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馬屁脫俗
仇已報,接下來便要保自己的命了。</br> 與宦官聊了一陣后,顧青馬上下令啟程回長安,商州刺史府的善后事宜便交給了聞訊趕來嚇得瑟瑟發(fā)抖的別駕。</br> 一行人雷厲風(fēng)行快馬加鞭,保自己的命這件事上,顧青絕不會有絲毫拖延癥。</br> 出城西行,馬蹄隆隆,迎面的罡風(fēng)吹得臉上的肌膚有些刺痛。</br> 到長安已是下午時分,顧青首先去了左衛(wèi),找到李光弼,拿到了他派親衛(wèi)送來的錢縣令的賬簿和供狀。</br> “李叔,錢縣令還關(guān)在大牢嗎?”</br> 李光弼指著他怒道:“膽子愈發(fā)大了,未經(jīng)御史臺和大理寺,你竟敢私自拿問縣令,還對縣令用刑,幸好有貪墨的鐵證,否則你等著蹲大理寺吧。”</br> 顧青笑道:“李叔放心,你馬上就能見到我蹲大理寺的凄涼場景。”</br> 李光弼皺眉:“怎么回事?你又闖了什么禍?”</br> 顧青苦笑道:“李叔這話說的,好像我天生是個惹禍精一樣,大部分時候我還是很老實的好吧……”</br> “沒闖禍你蹲什么大理寺?”李光弼不放心地問道。</br> 顧青起身從李光弼屋子的一處隱蔽柜子里輕車熟路找到一皮囊酒,拔開塞子灌了幾口,擦了擦嘴,輕描淡寫地道:“哦,那啥……審了錢縣令后,我回到商州,順手將商州刺史宰了……除了這個,我真沒闖什么禍了,李叔你懂我的,我不是惹禍的人。”</br> 李光弼使勁眨了小綠豆眼,半天沒消化過來。</br> 顧青盤腿坐在他對面,二人大眼瞪小眼,氣氛一度十分僵冷。</br> 良久,李光弼咳了一聲,道:“最近話說得比較多,耳朵不大靈光,你再說一遍,你把誰宰了?”</br> “商州刺史。”顧青無辜地看著他。</br> “刺……刺史?”李光弼聲音猛地拉高了八個調(diào):“你殺了商州刺史?”</br> “李叔坐下,正常操作。”</br> 李光弼又驚又怒:“你還如此鎮(zhèn)定,殺刺史可知是什么罪名?”</br> “可能會被殺頭吧,運氣好說不定流放千里……”</br> 李光弼氣道:“究竟為了什么?為何要殺刺史?”</br> “原因太復(fù)雜,就不解釋了,總之一句話,他是個壞人。”顧青起身抱起那堆賬簿和供狀,道:“我趕著進宮,在陛下面前主動請罪,或許有一線生機,李叔,那個錢縣令一定要看好了,莫生枝節(jié),我能不能活命可全靠他了。”</br> 李光弼飛起一腳踹得顧青一趔趄,怒道:“你快滾,我去找人幫忙,此事過后看我如何收拾你,多厚的臉皮才能面不改色說你不惹禍……”</br> “主動向陛下請罪是對的,不過要先找貴妃娘娘求情,記住一定要快,要在朝中風(fēng)聲未起之時讓陛下對你的懲罰落實,若等風(fēng)聲起了,朝堂議論紛紛,那時你就危險了,連陛下都無法徇私,風(fēng)聲未起之時對你做出懲罰,等到人人皆知你便安全無恙了,陛下的面子不容許他罰第二次的。”</br> 顧青笑道:“是,我記住了。”</br> “磨蹭什么,快去!”</br> …………</br> 韓介和親衛(wèi)們抱著一堆賬簿來到興慶宮前,顧青接過賬簿,笑道:“宮里你們就別去了,回家等消息吧。”</br> 韓介一臉愧色地道:“沒能為侯爺分憂,是末將的錯……”</br> “你是不是以為接下來我會說‘傻瓜,別自責(zé)了,這事兒不怪你’?”</br> 韓介:???</br> “呵,我偏不按套路來。所以,為了讓你們安心贖罪,接下來不出意外的話我會蹲大理寺,你們負責(zé)給我送干凈的床褥衣裳和恭桶夜壺,還有每天給我送酒送菜,另外再給我弄幾本不正經(jīng)的畫本,如何打通獄卒的關(guān)系自己想辦法,銀錢去我府上支取,就這樣,回去吧。”</br> 說完顧青轉(zhuǎn)身就走,留下一眾愕然的親衛(wèi)面面相覷。