</br> 安祿山一愣,接著勃然大怒,嘶聲吼道:“楊國忠小兒,欺人太甚!”</br> 李豬兒瑟縮著肩膀,索性將壞消息全部說出來:“還有,一名宮里被咱們收買的宦官今早也來了,說陛下遣任一名殿中省中官,名叫輔趚琳,已然離京秘密奔赴三鎮(zhèn),查咱們的底細……”</br> 這下輪到安祿山悚然一驚了,肥臉立馬變得蒼白,驚道:“不好!陛下已對我起了疑心!”</br> 接著咬牙道:“都怪那封密信!害得我好慘!”</br> 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安祿山冷靜地道:“馬上派人八百里快馬送信給史思明蔡希德李歸仁三將,接信后迅速隱藏實力,無論軍隊人數(shù),還是糧草兵器戰(zhàn)馬,能藏的都藏起來,另外馬上派出斥候監(jiān)視那個輔趚琳的動向,若他到了三鎮(zhèn),無論花費多少錢財,都一定要買通他!”</br> 李豬兒緊張地一一記下。</br> 安祿山擦了額頭的冷汗,神情復雜地嘆了口氣,道:“我必須馬上回三鎮(zhèn),長安非久留之地……豬兒,陛下已對我生疑,這一次若咱們瞞不住,恐怕不得不提前起事了。”</br> 李豬兒驚道:“節(jié)帥,若今年起事,是不是太倉促?糧草戰(zhàn)馬兵器這些準備并不足,與契丹和奚人也沒談攏出兵的事宜……”</br> 安祿山搖頭嘆道:“大丈夫當斷則斷,若遲疑不決,便是鋼刀加頸的下場,準備不足也顧不得許多了。但愿……那個叫輔趚琳的人能被買通,如此便能給我爭取一兩年的時間。”</br> 如果謀反也算是一種創(chuàng)業(yè)的話,那么這個創(chuàng)業(yè)無疑充滿了各種兇險艱困,太多的不確定性了,一不小心便會輸?shù)羯砑倚悦?lt;/br> 春日明媚的陽光下,安祿山只覺得身上陣陣發(fā)冷。</br> 前途未卜的他,仿佛置身在冰天雪地里,四周皆是虎狼環(huán)伺,而他,已別無選擇,必須要殺出一條血路才能生存下去。</br> 雖然是卑鄙無恥的謀反行徑,可不知為何,安祿山總覺得自己很悲壯。</br> …………</br> 行軍路途不僅苦,而且無聊,尤其是日復一日,行軍了一個月以后。</br> 每天坐在馬鞍上,屁股被磨出了老繭,這個事實令顧青尤覺悲憤莫名。</br> 明明還是童子身,將來與張懷玉入了洞房,被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一屁股的繭子,這個誤會就說不清楚了,稍微邪惡的一點的話,指不定她會懷疑他這些年跟哪個男人不清不楚,再聯(lián)想到他升官封爵之快,簡直不可思議,一切都有了完美的答案……</br> “扎營后找遍全軍,給我弄幾條毛毯或是軟墊,什么都行,我要墊在屁股下……”顧青受不了了,他忽然發(fā)覺對待屁股要像對待自己的貞操一樣珍惜,不然有些誤會將來無法解釋。</br> 韓介見顧青難受的樣子,勸道:“侯爺,其實再磨幾日便習慣了,咱們行伍之人尤其是騎兵,最初大多會難受幾日,以后便不覺得疼了……”</br> 顧青咂咂嘴,這話為何聽起來愈發(fā)曖昧了?</br> “咱們還要走多久?是不是快到玉門關了?”顧青有氣無力地問道。</br> “侯爺,咱們已走了一個月,快到甘州了,過了甘州沿著祁連山脈,再走幾日便到肅州,過了肅州便是玉門關……”</br> 顧青像一只被針扎過的皮球,慢慢地癟了下去。</br> 感覺自己可能會死在路上,不餓不凍,活生生無聊至死。</br> 若是張懷玉或張懷錦也隨軍該多好,顧青走一年都不會覺得無聊,每天跟張懷玉說幾句土味情話,逗逗那個傻乎乎的張懷錦,扎營時偷偷鉆張懷玉的帳篷,張懷玉如果打不死他的話,說不定能干一些比牽手更不純潔的事,一路旖旎風情無限,哪里會無聊。</br> 可如今,熱鬧倒是熱鬧,一萬個大老爺們兒,顧青誰的帳篷都不想鉆,反而還要提防別人鉆他的帳篷……</br> 見顧青一臉生無可戀,韓介試探著道:“侯爺,到了肅州后,要不要末將給您買幾個胡姬一路侍候您?過了肅州便是玉門關,馬上要出塞了,塞外路途可比現(xiàn)在更辛苦,侯爺身邊若能多幾個知冷知熱的姬妾,想必會舒坦一些……”</br> 顧青聞言不由有些動心:“胡姬……啥樣的?”</br> 韓介想了想,道:“啥樣的都有,眼珠子跟咱們大唐人不一樣,有的是綠色,有的是藍色,還有灰色的,頭發(fā)顏色也不一樣,有金頭發(fā)的,還有天生卷發(fā)的……”</br> 說著韓介撇了撇嘴,嫌棄地道:“蠻夷就是蠻夷,頭發(fā)長得像咱們大唐人的腋毛一樣彎彎曲曲,血統(tǒng)不純就是難看。”</br> 顧青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無言以對。</br> 部將都這么嫌棄了,自己這個主將難道好意思將蠻夷女人弄進帳篷?</br> 再說,蠻夷女人進了自己的帳篷侍寢,一個是久曠之身,一個是兩世處男,究竟誰占誰的便宜?</br> 堂堂大唐縣侯兼節(jié)度副使,竟被化外蠻夷女人糟蹋了,這算不算全軍之恥?</br> 衡量許久,終究弊大于利。</br> 顧青咬了咬牙,狠心道:“沒錯,蠻夷女人就是猢猻,人豈能與猢猻茍合?此事以后不準再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