</br> 左衛(wèi)中郎將可以自由出入宮闈,顧青抱著賬簿大搖大擺地進了宮。</br> 隨手拽過一名宦官打聽楊貴妃的位置,得知貴妃娘娘正在沉香亭賞春,顧青馬上朝沉香亭走去。</br> 來到沉香亭外,顧青小心觀察了一下,并未發(fā)現(xiàn)李隆基的身影,顧青大喜,急忙走到水榭外,請宦官通報求見。</br> 沉香亭內(nèi)不止楊貴妃一人,萬年鐵桿閨蜜萬春公主也在。倆人的姐妹情顯然不是塑料材質(zhì),看起來感情很好的樣子。</br> 楊貴妃很快召見了顧青,見顧青抱著一堆賬簿走來,楊貴妃咯咯笑道:“頭一次看見有人送禮送得如此隆重,顧青你又要送什么給本宮?”</br> 顧青苦笑道:“娘娘,臣這次不是來送禮的,臣是來求救的,求貴妃娘娘救命。”</br> 楊貴妃聞言吃了一驚,旁邊默不出聲的萬春公主也驚愕地望向他。</br> “你又闖了什么禍?”楊貴妃沉聲問道。</br> 這個“又”字用得就很講究了,顧青暗嘆,難道所有的熟人朋友都覺得他是個惹禍精嗎?</br> 轉(zhuǎn)念一想,人家沒說錯呀。</br> 顧青垂頭道:“臣殺了人,殺了商州刺史邢深。”</br> 二女大吃一驚,同時站了起來,隨即萬春公主赫然驚覺,顧青的事與自己何干?本宮莫名其妙這么緊張作甚?于是萬春公主輕哼一聲又坐了下來,看似欣賞亭外郁郁蔥蔥的春色,但小巧玲瓏的耳朵卻像天線一樣支楞得高高的。</br> 楊貴妃卻嚇得花容失色:“你殺了商州刺史?你,你你……顧青,你太混賬了!朝廷官員豈能妄殺,你闖了大禍!”</br> 顧青無奈地道:“是,所以臣不得不向娘娘求救,此事陛下尚未知也,娘娘能否幫臣求求情?”</br> 楊貴妃氣得跺腳:“無緣無故的,你為何殺商州刺史?”</br> 顧青認真地道:“他是個壞人。”</br> 亭內(nèi)一片寂靜。</br> 好脫俗的理由!有膽子你在陛下面前也這么說試試!</br> 楊貴妃豐腴的胸脯氣得急促起伏,坐下來扶著額頭道:“本宮不想管了……”</br> 顧青急忙道:“娘娘明鑒,臣剛才那句話只是一個提綱,下面臣具體說說他是怎樣一個壞人,壞到怎樣的程度……”</br> 然后顧青一五一十將商州所經(jīng)歷的事情娓娓道來,事態(tài)嚴(yán)重,顧青不敢添油加醋,每句話都是實話,沒經(jīng)過任何加工。</br> 直到說完親手斬了邢深后,顧青才停下。</br> 楊貴妃和萬春聽得兩眼發(fā)直,二女互視一眼,楊貴妃眼里是滿滿的無奈,這家伙倒是快意恩仇了,卻連她的三姐虢國夫人都牽扯了進來,往后還得居中化解他與三姐的仇怨,麻煩大了。</br> 萬春卻聽得兩眼放光,雖不發(fā)一語,眼中卻泛起了異彩,不停地打量顧青。</br> 這少年看似溫文爾雅,又是長安有名的才子,沒想到性情如此爽直利落,二話不說便斬了一個壞人,絲毫不考慮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委實有幾分豪俠膽色。</br> “喂,殺人的感覺如何?你一刀斬下去,人頭落下來了嗎?流了多少血?”萬春忽然開口問道。</br> 這個問題令楊貴妃和顧青都愣住了,愕然地看著萬春。</br> 打死都沒想到,公主居然能問出如此血淋淋的問題,而且好像很興奮的樣子,這是個暗黑系公主呀。</br> 見萬春一雙杏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顧青猶豫片刻,硬著頭皮道:“呃……殺人的感覺不怎么樣,有點緊張,血流滿了一地有點惡心,臣第一次斬首,手藝不太熟,刀只砍入了脖頸的一半,人頭連著脖子半耷拉著,沒掉下來,下次臣會控制好力道……”</br> 得到了殺人者的第一手資料,萬春滿足了,舒服了,興奮地道:“那你下次殺人之前一定要告訴我,我親眼去看看。”</br> 顧青頭皮發(fā)麻,沒想到她竟是這種公主……</br> 擱一千多年以后,這位最好的歸宿應(yīng)該是穿著皮衣皮褲制服的女獄警,揮舞著皮鞭隔著籠子調(diào)教女囚犯的那種……嗯,這樣的房間很難找,主題酒店或許有。</br> 楊貴妃卻聽得毛骨悚然,白皙的肌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狠狠剜了顧青一眼,又狠狠掐了萬春一把,怒道:“睫兒!這是什么鬼問題!堂堂金枝玉葉的公主不怕失了體統(tǒng)嗎?”</br> 萬春吐舌嘻嘻一笑,然后看著顧青道:“壞人當(dāng)然該殺,你沒做錯什么,放心,父皇那里我?guī)湍闱笄?,定恕你無罪……”</br> 顧青感激涕零狀道謝。</br> 接著萬春又搖著楊貴妃的胳膊撒嬌:“貴妃娘娘也幫幫他嘛,顧青可是你的小同鄉(xiāng),獨自在長安無親無故的,出了事來求您,您怎么忍心他被陛下責(zé)罰?”</br> 楊貴妃嘆了口氣,道:“情有可原,但國法森嚴(yán),顧青,本宮只能盡力幫你,沖擊官府,刑訊縣令,斬殺刺史,這個罪名可不輕,幸好你拿到了他們貪墨殺人的罪證,這是唯一能幫你脫罪的證據(jù),但愿……陛下能饒你一回。”</br> 說完楊貴妃召來一名宦官,垂問李隆基在何處?;鹿俟Ь椿卮?,天子正在前方不遠的龍池邊垂釣。</br> 龍池是興慶宮內(nèi)的一處景觀,是個占地頗大的人工湖,引曲江之水灌而成。</br> 楊貴妃和萬春公主領(lǐng)著顧青來到龍池邊。</br> 龍池周圍戒備森嚴(yán),無數(shù)左衛(wèi)和羽林衛(wèi)將士手執(zhí)兵器黑壓壓地遍布龍池邊的假山樹林和湖邊,見楊貴妃一行人走來,將士們不敢阻攔,紛紛避讓行禮。</br> 李隆基坐在池邊,似乎不大高興,身邊的魚簍里空蕩蕩的,顯然收獲慘淡,一條魚都沒釣上來。高力士靜靜地站在身后,一臉苦笑。</br> 楊貴妃走近李隆基,見他不高興的樣子,心中不由一沉。</br> 向天子奏事是要有眼力的,天子的臉色和心情跟奏事的成敗率有直接關(guān)系。同樣一件事,天子高興了漫不經(jīng)心便放過去,天子若不高興的時候,那便是雷霆震怒,風(fēng)云變色。</br> 眼下李隆基這一臉不高興的樣子,若將顧青闖的禍說出來,恐怕下場不妙。</br> 楊貴妃遲疑地停下腳步,猶豫要不要掉頭回去,等李隆基心情好的時候再說。</br> 正在猶豫時,李隆基忽然狠狠一摔魚竿,怒道:“池中明明有魚,為何就是不咬朕的鉤?欺朕不能治它們的罪嗎?”</br> 高力士急忙勸道:“陛下息怒,垂釣不過是打發(fā)時光,在乎的是心境……”</br> “你給朕閉嘴!滾一邊去!”</br> 盛怒的李隆基扭頭見到楊貴妃,總算擠出了一絲微笑,道:“娘子也來啦?垂釣頗為無聊,朕怕你不耐,便未叫你作陪……”</br> 楊貴妃和萬春顧青等人紛紛向李隆基行禮。</br> 顧青見李隆基臉色不悅,心里也有些惶恐,感覺自己離死不遠了……</br> 見到前方地上空蕩蕩的魚簍,顧青眨了眨眼,忽然笑道:“陛下,這池中的魚天下人皆可釣,唯獨陛下釣不上來……”</br> 李隆基臉色頓時愈發(fā)不愉,瞪著顧青道:“顧卿何出此言?”</br> 楊貴妃和萬春一臉憂色地看著顧青,顧青卻不慌不忙,上前走了兩步,道:“陛下息怒,臣非嘲諷,實是言出有因。臣有一詩,請陛下和貴妃娘娘品鑒一番如何?”</br> 李隆基哼了一聲,道:“快作來。”</br> “玉甃垂鉤興正濃,碧池春暖水溶溶。凡鱗不敢吞香餌,知是君王合釣龍。”</br> 顧青吟完,躬身朝李隆基一禮,然后站在一旁笑吟吟地不說話了。</br> 眾人眼睛一亮,李隆基喃喃念誦著顧青的詩句:“……知是君王合釣龍,釣龍……哈哈,哈哈哈!”</br> 一首詩,令一無所獲的李隆基轉(zhuǎn)怒為喜。</br> “好詩!顧卿不愧是才子,信手拈來便是佳作,不錯不錯!”</br> 顧青微笑道:“魚是凡夫俗子才釣的東西,陛下氣吞天下,雄視萬邦,天命所系,所釣者應(yīng)是萬里疆域,天下人心。釣魚可不是陛下該干的事,您的帝王氣勢嚇到魚了……”</br> 此言一出,李隆基愈發(fā)心花怒放,仰天哈哈大笑。</br> 楊貴妃和萬春皆愣愣地看著顧青。</br> 好久沒見到這般清新脫俗的馬屁了,才子拍起馬屁來果然毫無底線,偏偏直擊心靈,厲害?。?lt;/br> “顧卿深得朕心,不錯!朕所謀者,應(yīng)是萬里疆域,天下人心,幾條魚何足道哉。高將軍,將魚簍釣竿收了吧,朕便放過這一池生靈,哈哈!”</br> 顧青楊貴妃萬春等人皆松了一口氣,連高力士都感激而欣賞地看了顧青一眼。</br> 伴君如伴虎,李隆基不高興了,高力士是最難受的,他是直接承受天子怒火的人。</br> 高力士命宮人收起釣具,不失時機地道:“陛下垂釣,顧縣侯獻詩,此事可為千古佳話,陛下何不令中書舍人記載下來,流傳后世……”</br> 李隆基心情變得很愉悅,痛快地道:“好,可書以記之,傳之后世。朕與顧卿也算在史書上留一段君臣佳話吧。”</br> 高力士高興地傳中書舍人去了,李隆基朝楊貴妃笑了笑,道:“開春雖暖和了些,但仍有春寒,娘子要小心身子,莫著涼了。”</br> 楊貴妃溫柔地道:“謝三郎關(guān)心,妾會保重身子的,妾還想與三郎廝守百年呢。”</br> 李隆基又望向顧青,笑道:“卿今日宮中當(dāng)值嗎?為何不戴甲胄?”</br> 顧青忽然朝李隆基跪下,大聲道:“陛下,臣犯下大罪,特向陛下請罪。”</br> 李隆基笑容一斂,沉聲道:“卿犯何罪?”</br> 顧青低聲道:“臣前日去了商州,一時沖動斬殺商州刺史邢深……”</br> 李隆基大驚:“你殺了商州刺史?”</br> “是……”</br> 李隆基瞬間變臉,勃然大怒:“顧青,你簡直無法無天!誰給你的膽子敢殺朝臣?好個混賬,你不要命了!”</br> 怒極之時,楊貴妃忽然上前,輕撫著他的胸口,柔聲道:“陛下息怒,顧青雖年少,但做事一向有法度有主張,陛下何時見他做過無法無天之事?凡事有果必有因,陛下何不容他先道出原委,若陛下還認為他有罪,再行處置便是。”</br> 李隆基怒哼道:“你說吧,究竟何事敢殺刺史?說不出個緣由,朕也保不住你的性命!”</br> 于是顧青語氣低沉地將事情的原委再次說了一遍。</br> 說到鄭簡被自殺,尸身抬出刺史府,以及鄭向母子傷痛欲絕之時,李隆基暴怒的臉色終于有些變化,表情變得很復(fù)雜,似憤怒,又似感慨,眼中的怒火緩和了幾許。m.</br> 說到洛南縣和商州刺史府沆瀣一氣截留貪墨老兵撫恤,李隆基的臉色又變得異常憤怒,眼中殺機閃爍,顧青知道他的憤怒不是沖著自己,想必李隆基也意識到老兵的撫恤是大唐征伐天下的基石,有人動了這塊基石,等于是挖大唐社稷的墻角。</br> 直到最后,顧青說到自己一怒之下沖擊刺史府,當(dāng)場斬殺刺史邢深,李隆基的臉色已然變得不悲不喜,看不出任何情緒了。</br> 說完之后,顧青便閉嘴了。</br> 事情已經(jīng)做下,是非黑白由李隆基來判斷,若他還能指黑為白,顧青也沒辦法,老老實實等著接下來的下場吧。</br> “陛下,臣這里還有洛南縣令的賬簿若干以及他親口承認的供狀一份,里面詳細記下了他們貪墨的名目和數(shù)額,以及商州各級官吏的來往數(shù)目,臣無一字虛言,請陛下過目。錢縣令如今被關(guān)在左衛(wèi)大牢里,陛下若不信,可隨時提審。”</br> 后面一名宦官吃力地捧上一堆賬簿,李隆基隨手取了一本,翻開看了幾頁,臉色越來越難看。</br> 然后李隆基合上賬簿,盯著顧青道:“他們都有罪,但國有國法,他們的罪應(yīng)由國法來定,顧青,你該不會以為殺了刺史是為國除奸,反倒是立功了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